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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穿越小说 -> 成为序列者的我只能去屠神了-> 第四十五章 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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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心悸
- 先天元空
正在设法夺取下方洲陆之中的先天精气的许晟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他顿时神情一皱,仔细推算一番,可是却找不到任何问题所在,
自从他吸纳之前的那一缕先天精气,成就凡蜕上真后,已经拥有了改天换地之能!
便是如奥丁,宙斯这样的神王,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而以他如今的功行,居然仍然会感到一丝心悸,这就有些意思了。
只不过他在推算一番后,发现算不出问题所在,想了想,只能姑且放弃继续推算下去的想法,继续将目光往下方的广阔洲陆透落而去。
……
另一边
“把你的脏手拿开。”接近冰点的声音,听不出丝毫迟疑。
果戈里不由得心中吐槽,为什么最近的年轻人越来越拽了,都不把他当长辈看?!
“他可以走,但你必须留下。”西芙再次开口。
苏茜蓦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在她看来,西芙没有任何违抗奈瑟的理由。
“别这样看我,只是时机到了而已。”话虽是对着苏茜说的,西芙却看着房间中央的小孩。李复缘正对着窗,仰头的姿势像是在与天空对话。
“有些东西即将苏醒,我们不过是夹杂于洪流中的枯叶罢了。”她补了一句。
果戈里默默不作声,一脸若有所思,不再是戏谑的神情:“小家伙,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说的话都赶上你在密卡斯说的两倍了。我是该祝贺你呢,还是该提醒你?”
苏茜明白,他只是不喜欢气氛太过沉闷而习惯性白烂而已,那不过是为了记住一个人罢了。果戈里不是一直都这样么,嘴上明明没有一句正经话,心思却比任何人都深。
闪念间,一直安静地站在边缘的安突然走到孩子面前,微微俯身,纤长的睫被金色双瞳笼上光晕,瘦高的影子将李复缘整个包裹起来。他迟疑地伸出右手,却在半空凝滞,仿佛想起什么,眉微微蹙起。
他的声音像大提琴,低低的,回旋在空气里,振颤如蝶翼:“上次的那个人,是谁?
“那个问我为什么还要等的人,不是你。你知道是谁吗?”
李复缘偷偷瞄了一眼在男人身后的少年,后者不自然地低下头去,背对着光线,让人看不清表情。他只好默默转回来,对上安烈焰般的双瞳,摇摇头。
他是真的不记得了,本来是要来这里寻求答案,但少年离开之后,记忆就被生生斩断。
就像是身体里还有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存在,自阴影里潜伏着,悄无声息地出现,夺走了身体的控制权,又悄无声息地瑟缩回去,只留下一段荒芜。
他突然不自觉地战栗了一下。那双黄金瞳。
脑海中莫名地浮现出了一双纯粹夺目的眼眸,像是自然最精粹的精神力量淬炼成的宝石,吸引人不自觉地臣服。
那是……
感觉到了孩子的走神,安的眉皱得更深,甫一抬头,看见苏茜望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他摇头,示意“我没事”,便直起腰来,眼睛却未从李复缘身上移开。他眼底的一角像是掀开了一场小小的气流,迅速蔓延成巨浪风暴:“那告诉我,你能看见一个我们都看不到的存在,是吧。”
尾音短促,丝毫没有疑问的语气。
所有人的目光被这一句轻语炸开,无法言说的惊恐、惶惑、忧戚和希望,在空气里纷飞,酝酿成灾。
“子航……”苏茜走到他身边,颤抖地抓住了他的手,指间冰凉,如化不开的雪。
“十年前,我也有过这样的感觉,”安喉结微动,语气迟疑,“但我选择了不说。结果……你们都知道了。现在,我不会两次犯同一个错误。”
“欧……欧诺……”李复缘笨拙地开口,念出一个陌生的名字。
世界坍塌了。
西芙后退一步,下意识地死死抓住了果戈里的手臂,眼中满是不敢置信;果戈里也无法再维持懒散的神色,双手紧握成拳;苏茜低低一声惊呼,慌张地看向身旁的人。
只有安没有动,仿佛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但只有苏茜感觉到了,他敏捷的神经在那瞬间紧绷如弦,也许再加一点力,就会崩裂。
少年倒抽一口凉气:“你刚刚说什么?”
