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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奇怪的入院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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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崔挽风被顺利送往杊州服刑之后,婠㜳也积极的开始准备探访巡林堂的事宜,初步确定了十一月初的时间,只等着潘岳的回复。而就在襄信十五年十一月一日,陈宥等待的那个“不确定时机”出现了。

巳时二刻,已领签的学士们正各自忙碌着。只听得铜钟一声响,众人便放下手中的笔墨纸砚,齐齐来到外厅,等待长史下达临时院令。

只见蒙绪从内厅引出两人,径直来到众学士面前。他清了清嗓子:“今国力强盛,人才辈出,我院喜得两位贤才加入。即日起,授高咏鑫、梁权为入院学士,愿你们能倾尽所学,共举盛世!”边说边向宫城方向抱拳。

一样的欢迎词,一样的动作。此情此景,不免让婠㜳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不过更吸引她目光的是,这两个新入院的学士,都穿着钧州学堂的仕生服,而那个名叫高咏鑫的仕生,正是数日前在城南茶楼碰到的那个俊美男子!

感觉出不大对劲的婠㜳看了看陈宥,发现陈宥也在朝她这张望。众人鼓掌表示欢迎,唯独黎平之懒洋洋的做着鼓掌的样子,嘴里却嘟囔着:“哪来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人,尽往这里挤……”

与俊美的高咏鑫相比,另一个叫梁权的仕生则没有太多引人注目的地方,面相上也显得年长许多,甚至比婠㜳和陈宥的年纪都大。

为了帮助新入院的学士尽快适应身份,蒙绪照例安排了老学士扶持——梁权交给了黎平之,高咏鑫交给了婠㜳。

黎平之这次可老大不乐意了,当即提出了自己的反对意见:“长史啊,我这都一把年纪了,老让我陪着年轻人玩,不大合适吧?既然婠学士都能胜任此责,我觉得其他人也可以,不要总是找我吧!”边说边往陈宥那边使眼色。

蒙绪摇摇头表示拒绝,梁权更是快人一步来到黎平之面前,深深做了一揖:“久闻黎执事大名,今有幸得见,果然是气宇轩昂,不同凡响!”

虽然众人都听得出这是溜须之词,但在黎平之这里却很受用。梁权此话一出,黎平之便也没在坚持刚才换人的要求。

高咏鑫也来到婠㜳面前,做了个揖:“还请前辈不吝赐教!”不知是婠㜳那股天然的抵触使然,还是高咏鑫的眼神里闪过的一丝异样,竟让她后退了一步提高了戒备:“赐教谈不上,欢迎加入中书院。”

众人散去,两个新入院学士跟着各自的“领路人”,开始在院内参习。陈宥本想跟婠㜳说说私话,却无奈婠㜳被分配了与私话相关的“尾巴”,只能作罢。

看着这四个人两两而行,陈宥觉察到一丝怪异——向来平易近人的婠㜳跟高咏鑫保持着一前一后的步调,不远不近;而向来嫌隙丛生的黎平之,却被梁权缠得紧紧的,宛如多年未见的哥们儿一般。

除此之外,婠㜳和高咏鑫像是正常的参习交流,婠㜳主讲,高咏鑫在一旁微微点头;而黎平之这边则是梁权在不停的问东问西,甚至陈宥还看见梁权掏出了一个紫色的管子递给了黎平之。

看来上午是没什么机会接近婠㜳了,等等看午膳的时候吧。陈宥这么想着,回到撰文堂继续干起了早上分配到手的签责。

很快便到了午膳时间,陈宥在膳房心不在焉的嚼着饭菜,却看到婠㜳一人来到了膳房,端过餐盒与自己对面而坐。

“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尾巴’呢?”陈宥有些好奇。

“不知道,带他在院内走了一圈,临了跟我说要去趟茅房,便迟迟不见踪影了,”婠㜳打开餐盒吃了起来,“别等了,我都饿了。”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高咏鑫有些奇怪?先是在茶楼选在我们旁边落座,现在又成了中书院的入院学士。”陈宥问道。

