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00sw.cc
加入书架
| 推荐本书
| 返回书页|手机阅读
00书屋 -> 幻侠小说 -> 奥维奥克之诗-> 外传：愿你永远洁净（七）
换源:
外传：愿你永远洁净（七）
- 【一】
露娜有些糊涂了。
尼古拉斯一大早就叫自己起来，还生拉硬拽着领到皇家学院的训练场，说是准备了什么大惊喜，可到后一看，除了一排排器械和结界装置什么都没有，他人却溜得影都不见，很难不让人产生怀疑。
她跟着这位科斯顿将军学习了三年，如今成长为了学院里一颗明星，受到所有老师的器重。随着年龄增加，她的认知也渐渐成熟，察觉到艾莉神督的真实身份，还知道了这位为人和善诙谐，办事却雷厉风行的上将，是整个斯托拉斯最有权的官员之一。不仅如此，尼古拉斯还是除了传说中的“剑”外最强的一批魔法师，这令她更加虚心好学，得亏尼古拉斯的好性格，两人相处融洽，彼此之间几乎无话不谈。
要说有什么疑惑的地方，那就是这皇家学院虽然称为“学院”，她却从始至终都没有见过所谓的“院长”，按理来说一所学校的最高领导相比起尼古拉斯和艾莉这种人物，应是更加容易碰见的。当她提起这件事，就连尼古拉斯都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也未曾见过。
但院长之职确实不是空缺的，关于这件事，或许露娜一辈子都不会知晓了。
“很懂事嘛，没有乱跑。”
“明明就是尼古拉斯你磨蹭太久，到底有什么事。”
尼古拉斯背着手，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近，随后远处的高台上浮现出几人的身影，露娜认识他们，他们是这所学院德高望重的领导，和皇家学院最优秀的导师和学者。
“......这是。”
“魔神令，你心心念念的邀请函，洛基峰顶招标选到了你，要接受吗？”
“要。”
露娜毫不迟疑，这也在尼古拉斯的意料中。
“毕竟和她约定好了，对吧？”
“嗯。”
她抬起头，用手撩起自己的发梢，背对着阳光，脸上的光芒却更加耀眼。
“那就辛苦了，露娜。”
尼古拉斯将一封精美封装的邀请函递给了她，身后的人们齐齐鼓掌，露娜望着手中那用金箔装饰，还蕴有魔力的信封，思虑了片刻后将其收纳进神库，面向着曾经指导过栽培过自己的各位老师，深深地鞠下一躬。
“我会尽全力的。”
【二】
“......那孩子答应了呢。”
艾莉透过玻璃，望向奇卡里的灯火璀璨的夜景，她手上提着一瓶陈酿，越喝越是觉得奇怪，自己明明是一个不善酒力的人，可现在却沉溺之中，越是渴望那种麻木感能掩盖自己的负面情绪，就越是无法办到。
“嗯......我很开心哦。”
“您醉了，我扶您去休息。”
“不用，奈乌斯。”
她醉醺醺地转过身，随后瘫坐在一旁的沙发椅上，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明明可以用魔法抵抗这种无力感，看来此刻的她的确毫无防备，只是不知道即将进入的梦境，是香甜还是昏黄。
“......”
奈乌斯取出一条毛毯为艾莉盖上，随后走到她的办公桌旁，翻看近期的日志。
他是一个极度优秀的人，吃过常人不肯想象的苦，走过最偏僻最坎坷的路，却最欣赏这位年轻的白发女人，望着她的背影，冷却了大脑，冰冻了浮躁的心。二十几岁，是寻常人家孩子结婚的年纪，艾莉是上一任神督收养来的，没有完好的童年，也没有甜美的爱情经历，还经历了至亲之人的死，就是这样一个支离破碎的人，二十几岁，成为了斯托拉斯最具权力的人，自己的顶头上司。
就是这样的人，在一个仅相处了半年的孩子身上，倾注了超乎想象的大量心血。残酷的现实如一把刻刀雕琢着她的轮廓，但过程中的苦痛和煎熬，她不会分担，陈在心底，或许是那孩子的遭遇令她共情了，奈乌斯想不到别的什么理由，硬要说的话，就是露娜这孩子，有着想都不敢想的魔法天赋，是国家的可塑之才，所以艾莉才那么拼命地想要支持她。
她是可怜人，奈乌斯如此想着，一直如此，经历过家庭变故的他，愧于曾经的自我，在面对这样一个可怜人时，急切地想要理解，就像是读一本晦涩的乐谱。
日志被翻开，奈乌斯期待其中记有他感兴趣的内容，可现实却并非如此。
“军人家属的优待......”