李复缘眨着无辜的眼看着他,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你刚刚……看到什么了吧。”少年走到他面前,脚步轻地像不忍心惊碎甜美的梦境。
“他说他叫欧诺,是……你弟弟。”
不知为何,明明应该只有少年才能听到的话,竟回响在真实的时空中。房间里其余五个人被时间凝成雕塑,沉默缓缓流淌,充盈这个小小的空间。
再没有人回答李复缘的话,也无人能有勇气回答了。
安抚会场内惊慌过度的客人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些人个个都是在武装到牙齿的精心保护下生活惯了的人物,人一变得有权有势,就很容易认为自己高人一等,这是人类的常识。
更何况今天的舞会虽然规模很大,安保工作还是以一贯的奥卡斯家族的苛刻标准进行,任何武器,连指甲刀和尖锐的金属制发簪都不允许带入会场,更遑论一把锋利的长刀。果戈里·冯·费林斯根本不在受邀名单之列,号称“360°全方位无死角”的视频监控也无法找到此人入侵的路线。
这已经不是一次威胁,而是对一向高傲不可一世的家族的挑衅和耻笑。
这个人,曾经是奈瑟手下的一个不起眼的会员,除了整天败狗八卦,生活荒唐地像是一个闹剧。
奈瑟自己都没发现,当接到手下一筹莫展的报告时,他眼睛里射出逼兀的光,像是找寻到对手的猎豹,屏气敛息,连发梢都是尖利的针芒。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在纷繁琐碎的家族事务中,很少出现这样让他严阵以待正眼相看的对手了。
这个人,消失在十年前,这十年恐怕都不会有人记得他。但是他却以如此戏剧化的场景出现在众人面前,盛气凌人的样子睥睨天地,带着积上厚厚灰烬的往昔,微笑如霜。
安雅……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妻子……安雅这么多年,自责的也够多了,却始终走不出她自己编织的梦魇。越是骄傲的人,越接受不了自己的错误。而现如今,他们的孩子,也离开了。
而且是主动地离开。
奈瑟长长呼出一口气,放下了手中沉重的一沓纸。起身拿起西装外套,正准备往外走,有人猛地撞开了门。
“安雅?”眼前长发零落,一双漆黑瞳仁还散发着湿漉漉的香草气的人,不是安雅还能是谁。奈瑟刚要开口,安雅伸出手来,手心里一点银光在白日里璀璨如星。
一枚四叶草形状的耳钉,张楚有致,落落大方。像是被时光偶尔遗落的书签,夹在某一个不眠的夜里,多少年后突然重逢,谈不上惊喜,却是淡淡地似曾相识,心中微动。
“我在孩子的房间里找到的,”安雅看着他,眼睛里像是有点点蓝绿色萤光,在静谧的夏夜里绽放如不绝的烟火,“你还记得这是什么吗?”
