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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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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星子进入部门不久后项目就通过了初审,林莫嚷嚷着让杨磊请客,实验室一群人最终订下去杨磊租的公寓里烫火锅。项目是在李星子进入部门之前就提交上去的,李星子有些不好意思去,就推脱晚上宿舍聚餐,让其他人提前走,整理实验室的工作自己来做。

其他人道过谢之后先后离开了,杨磊打趣道:“之前你加入我们团队迎新宴没来得及给你办,这次庆功宴你又不来,再这样下去我欠你的饭可就多了。”

李星子应道:“那等省级审核过后,欠我的饭可都得给我补上。”

“我可听到了,到时候我就是见证人啊。”陈莫揽上杨磊的肩:“老杨去和我买菜吧。”

李星子下午没课,打算打扫完实验室杀菌后提前离开,抬头一看,明月还在不远处做着实验,没有半点去聚餐的意思。李星子能感觉到明月不喜欢自己,两人也就是点头之交的关系,李星子也没打算开口问。

再抬头时,明月站在了自己面前。

“忙吗?”明月问:“陪我去送份资料?”

李星子没推脱,跟在了明月身后。

明月边走边翻着手上的资料:“说来也巧,你和杨磊家都在同一个镇上。”

“是吗?”李星子稍微有些诧异,自己一直以为杨磊是本地人,也没有问过。

“到了。”明月走进一间办公室,将资料放在了桌子上,又掏出笔:“学妹你恐怕还得等我一会儿了,我这边还要填一个表。”

明月边填表边和李星子闲聊:“其实我是想带你认认我们项目导师的办公室。杨磊叮嘱过我,你是烈士之后,要好好照顾你。”

明月合上笔,扬了扬手中的表:“我填好了,我们走吧。”

李星子听到“烈士之后”那四个字,瞬间一阵耳鸣,她仿佛回到了高中时期。

“星子,你都有了你爸挣得那二十分了还要和我们卷啊......”

“她当然不担心了,人家可是加分选手呢......”

“......”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件本应成为自己骄傲的事在同学的阴阳怪气之下,慢慢地变成了一道伤疤,蜿蜒在李星子心底。

明月出了门,刚想回头说话,门就被大力关上了,嗤笑一声:“脾气可真大。”

又拨通了陈莫的电话:“马上到杨磊家,给我留点菜。”

风将门带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李星子一下子从高中那些嘲讽声中脱离出来,脑中杨磊的脸渐渐同记忆深处那个男孩的脸重合。

“感谢你的父亲救了我,我叫......”

杨磊。

他叫杨磊,怪不得在图书馆为自己占位,怪不得对自己处处照顾,邀请自己加入这个项目。当年自己的父亲为了救一个被卷入洪水中的小孩而丢了命,李星子依稀记得当时小孩一家上门感谢时王女士的歇斯底里,大叫着“杀人凶手”,让他们滚出去。

一时间,愤怒、无助各种情绪涌上李星子心头,李星子有些头晕反胃。

不知过了多久,李星子收拾好心情,想要拉开门出去,却发现门已经打不开了。想要叫陈莫过来开门,才想起来因为办公室离实验室不算远,自己过来时把手机放在了实验室。李星子靠着门缓缓地坐下,将头埋在臂弯处,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李星子......星星......”

李星子隐隐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我在。”

“你没事儿就好。”门后的杨磊松了口气:“你晚上没有回宿舍,你们辅导员打电话问到我这里,我问了明月才知道你可能还在实验室。你别急,这间办公室门锁好像坏了,陈莫和明月已经去喊保安叔叔了。”

“嗯……”李星子靠在门上,也许是俩人隔着一道门,让李星子有胆量把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杨磊,其实我很怕,很怕别人说我是烈士之后。”

“我爱我的父亲,这毋庸置疑,我以他为傲,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拿他当英雄的。在我母亲眼中,他是那‘没有责任心撒手人寰的丈夫’,在一些同学眼中,他是保我在求学路上一路畅通的绿灯”。我无数次用行动告诉我的母亲,没有父亲的陪伴,我也会成为一个很优秀的人;我想大声驳斥我的同学,没有那二十分我依旧可以进入全国最顶尖的学府,可是我不能,我一旦那样做了,我就成为了一个没良心的人,就成为了一个拿了红利还要冠冕堂皇的人。”

“杨磊,我很感激可以遇到你,但我更希望我和你之间是‘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瑶’,而不是对救命恩人女儿的同情与照顾”

杨磊坐在门口静静地听完李星子的话,开口道:“首先,我向你道歉,我最开始接近你确实是怀着报恩的想法。小时候我父母不在身边,家中只有一个阿姨照顾我,洪水来的那天,阿姨请假回家了,是你的父亲把我从阁楼里抱了出来。那时我才多大啊,什么都不知道,只会抱着你父亲的脖子嚎啕大哭。”

“我记得你的父亲把我放在橡皮艇上,推着我向前走,他说让我不要哭,他家有一个小星星,等我出去的时候可以陪我一起玩。”说到这里,杨磊突然顿了顿:“星星,我最开始怕告诉你当年的事是怕打扰你,可是后来,我越来越没有勇气开口。”

门里再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李星子被解救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门被打开后李星子看到明月和杨磊站在一起。

杨磊看了一下时间:“挺晚的了,研究生公寓有点远,陈莫你先送明月回寝室吧。”

“OK。”陈莫应了一声拉着明月走了。

明月看了眼李星子,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跟着陈莫离开了。

杨磊看两人走之后,弯下腰,问道:“你哭过了?”

“嗯,想起我父亲了。”李星子抬头看着杨磊:“你有没有将我家人的事告诉过别人?”

“你父亲的事,我很抱歉。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将这件事告诉过任何人。”

李星子胡乱点点头,准备朝宿舍走去,李星子觉得自己刚刚在办公室中的一番自白矫情的要死,现在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杨磊。

“星星!”杨磊叫住了李星子:“但我想说的是,我对你,从来不只是抱歉。”

李星子回头看向杨磊,少年的目光一如既往地澄澈。杨磊的那句星星仿佛一粒石子投进了李星子的心底,泛起了一圈涟漪。

李星子与杨磊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林莫直呼实验室中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实验室的逐星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瓶子中的舍曲林也很久没动过了,李星子觉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如果没有面前医生说的那番话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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