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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科幻小说 -> 碎片革命-> 第三十四章 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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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逃出生天
- 从医院的密道走出来时，乔累得快趴在地上，密道显然长时间没有人使用过，阴湿狭窄，花岗岩墙壁附着的黏糊糊藓类植物蹭了他们一身，假如当初这个多少有点先见之明的设计师稍微读一点复古老学究写的《中世纪建筑总览》，他都不会选择在阴湿的地下造这么条密道。
暗绿色的糊状物散发着不妙的气息，让人觉得自己闻起来像腐尸。
唐逸拽了他一把，后来干脆和他一起在地上摆成一个“大”字，医生抓着外套的边缘，蜷缩在墙边，目光有些呆滞。
密道里没有信号，直到重回地面，乔才接收到唐桁和苏森的讯息，苏森询问他们的状况，唐桁则是在他们进入密道后说了一句：“从密道出来后不要动。”
法庭上的被告是没办法指挥六个区以外的事情的，所以唐桁应该已经摆脱二十七个超大号麻烦了。
很快唐桁又得知了他们逃出生天，再次说：“中央大街即将有暴动的人群经过，有人去接应你们。”
乔回复了收到，通讯的页面像实现了愿望的阿拉丁灯神一样钻回腕带里，快的他来不及反应。
唐桁对他们有点担心，但也就一点。
唐桁所说的接应很快从天而降，驾驶员向他们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和舰艇合法运行的执照，不由分说将两人请上了车，舰艇离开地面，依偎在墙角的医生抬起头，朝他们道别一样挥了挥手。
乔和唐逸都不是随时随地大发慈悲的圣母，没有带医生离开的想法，这个混乱的局面唐桁还顾得上他们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带上医生，只会让所有人都很难办。唐逸努力向下招手，不知道医生看没看见，很快暴动的人群举着明亮的火把，像一股股滚烫迸溅的岩浆涌进宽敞平整的街道，吞噬她如同尘埃般渺小的身影。
“政府又得被这个区长勒索一笔修缮费。”唐逸贴着玻璃，离着老远都能感受到街道正在被摧毁。
“不会的，政府没钱了。”
驾驶员很识趣儿的塞上了隔音的耳塞，乔就继续说：“我们制定的计划考虑到政府亏空，所以有落井下石的一部分，两个家族加起来有百分之二十的产业和政府挂钩，到时候会通过金融方面的操作让政府赔付数目可观的救济款。”
唐逸叹了口气，没有反对，他相信乔的能力，他们还是上下级的时候他就认可乔的优秀，也劝过他再找一个真正的贵人，也许可以一步登天，但乔那时已经知晓妻子有孕，所以拒绝了。
“安德烈，你说实话，后不后悔当初放弃上升的机会？”
乔爽快的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又摇头：“之前被追的四处逃窜时后悔过，但是现在没有这种想法了。”
“我说真的。”
“我也说真的。”乔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有别的事儿想说是不是？”
青年茫然的点点头，又看向窗外，教堂的尖顶上立着的十字架似乎贴着车底擦过，因为他觉得自己听见了让人耳膜遭受折磨的金属摩擦声。这没用的建筑除了和商场抢市中心的地盘一点用没有，在它身上一年投资所得的回报还不如街边一个买廉价汽水的小摊多，其实早该拆除，省得它和它的同类吃空政府的存粮——假如教徒们没有用燃烧弹点了区长全家的话。
“是。我想带我哥走。”唐逸敲了敲窗户，面板亮起警示的红色，驾驶员连忙转过头确认他老板的客人没有跳车的想法才回到他的工作里去。