“有,这正是我想跟你说的,”婠㜳咽下嘴里的饭菜,腮帮子瘪了下去,“我觉得他是有备而来的,甚至于说早就认识我。”

“噢?”陈宥来了兴致。从城南茶楼的初次见面可以看出来,婠㜳之前跟钧州学堂是没有任何瓜葛的,现在一个钧州学堂的仕生居然让她产生了似是旧识的感觉,绝非偶然。

“我带他辨识门堂的时候,他总是漫不经心;但我跟他提起中书院的签责和事务时,他却显得非常感兴趣,还不断的问我驿站命案的一些相关环节……”婠㜳说到这里打断了,因为她看到黎平之和梁权在陈宥身后的位置上时不时的冲她这里张望,“黎执事跟梁权熟络得也太快了些,不是么?”

婠㜳这突然转变的话锋,让陈宥下意识的扭头往身后看了看,黎平之和梁权立马埋头吃起了饭:“要我说,你们四个人都怪怪的。”陈宥嗤声一笑。

午膳结束,高咏鑫一直没有露面。可是午休过后,他又如常出现在了婠㜳身边。继陈宥入院当日便错过午膳之后,高咏鑫已然成为了刚入院就错过午膳的第二人。

转眼到了酉时闭院时分,院门值守学士给婠㜳带来了消息:龙渊阁校卫正在院门外候着她。看来是潘岳的回复到了。

不出婠㜳所料,潘岳告知已获得龙渊阁主司郎中的许可,两日后便可随她动身前往杊州。

日期既定,婠㜳来到长史厅,向蒙绪提出出访申请。听完婠㜳的来意,蒙绪面露难色:“巡林堂此行确有必要,我自当准许。只是今日钧州学堂送入两名贤士,按照惯例,我院应派人前往学堂拜访,以表本院谢意。我思虑再三,唯有你较为合适,可是……”言下之意,就是让婠㜳提个解决办法。

去钧州学堂?陈宥等的这个机会不就来了吗!

“长史,学堂那边陈宥可代我走一趟。”婠㜳抓住机会向蒙绪推荐了陈宥。

“陈宥入院才月余,资历和名望恐不足以胜任出访钧州学堂吧……”蒙绪虽知陈宥才思敏捷,活学巧变,但仍担心派其出访会显得中书院的诚意不足。

“长史即使遣我出访,不也同样是资历和名望不足么?”婠㜳的这个反问倒是把蒙绪给问住了。婠㜳在京城是太子眼前的红人,可是对于钧州学堂来说,她确实也太过年轻了。

“那这……你且去杊州办事吧,容我再考虑考虑。”蒙绪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婠㜳可以离开了。

顺利获准出院的婠㜳当即找到陈宥,除了告诉他那个“不确定时机”即将到来之外,还要跟他商量这次杊州之行所期望达到的目的。

安抚巡林堂,掌握巡林堂的意图;了解巡林堂派出斥候的原因,是否与崔挽风的证词相符;最最重要的,打探巡林堂是否知晓密信及信中的内容!这是陈宥和婠㜳商定的出访目的。

于是动身前的这两日,婠㜳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了核对之前的案件通报和刑部搜集的崔挽风供词上,重新梳理整个脉络,填补细节,避免纰漏。

每当婠㜳审阅和备注通报和供词之时,高咏鑫便会饶有兴致坐在婠㜳一旁,默默旁观着,尽量不打扰到婠㜳。

婠㜳对他的举动有些诧异,直至有一次婠㜳突然合上手中的供词,问了高咏鑫一个问题:“我即将离开中书院一些时日,是否要给你换一位学士继续参习?”

“唔……没有必要,院内的事务我已了解得差不多了,不知你此行要去哪儿?”高咏鑫竟直接拒绝了婠㜳的提议,反而更关心的是婠㜳的动向。

婠㜳的戒心一下子被提了起来,她整理好手中的供词,与通报一起放回了藏书堂的书架上。摆放的时候,她还留了个心眼,专门把平日里摆放的顺序给打乱了:“此去杊州,约五日左右才回,你当真不需要换一位学士继续参习?”