“南部前线医疗设备急需调动......”
“难民的安置是大问题，新建房屋和配套设施要在年底前竣工......”
“有些高层太浮躁太骄横，不顾死活地驱使部下，怎么指望他们善待百姓？即便做出了成就，这类人的升职问题也要慎重考虑。”
“达尼斯特港到首府的运输线建设......渔民生活的指望......贸易量增长的关键点。”
“物价一涨再涨，拿固定工资的军人这么些年一直在吃亏......”
“......这几名干部疏于职守，记处分......这些个人贪腐严重，移送审理，百姓要的是办事的官，不是吃白饭的，吃人的官更不能要，这类问题很严重，广泛存在于斯托拉斯的官层中，加大惩治力度！”
“露娜......魔神令，芙瑞雅......典伊......”
都是些这样的内容，奈乌斯沉默了，脸色阴沉。
他一直渴求着能从艾莉写下的文字中窥得心灵一角，可她连那种机会都没有留下，相同的问题再次冲上脑门，三年前，五年前，七年前，刚认识她的时候，这个问题一直存在，却从来没有得到过解答。
“明明已经坐到了这个位置，为什么要那么拼命？”
“不拼命的话，空有一身本事，也无法得到民众的心。”
艾莉突然就扶着脑袋坐了起来，她头发挡着脸，奈乌斯看不清表情。
“您......在装睡吗？”
“你不用那么慌张的，倒不如说，看了我的日志，有没有令你燃起斗志呢？”
“大人，我做不到这种事。”
“为什么？”
她的声音好柔软，是完全放下架子的感觉。
“个人能力问题，我没那么崇高，仅仅是完成任务罢了，对您而言，我也只是个听候差遣的下属。”
“我应该和你一样，原本的我。”
“原本？”
“奈乌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神辉节。”
“那为什么，我俩会守在这座空荡的大楼里？”
“......”
因为两个没有归宿的人相濡以沫，而艾莉过了一个又一个神辉节，却从来都没有去过那条街，沐浴神圣的阳光，感受欢快的氛围。
她害怕着因为自己没有值得庆祝的美好事物而恸哭，深藏黑暗中的人一旦暴露在了片刻光明下，就会变得极度渴望，而那种渴望，会形成她的障碍。对于这种无法消除的遗憾，艾莉选择将心思全部投入到工作中，借此找补。
“人的一辈子都在找寻生命的意义，想要丰富自我，感受生活的美好，获得精神和物质的富足，这些我都抛弃了，作为一个提供这些事物的人，站在上方思考问题，或许会让我更加接近一些，奈乌斯，就请你把这当做一个比较特殊的年轻人，寻求意义的过程......
我在做让我自己满足的事情。”
“您真是醉迷糊了。”
“没有迷糊......让我好好睡会吧，明早还有视察呢......”