怎么会忘记,奈瑟永远都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火一般的小女巫时她发间不时闪耀的清澈光芒。
安雅疑惑地看着手心,面容困惑而又纯真如孩童:“他要我回去……
“可是要怎样做,我才能还是我呢,奈瑟。”
我们不是一直都在马不停蹄地改变着吗,在匆忙的逃亡中忘记悲痛和忏悔。他希望我们还是曾经的模样,可是只有他才有权利停留在那天不是吗。
奈瑟干涩地开口:“会好起来的……”
温柔地将妻子揽入怀中:“相信我,会……好起来的。”
你是我的世界。为了你,不惜与天为敌。
深秋时节的风和阳光一样无所保留,成片的枯叶像是要燃烧尽所有的爱恨一般拼命下落,这样决绝,这样无畏,将回忆抛弃,头也不回。
仿佛要铺满每一寸土地,以此证明自己的决心。
日式庭院里,身形娇娆的女子斜卧,狭长的丹凤眼要沥出落叶般凄艳的红。她漫不经心地看着一院子的叶,右手拔下脑后的沉木发簪,长发倾泄如一条江,恣意洒落在她姣好的身段上。
女子眯着眼,妩媚地笑笑,语气慵懒:“确实,好久不见他们了,真的有点想念。”
左耳内的耳机还在震动:“虽然奥卡斯对媒体封锁了消息,但里面那么多达官贵人,他也不能一一强制。据可靠线报,奈瑟的长子,好吧,也是独子,被一个身份不明,来历不明,总之就是什么都不明的一个自称果戈里的男人拐走了。”
女子扫了两眼掠过天际的寒鸦,回答:“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蓓儿丹娣。”
无线电波那头的人丝毫没被她冷淡的态度影响,继续陈述着:“我现在还保留着当年密卡斯的学生名单,和奈瑟同时在校的有一个果戈里·冯·费林斯,是……那个人的室友。”
女子无声无息地坐起,全身紧绷。双眼睁开,目光如刀。
“我知道现在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了,但你还记得叫我蓓儿丹娣,就是当年你也不肯这样叫我……我找不到别的办法,只能找你。诗寇迪走了,他也走了,只剩我们两个孤魂野鬼满世界飘荡,而现在,我好像看到一个契机。”
女子眼角光芒游弋,笑着站起,自宽大的日式长袍下抽出一把细长的刀,蓝灰色的刀锋在暖色系的秋阳下凛冽如冰。她撩开额前零落的长发,声线柔和:“你成功地吊足了我的胃口,蓓儿丹娣,我很乐意再和你合作一次——除此之外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哪怕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也可以让世界重新燃过。”
对方停滞半秒,换上一种戏谑的声调,那是当年她们彼此熟悉的气氛:“虽然我很开心,但是还是别叫我蓓儿丹娣吧,你看我就不叫你兀尔德,一口一个,显得多疏远。以前我的外号就挺不错的,可惜的是我现在都不像年轻时那么狂热的爱着薯片了,麻衣。”
西芙最先回过神来,几无表情的精致脸庞在光晕里愈加显得高深莫测:“【觉醒】了……么,真快。”
“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苏茜颤抖着,隐隐约约明白过来这里对此事毫不知情的人只有她和安而已,果戈里居然自称邪神洛基,那不是活跃于北欧神话中的人物么?而西芙……曾经的零,在十年前突然改名西芙·古尔薇格,以一种奇异的姿态留在了奈瑟身边,用她在最后一役中表现出来的绝对防御天赋“保护”着一个“死了”的人。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西芙是力量之神托尔的妻子,与洛基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而古尔薇格,华纳神明的女巫,更是导致了亚萨神明和华纳神明的一场旷日持久的恶战。这都是不祥的人物,带来的只有纷争和死亡。
逝去的流言传说中,到底揭露了怎样的过去?这些本应和十年前的鏖战一并烧成灰烬的故事,为何还生生不息地传承着?苏茜猜到这也许和安雅的孩子有着无法割裂的牵绊,但是……
为什么都不结束呢,为什么还要彼此纠缠下去。
在无尽的折磨伤害中不能摒弃一切重新开始么,何苦久久留恋于昨日无法解脱,总是在人以为一切尘埃落定时卷土重来?