“不需要,不知我能否一起同去呢?”高咏鑫仍然拒绝,甚至提出了一个过分的请求。

“入院学士是不可随意出院走动的,这里不是钧州学堂,你的身份已不再是学堂的仕生了,望你谨记。”婠㜳委婉的打消了高咏鑫的念头,同时她对高咏鑫的戒备也更高了几分。

陈宥这边也有状况。本该跟着黎平之参习的梁权,也多次借故向他询问关于驿站命案的一些细节,令陈宥非常诧异。终于他也忍不住,问道:“梁权你新进入院,院内的事务尚不熟悉,为何独对驿站命案如此感兴趣?”

“这可是近期京城的大事儿!襄国自陵州发源,其他州郡小打小闹的摩擦层出不穷,见怪不怪,唯有陵州向来安定,这一下整出这么个动静,而且几天前人犯还在闹市毒发身亡,能不让人好奇吗!?”梁权边说边凑近前来,“黎执事说了,这事儿前前后后你最清楚,包括驿站发生命案当晚,你也在场!你是最有发言权的,所以叫我来问你!”

这黎平之真是正事不教,尽把新人往沟里带啊!可是陈宥又不好当着梁权的面落中书院执事的面子,只好打了个马虎眼:“黎执事谬赞,我只是恰好路过而已,实情可参阅院内所存的公文和通报。”

哪知梁权并不买账,反而更凑近一步,小声的说:“黎执事还说了,中书院就你最积极最上进,叫我多跟你学着点!”

陈宥闻言下意识的退开了两步,拉开了与梁权的距离,并生硬的笑了笑用以缓解尴尬。以陈宥对黎平之的行为了解,结合不久前才发生的正面冲突,黎平之说出这种话来绝非好意。梁权新进入院可能不明就里,听不出话里的门道,可是陈宥心里却清楚得很。

除此之外,陈宥退开还有一个原因——梁权凑得过近,让陈宥闻到了梁权身上有种特别的气味,苦涩呛鼻,与黎平之吸食的缥缈烟味道相似,却更为浓烈。

“我不大习惯跟别人凑那么近……”陈宥示意梁权正常谈话,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失礼失礼,是我越界了,”梁权向陈宥欠欠身,从腰间掏出一根紫色的管子递给陈宥,“这可是难得的尖货,送给你。”

陈宥没有贸然去接,因为他曾看到梁权也送过黎平之类似的东西,遂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才发现梁权所赠之物并不是什么管子,而是一段墨竹,形如之前撞见黎平之在廊下吸食的缥缈烟一般,区别仅在于黎平之当时手中的竹段是绿色的苦竹而已。

“这该不会是……缥缈烟?”陈宥摇摇头,表示不需要,“我不碰这东西。”

“那你可体会不到其中的乐趣了,可惜可惜。”梁权往前递了递,眼见陈宥仍坚持拒绝,遂把缥缈烟藏回了腰间。

“这东西对身体不好,虽然院内没有明令禁止,但还是不要公然吸食为好。”陈宥挺反感缥缈烟的,但是否吸食是持有者的自由,他只能好言规劝。

“黎执事倒没有提这茬,他可喜欢了,说我这味道比他原来的更浓厚更纯正。”梁权顾左右而言他,岔开了陈宥的规劝。

两人的喜好谈不到一块儿去,而且在陈宥这里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梁权便告辞离去了。望着梁权的背影,陈宥轻叹一口气——虽然是钧州学堂推荐来的仕生贤才,可是其行为和喜好,却不敢苟同。

夜里,一个黑影摸进了藏书堂,借着手中火折微弱的亮光,黑影翻弄了摆放着驿站命案通报和供词的那沓公文。不久之后,铜钟阁楼飘起两道烟雾,随风散匿在夜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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