她说罢躺了回去，蜷缩在毛毯里，留下奈乌斯背对一整块大玻璃，沉默着低下了头，叹着气，三分不解，两分无奈，一半欣慰和敬意。
“您好好休息，我去外面看看，今晚安保工作重，很多人没办法团聚，给他们带点礼物吧。”
他披上大衣，轻轻关上房间的灯，一人走出调查署大楼，皮靴踏着凝冰的砖地，心却渐渐融入了灯火中。
【三】
“等芙瑞雅从典伊回来，我希望你能成为令她骄傲的姐姐。”
客厅里，艾莉洋溢着暖洋洋的笑，端着一盘露娜爱吃的牛肉炒饭上了桌，她不爱下厨，做出的东西却一点也不难吃。
“魔神令......通过魔神令的人，到底有多厉害？”
“还没有人通过魔神令呢，所以没法描述咯。”
“我会通过的！”
“哎？！真有志气呢！不过在那之前，还是要吃饱饭的，喏，刚出炉。”
露娜大快朵颐时，余光瞥到了艾莉的胸口，与以往不同，那里多了一条项链，镶嵌着一颗黄色宝石的项链。
“那是什么？”
她指着那玩意发问。
“朋友送的礼物哦。”
“哎？真好……等我工作了，也要送艾莉一条，比这个还漂亮。”
“那真得努力学习。”
艾莉用手托着头，眼中只剩一个人。
“露娜，去和过去的自己道别吧。”
她将露娜家的房门钥匙，顺带着两块墓碑的地址一同递给了她，没有了父母，得开始学会自己生活，学会更多依靠自己来认知、理解这个世界。
“另外，好不容易挽回了芙瑞雅，一定要好好待她，她可是你最亲的人，等她长大了，我希望你俩唇亡齿寒，祸福相依。”
露娜停下手中擓米饭的动作，满脸惊愕，踌躇犹豫地看向她。
“艾莉……怎么突然……”
“抱歉，但这些必须得说。”
“用不着道歉……我会的，我也会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姐姐。”
出人意料，她并没沉入曾经的伤痛，家庭破碎的痛苦如此平淡，平淡得不自然。要说一个人执着于过往，若是好的话，该叫深情和执念，坏的话，就叫走不出来，艾莉本以为她会是其中一种。
“很坚强呢，不错不错。”
“......”
“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嗯......我的生日。”
“工作太忙，没有带你去吃什么好东西，但我对这盘炒饭还是很有信心的，扒开看看，有一颗流心蛋被我藏在最下面哦。”
露娜照做了，果然在盘底发现了一枚漂亮的溏心蛋。
“真的哎......谢谢艾莉！”
“露娜，这串项链，就送给你当生日礼物吧。”
那枚露娜眼里价值不菲的黄宝石项链被艾莉取下，戴在了她的脖子上，在顶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而后她很温柔地用手摸了摸露娜的脑袋，一脸欣慰和期待。
“等你长大了，再给我买一串就好。”
露娜有些木楞将项链用双手捧起，分量很重，是货真价实的宝石。她觉着不可思议，再次用眼神确认，得到肯定后，激动地站起身，走上前，抱住了艾莉。
“谢谢......”
“抱歉，给你太多担子，循序渐进，一个一个来吧。”
她摇了摇头，松开了怀抱，退后两步，露出龇牙的笑。
“艾莉能这么看重我，我也不能辜负期待呢！这是‘双向信任’，对吧？”
“嗯，对的......吃完饭出去转转吧，布洛克广场在办音乐会，有你非常喜欢的歌星哦。”
“真的？好哎！”
【四】
一名长着络腮胡的犯人被押出了牢房，一团黑影走在监狱的长廊上，皮鞋踩踏地板的声音密集又响亮，为首的男人有着一头暗紫色的头发，眼睛中央刻有一对泛着黯淡紫光的星星，是斯托拉斯民主共和国的上将。犯人的身份更是不可小觑，曾经的慧使，有着四十五万的库容，泯灭人性，践踏生命，前些日子典伊的使节将处决他的消息带回了祖国，得到了光之剑和其他慧使的准许，既然如此，还是快点了结比较好。
“想吃点什么，最后三个小时了。”
“没什么想吃的。”
“这样......反正你也饿不死，无所谓了。”
“尼古拉斯，没想到会是你来干这差事......呵呵呵......”