她真的,没有力气再继续下去了啊。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果戈里摇摇头,替西芙回答,“我们唯一了解的只是十年前的真相被人有意无意地掩埋了……你忘了么?当时安进去后,和外界断了所有联系,除了路……我师弟,没有一个人被‘它’承认,等我们看到安以神形走出来时,已经过去一星期了。他对里面发生的事缄口不言,而其他的人……或神……再也没有出现。”
“我感受到了那里面奇异的力量波动,可解读不出含义,”西芙接上话,语气竟是淡淡的哀伤,冰凉微涩,“安什么都无法告诉我们,因为一个【契约】。用简单的话说,他被迫对那件事,失忆了。”
听到这句话,安身形微动,仿佛在记忆的深海中看到了浮影掠过,又像只是仅仅因为听到自己的名字而反应了一下,低垂的眉眼看不出表情。
李复缘是真心觉得今天的失态严重超出了他的人生经验。五个大人忙着探讨一个满是他听不懂的专业词汇的话题,而少年还没来得及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就消失了——当然他也意识到了两者之间微妙的联系。
“那个……你们不饿吗?”他实在忍受不了,打断了这一群说话时比缄口不语更显沉默的人。
果戈里立即表示了百分百的赞同,从严肃认真的学术状态瞬间转化为无赖吃货:“哎呀小李复缘你真是太可爱了怎么能这么了解叔叔我呢怎么能这么体贴照顾人呢你让这一群一点都不会照料人的爬行类阿姨情何以堪啊啊啊……”
西芙投去一个不屑的冷淡眼神,转身欲走。
于是果戈里立即伸出堪比长臂猿的手臂拽住了她,嘴里还是没闲着:“嘛小家伙你是要给我们弄吃的去么辛苦你了啊但是我还是很不好意思地提醒你我不喜欢鹅肝燕窝鱼翅鲍鱼什么的太热情了也不要了不然端上来显得多生疏……”
很诡异的,也很自然,房间里的气氛在他孜孜不倦的败狗下些微有了点生气,毕竟无论发生了什么,他们都还存在着,都无可避免地将面对这一切。一直凝滞的厚重空气也好像融化了,有凉凉的风穿过窗,李复缘觉得四周立即充盈起枯叶的熏香。
微微有些干燥的,像出芽的春草一样柔软,又像刚解冻的池水一样内敛的味道。
“这里只有蛋炒饭。”有人冷冷地回答。李复缘还听到有些突兀但又有些压抑的轻笑声。
“蛋炒饭多没营养啊你看我这么壮实这点东西怎么够维持**常的消耗呢你那么瘦一看也是明显营养不良还不赶紧吃点好的以后可能一辈子都长不高了小家伙……”
“要你管。”
李复缘楞了一下。他刚刚听到谁“扑哧”忍不住笑了,这声音让他疑惑地睁大了双眼。
不是苏阿姨的笑声,也不是其他人。
是从他心底冒出来的笑声,像是一朵花,在不合时宜的季节,冒失地开放了。
当一伙人安静地围坐在小屋里吃不早不晚的餐饭时,果戈里突然拿着铁勺敲起薄薄的瓷盘沿:“嘿,奈瑟那家伙,不会召集那帮【契者】吧?”
西芙沉默地舀起满满一大勺蛋炒饭。
结果是安搭上了腔:“你把他带走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个结局。”
苏茜拨弄着盘子里的金黄色米粒,又突然把勺重重地放下,清脆的响声让所有人都抬头看向她——除了正在和盘沿的米粒作殊死搏斗的某小孩。
“既然打算把我们都卷进来,为什么还不肯说出真相呢,果戈里?十年前你突然消失,现在你突然出现,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果戈里无奈地摆出“绕来绕去看来是逃不过这个问题了啊真伤脑筋”的表情,只得压低声音问苏茜:“你还记得言灵的定义么?”