乔甚至没什么反应，他已经习惯唐逸嘴里随时随地会冒出来的活该见鬼去的，不切实际不自量力的“好点子”。但这回这个烂点子制造机来真的一样，目光有点可笑的坚定：“我没开玩笑。”乔心不在焉的点着头，烂点子制造机终于有点急了的扳过他的脑袋，全然不顾自己岌岌可危的鼻梁固定器：“真的真的真的！他这辈子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我发誓，从再见到他的那天开始我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有时候他在火光里说他恨我，有时候他拿枪指着我的脑袋叫我去死，但是无一例外的，他都会自己了结自己，他告诉我他有多讨厌这里的一切，他本来珍视的所有，他该有的幸福，他的人生，全被这儿毁了，他想离开，但他走不掉，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砰！’，冲自己脑袋来一枪。”
乔从这双蟹钳一样的手底下救出晕晕乎乎的头，很认真的嘲讽道：“我知道双生子大多有什么扯淡的心灵感应，但是唐逸，你得记住，唐桁和你一分钱关系都没有，你认为的你们之间的血缘不亚于你去带着一块路边随手捡来的石头去做亲子鉴定一样荒唐，所以你别想着和他感同身受，算我求你了。”
他觉得这么说有点残忍，后知后觉的找补：“当然我不否定他对这儿的厌恶。”
唐逸神经质的放开手，又控制住自己的头：“不，我欠他的，我想为他做点什么，他要我的命我也会给的，只要他能原谅我。”
乔轻轻拍了拍驾驶员的肩，驾驶员手忙脚乱的撤掉耳塞，乔用极轻的声音问道：“能改变路线去一家安全的医院吗？”驾驶员皱了皱眉，旋即同样小声的问：“您有什么需要吗？后面的储物室里有急救包和一些基本的医疗物资。”
乔摇摇头说：“没事，打扰你了。”驾驶员立刻又戴上耳塞，转身折腾他的控制面板去了。其实乔想问可不可以去医院检查一下唐逸的脑子，他觉得精神疾病应该是中心星官僚及其亲属的必选遗传项目。
脚底下混乱的像一锅粥的街道终于稀稀疏疏的能看到点灰白色的路面，大批机械警卫开始冲向暴动区，双方爆发的新一轮冲突再次重创了千疮百孔的远去的街区。而比起刚逃离的B31区，34区——他们的终点则很有秩序，披着银色金属外衣的建筑还没有夜晚的妖媚之态，矗立在划分成的方格的街区里，如此冰冷，坚硬。
舰艇降落，稳重的像个某王室遗留的优雅绅士一般缓缓向两个狼狈得如出一辙的男人打开出口，短梯短暂的固定在地面上，等到两个人完好无损的站到地面上，它不慌不忙的收了回去。
“感谢乘坐本次‘侦查者’系列探索舰！”驾驶员打了个又响又长的呼哨，大喊过后钻进驾驶舱——就像蜗牛缩回壳里一样。他们的视野里很快便只有扬起的尘埃，空气里都有让人气管发怵的刺痛感。
乔不忘初心的打量着唐逸的鼻梁，确认它已经像从前一样笔挺完好，但固定器不知道晃荡到那个角落里去了，也许可以期待驾驶员对着这个奇形怪状的东西露出拙相的情景。唐逸晃了晃头，有些不耐烦的将一直戳着他下巴的衣领卷了起来，一股干涩的血腥味随着红褐色的粉末弥漫到空气中。
“你说你到底是鼻子出血，还是脑出血呢？”乔一边向远处不断走近的身影招了招手，一边喃喃自语般的问道。
唐逸凝视着身影不断走近：“我觉得医院虽然有点荒谬，但是不至于把一个脑出血的病人仅仅只固定个鼻梁就放走了。”
“你现在的表现很像大脑被血液充的膨胀起来，没办法正常冷静的思考。”
来人不是唐桁，而是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青年，身量挺拔，也很英俊，蔚蓝的瞳孔像无机质的玻璃一般，没有丝毫的情感储存在里面。
仔细的分辨上个十几二十分钟，大概是能看出来他和唐桁有几分神似的，也许是五官分布得差不多。而他的这对眼珠在转动的时候就明明白白告诉别人自己是某种程度上的另一个唐桁。的倒不是因为瞳色相近，是这两双眼睛看人的时候都无一例外像在看一团空气。
注视着对方毫无生气的眼睛时，乔大概猜出他的身份，同时搜检和唐桁对视的记忆，从而确定唐桁不是闲的没事儿到处讨厌别人，只是压根没把别人放在眼里。他都懒得让眼里映出多余的身影，假如他能。
这一次短暂的旅程将重担交给了双脚，曼顿学院的标志—曼顿天使，就在朦胧的天光下向他们露着隐约的身影。朝着不远处一片健康茂盛的草坪行走时，乔决定印证一下自己的猜想，以此打发在沉默中浪费的时间。