“想笑就笑吧。”
尼古拉斯头也不回地说着。
“如果是你的话，倒也还不错。”
“我倒希望艾莉来干这事，毕竟我和你无冤无仇，任务罢了。”
“老东西，你这人向来如此，一百多年了，还是没改过啊，不知道奈利安大人听到这话怎么想呢？置身事外，逍遥自在的你，和那么重大的使命和责任，显然不相称吧。”
“这是你弥留时想对我说的？你马上要和死神勾肩搭背了，放过我吧。”
“呵呵......”
德米拉放松地笑出了声，他的手脚被特质的镣铐束缚着，能够限制魔法师的能力，其基础理论的探索，也有他的一份力，可没想到这玩意最后会把自己铐住。他再也没有抬过头，与其说厌倦了尼古拉斯的背影，倒不如说厌倦了如命运一般单向的长廊。
“对了，尼古拉斯，那个叫艾莉的神督前阵子来找过我。”
“找你干什么？”
“她问我，她还能活多久？”
“......”
“吃惊吗？”
“接着说。”
“我这人向来不喜欢关注一个人的生命，但她不一样，她的死，是因为灵魂，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和你说话？以及为什么我现在要被你送去刑场？灵魂在我这就是至高无上的，耐不住性子啊......拿着纸笔演算了好一阵，终于，终于算出来了，还剩十年呢。
想知道她的表情吗？听到这话之后。”
“不想。”
虽然看不见脸，但尼古拉斯的步调着实少了一些沉稳。
“我劝你自己饶过自己，尼古拉斯，你不是想要置身事外，你只是在害怕。”
“随你怎么说吧，我都会听进去。”
“......没了，就这样。”
众人停下脚步，守在监狱大门处的士兵朝着尼古拉斯敬了礼，他让德米拉上了车，直到最后处决他之前，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五】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露娜坐车到安葬自己父母的陵园。
艾莉已经将其父母的后事办好，虽没陪同她一块去，却也还是因放不下而站在远处观察。她注意到，露娜戴着那枚项链，因为这玩意她兴奋了一晚，还耐不住性子朝奈乌斯炫耀了一番，他本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可看到露娜这番折腾，还是发自内心捂嘴笑出了声。同时，衣服的右领处，别着第一次见面时送她的六芒星勋章。
按照纸上的位置和陵园的引导，露娜走到了父母的墓前，她穿着白色的长裙，而非沉重的黑，宣告自己的新生。
“爸爸，妈妈。”
一束桔梗花被轻轻放在石台上。
“你们告诉过我，要好好照顾妹妹，露娜现在过得很好，不仅救回了妹妹，还有了新的归宿......
爸爸，妈妈......一个人走上人生这条路，有多苦多累呢？”
她低下头，有些沙哑地问道。
“成长......是这么痛苦的事情，没有你们，露娜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想快点把妹妹救出来，但到现在，没有你们，露娜......露娜不知道去哪，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嘴上的梦想一个比一个高远，但到底要怎么做......
好想你们......”
一双温暖的大手从背后，穿过肩膀，将露娜拥入怀中，她转头望去，艾莉正闭着眼，微笑着贴着耳朵。
“不要害怕，露娜。”
“艾莉......”
脸止不住地抽搐，露娜湿润的眼眶中滑落几滴眼泪，滴在艾莉的小臂上。
“这个世界喜欢坚强的孩子，喜欢抗击命运的孩子，比起完美，它更喜欢一身伤疤。”
“......露娜，露娜还没有......”
“相信艾莉，好吗？”
十月的风有些刺骨，可艾莉的身体好温暖，就和妈妈一样，露娜陷入她怀中，越陷越深，再也没能坚守住孤独的外在，转身紧紧抱住了她，失声大哭起来。桔梗花在青天的照耀之下梦幻地泛出紫晕，仿佛在安抚浮躁担忧的灵魂。
......
“欢迎来到无依无靠的世界，艾莉，世界欢迎你，因为从现在开始，你是命运的主人了。”
......
熟悉的话。
“世界欢迎你，露娜，现在开始，你是命运的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