尽管此刻苏茜很想说就算我再忘事也不会忘记这事,这是所有序列者心照不宣的常识,但她很有耐心地忍住了,摆摆手示意对方继续。
“实际上,世界是由无数的【规则】组成的,对神明来说,它的表现形式就是一种以语言结成的强大结界,用人类可理解的方式来说就是创造一个违反人类已知物理法则的小型宇宙。【规则】有点类似一根根弦,世界在它的存在中存在着,依托它生长繁荣消亡,它的一点可疑波动,都有可能造成世界的覆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神明当年制造序列者的一大理由就是,他们在实验。
“而在这些实验中——它们大多数都失败了——神明发现了【契约】,一种可以达成某一特定【规则】的形式,他们据此创造了神文,以他们最擅长的语言记录下了这种力量。而每一次启动言灵,就相当于定下一个临时的【契约】,但这样的力量是借来的,并不能将【规则】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只有拥有创造全新【契约】能力的人,才能够……”
“成为王者。”苏茜接上了他的话。
剩下的不说也没人会不懂。
比如说曾经的神王厄瑞斯,逆天地之力的绝望之神。
“到目前为止,有记载的的王者不超过五个,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称号,【至】,而能够继承他们的部分力量使用某种【契约】的能力者即是【契者】,比如序列者。”
“等一下,除了神王,还有四个主神,他们难道不是【至】吗?”
果戈里笑着:“苏茜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犀利呀,当年密卡斯的标准三好生——没错,尽管他们有很强大的力量,但他们的创造者,或者父亲,尼德霍格同样忌惮另一个【至】的存在,权利只有完全并将永远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可靠的,于是他将制定【契约】的能力与承受【规则】的能力分裂,也就是我们所理解的双生王座。”
“那你刚刚的话翻译过来就是奈瑟要派一队序列者来追杀你?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有一种‘麻烦大了’的表情。”
“亲爱的苏茜,你以为奈瑟能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全权掌握奥卡斯并统领了整个混血领域是靠的什么?他的【契者】根本就不是一般的序列者,而是根据一条写于《冰海残卷》的秘密龙文研究出的强化言灵的产物——爆血是一种类似但伤害性过大的方式,而这一种,由一条【交易规则】衍生的附属【规则】,能够在成倍的能力提升下将伤害方式转化为生命周期的缩短。”
“用寿命换来的强大力量?”
“……至少比交换灵魂好……那些家伙,我们叫他们【逆契者】。”
“所有与自然规律为敌的人都会遭到其惩罚。”软绵绵的童音在枯燥的学术讨论中像枯叶堆中的一朵白色雏菊,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诡异感。
看见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过来,李复缘依旧坦然地舔舔饭勺:“《动物的王国》里是这样说的。”
“科普电视节目?”果戈里的表情像是要抽过去。
“越是至上的真理越是简单。”西芙仿佛是在鄙夷某人的表现。
“……”
“天黑了。”一直作冰箱用途的安淡淡甩出一句话,成功将果戈里十分违反人体力学的纠结表情提升了一个档次。
“今天好漫长,就好像永远也过不完了一样。”李复缘依旧是自说自话的语气,孩童特有的大眼睛圆润如打磨精湛的猫眼石,隐隐投射出的却不是尘世所能企及的光。
苏茜低下头,不知为何想要冷笑。以前也有个人也像这样,什么都放不到心里去似的,莫名其妙冒出的一句话看似无厘头,最后,却总一语成谶,就像一位高明的魔术师,蒙上双眼也可以射中命运的靶心。
“今天他暂时还不会想到来这里找你,”西芙冷冷抱臂看着果戈里,“但我不能保证明天他们找到你后会做些什么。”
“这多好办,那就让明天……永远不要到来吧。”
不属于房间里任何一个人的声音。像是飞鸟掠过天际时翼尖的风吟,轻巧妩媚,又浅淡地听不出情绪。
所有人一震,瞬息间果戈里手中长刀跃起,在米白色灯光下刀尖划过一道明丽的弧线;安接过,起身顺势站到门后,做出防御的姿势;苏茜紧随其后,双手各握一把纯黑枪支,看不出型号,貌似粗笨的造型却不时闪动着尖利的光。尽管很多年没有认真战斗过了,身体仍然条件反射般熟稔地靠近安的后背,那是她离他最近的时候了吧。
只有西芙仍然坐着,但她身上瞬间爆发的气息却以极速向四周扩散。
能躲过他们几人的警觉而靠近的人,不能马虎对待。这也许这几位为数不多达成的共识之一。
“可是,这个阿姨不是站在这里很久了吗?”李复缘睁大双眼,一脸不解,“我还以为你们是故意装作看不见她呢。”
“E24-S#37区,在二十秒钟之前,也就是20:14:37发生了未知原因的爆炸。”放下话筒,秘书语气平静地对主人复述刚刚听到的消息。
“你语气冷酷地就像这与你没有丝毫关系。”奈瑟依旧闭着眼,语气笃定张狂。
“您说出了事实。”帕西温顺地微笑,眼中看不出任何感情。
“E24-S#37,那是哪里?”