“所以，我该怎么称呼您呢？”他不紧不慢地追随着青年有条不紊的脚步，后者听到他的问题没有减慢速度，甚至原本该变得断续的呼吸声也消失了：“我的代号是凯撒·克莱尔。”青年体态自然的转过头，寂静的双眼营造出笑的假象：“您可以直接称我为K·K，这是人类定义为名字的一组文字。”
乔的佩服来源于他和人类几乎没有差别的行为、样貌、音色。但只有一点，边缘星上K·K的声音近似于少女，并且能让人轻易分辨出这声音属于一个官方的系统，没什么感情。
当他再次发问后K·K转回头，目视着前方越来越近的草坪：“作为非实体的系统存在时，我不具备标准仿生人类的技能，声线与语速，甚至叙述方式都可以被人更改。先生感到无趣时会更改我的声线，他曾尝试过令我用较为中性的声音以冷笑话的形式为他报告基地的事务，但他的感官显然进行了激烈的反抗，这一套配置也被永久的禁用了。”
K·K眼里模糊的笑色潮水般退去，他和乔的身份瞬间转换，他向乔，用一种温柔低沉得让人忽视不了的声音发问：“关于您，安德烈先生，你关于我的权限我曾与先生讨论过，他允许我为你提供除他隐私以外的一切情报，也可以回答您被定义为无害的问题。您有任何疑问吗？”
乔报以一个微笑，摇了摇头。
“那么，我会按照先生的吩咐向您转述您应当知道的一切。”
K·K说着伸出右臂，摊开的掌心一层一层旋转开，一枚深紫色的棱柱形晶石从展开的空间里升起，最后悬浮在其上。
“务必保管好它，安德烈先生，这是先生为您量身打造的核能便携式防护罩，稍后我会教您如何使用。”
乔有些吃惊，单看这个外表就知道这东西造价不菲：“替我向先生致谢。”
K·K神态谦和的示意他走在自己身侧：“您马上就能亲口表达谢意了，先生在曼顿学院的外宾接待层等着您。”K·K的声线变得低沉又清晰，说出的话听在耳中似乎有沉甸甸的分量，让人心安：“先生赞同您设计的南迁计划，请您来是为了让您协助小先生与政府正式结束协约，然后安排好六大家族撤退的事宜。并且，先生希望您能劝劝小先生，不要再想着带他离开。耶修先生协助你们的计划已经落空，半个小时之前何御才恢复了他和先生的最高官职，现在他们都是经过英魂认证的上将了。”
乔震惊的神情落在K·K的眼底，经过专门的程序分析过后解离出七种情绪，震惊居多，还有恐惧和厌恶等等。他们形成的原因则是从刚才的对话里整合出的，大段的文字让K·K一时间也来不及处理。在接触除了先生的第二个人之前，他一直以为人没有和合的情绪，先生就是如此，他费尽心思也只能得到一种情绪——单一、纯粹、强烈的恨意，几十年来一直如此。
乔的嘴角抽搐着，压低声音，却压不住满心的不甘：“何御才下手真是快。”
K·K的眉毛扬了扬，似乎在附和。不过很快他说到：“我们快到了。”
曼顿天使并拢前伸的双手上空是一面巨大的磁悬浮显示屏，曼顿学院辉煌丰富的历史陈列其上。学院广场呈圆形，四通八达的小路向外发散，每条道两侧用同样的显示屏展示曼顿学院毕业的杰出人物，哪个星球的都有，值得一看的是连屏幕都镶金属边的第一块显示屏，旧联邦，也是帝国前身的缔造者——莫洛·斐·索尼斯。
弧形建筑围成一个拱门，两条玻璃通道拔地而起穿过拱门中间的缺口，延伸到其上方一个巨大的玻璃平台，更多玻璃通道从平台向外延伸，通向不同高度，不同方向的教学楼、师生宿舍、休闲街区。
也许因为整个校园过于庞大，所以在拱门不远处所有走道就已经设置了验证门，草坪则被无形的屏障隔绝，通过验证门，一个正方形的玻璃块顺着地下的滑道停在他们身前，等到三人坐进玻璃块里面，它又沿着滑道慢慢抬升。
从验证门到外宾接待室的整个路程是很无聊的，虽然玻璃的目的是让人欣赏校园的全貌，但是高空看去建筑物密密麻麻让人心烦，索性乔闭上了眼睛。
倒是唐逸认真的观察着脚下的景色，后来靠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玻璃块移动的速度慢了下来，当它彻底停稳的时候，K·K率先走出略显狭小的玻璃块，作出“请”的手势，乔也没客气，拽着还在出神的唐逸就走了出去。K·K的脚步渐渐落后，乔没有理会，倒是制止了唐逸频频回转的目光。
K·K站在了通往接待层的第一道验证门外，注视着两人的背影。意识终端接受到一条讯息，抹去讯息存在的痕迹后，他回答：“先生，我不觉得接来下他会顺利。”对方简短的表示他知道，K·K便关闭了终端，大步走进验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