帕西收敛了笑容,三秒后,他重新张口,语气却低的像是不敢吵醒熟睡的人:“是……那个人的……地方。”
奈瑟左手盖住了双眼,头靠着沙发,不再说话。
帕西垂下头,冰蓝色眼睛里有一闪而逝的悲悯,或惋惜。
安雅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样奔跑过。
竭尽全力,不,还不够。她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远远甩在后面了,快得让她恍惚有种在时光中逆行一样的错觉。她迎着风向快速地跑,在爆炸的一瞬间她突然明白过来果戈里在哪里。
他来撩起往事的灰烬,不过是因为同她一样,心存愧疚而已。
所以他一定回去离曾经最近的地方,而在这之前,他会去找安,况且那里还有西芙,曾经的零。
她只希望自己可以再快一些,为什么平日觉得很无所谓的路途在今天就像永远没有尽头。
她喉咙紧了一下。
永远没有尽头……
『师姐,你知道什么是最可怕的么?』
『死亡。』
『不是啊师姐,世界上有很多比死亡本身更可怕的存在啊,你知道的。』
『那你说是什么,对死亡的恐惧?』
『世界上最可怕的,是“自己”。』
『……』
『因为对自己的了解的过程是漫长的,而且,永远没有尽头。』
『那只能说明这很困难。』
『困难本身也很可怕了,问题在于无论我们多么费力地去寻找“自己”,都不会有答案……在漫长的时空中没有尽头的追逐——还有比未知更令人恐惧的吗?』
『……』
『所以,原谅你自己好么?本来就背负了如此多负担的人,为何还要折磨自己无尽的绝望呢?』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西芙气势逼人。
麻衣天真地笑笑,“我当然知道啦,反正那里面也没有人,不过是个象征——难道还有人会依靠一个空洞的象征存活吗?”
“不好意思,包括你我,其实所有人都是这样。”苏茜手中的枪发出上膛的声音,她迅速地明白过来事态的严重性。这家伙居然……
她习惯性地看向身旁的安,却发现他没有观战,反而走向了李复缘一直呆着的角落。
“怎……”她刚开口,话音凝滞在舌尖。
她感到寒意以可感的速度从脚底蔓延到脊背,就像是缠绕乔木而生的藤蔓植物,慢慢覆盖住她的理智,然后逐渐收紧,逐渐绞杀。
脑海里开始回响起什么,不由自主地。李复缘看不清面前苏阿姨再一次流露出的凄惶神色,他也看不清向他走来的安,他看不见两个人握着手,看不见他们焦急地看着他,张嘴要呼唤他的名字。
有什么东西自亘古不变的缝隙里悄然溢出,他抓不住自己,也看不见未来。
“哥哥,哥哥,你看,他们都不要你了。”
滚。
“只有我,还在你身边。”
滚!
“你真的愿意我离开吗?没有我,你的世界就一片荒芜了,永无宁日……”
我不会再重复了,给我滚!
“……”
“……”
“……”
“哥哥。”
“哥哥……”
“对不起,就算你再不情愿,也无法离开我啊。被束缚在王座上的兄弟,彼此温暖着见证世界尽头——这便是你我的命运呢。”
一滴琥珀色的泪水,是天地黑白中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