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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浪漫小说 -> 尤锦-> Chapter14 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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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4 糖心
- 约莫四点半，两人从琴房里出来。
江锦尤询问年熙佳是否要先回家，如果可以，他想一路陪她回去。
考虑到之前周温素发来的消息上明确说过自己今天有事晚点才能回来，所以年熙佳现在并不着急。尚且出于私心，她还想和江锦尤多待一会儿。
不过……
她转念一想，自己今天的确已经和江锦尤独处很久了，人家接下来可能也还有别的安排，总不该被她耽误。
“嗯，我打算先回去一趟，把书包放好，顺便换套衣服，”年熙佳搭着扶手，轻踩着拖鞋缓缓往下几步，“我想再去外面逛逛。”
她的话音刚落，却已经有了回响。
“那一起吧。”
年熙佳脚步一滞，转头看着紧随身后的江锦尤，莞尔婉拒：“没事，你只管忙你的好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我接下来没什么安排，而且，”江锦尤定定地注视着她，薄唇微启，“出去散散步也挺好的。”
年熙佳半信半疑：“你晚上真的没有别的事情吗？”
江锦尤极为耐心，“不骗你。”
“嗯……”她眼底的涟漪光华难掩，“那好，一起去。”
见年熙佳同意，江锦尤桃花眸子含笑，登时握住她温滑纤细的手腕，和煦道：“你先去楼下坐一会儿，我去房间一趟，很快。”
年熙佳朝着江锦尤转身的背影微愣一瞬，随后猜想他应该是去关窗了，毕竟要出门。
她接着回到客厅。
书包和袋子仍慵懒地倚着米黄色的沙发靠垫。
年熙佳想了想，不如把袋子塞进包里，少一样东西提着，回去路上会方便些。
很快，书包四角明显地隆起，年熙佳掂了掂背包，其实重了不少，不过她并不在意。
正是要在沙发静坐等候，楼梯那边传来了愈发清晰的脚步声。
年熙佳了然是江锦尤从楼上下来，便没打算再坐下，她干脆地摸过背包肩带，将整个包往双肩一挂，人直站着，往楼梯口探去。
那人俨然换了着装，自上而下一身纯白色短袖衬衣外和浅蓝色牛仔裤。
他的衣角全都一丝不苟地掖进腰裤，衬衣表面格外匀称平整，几乎没有褶皱。下半部分的裤身则薄薄的一层，将他笔直的长腿包裹七分，剩下的肌肤则完全显露出来。
素净利落，出奇得好看。
年熙佳抿抿唇，这样想。
江锦尤从那头过来，经过沙发时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继而走到年熙佳面前说：“好了。”
年熙佳硬生生扯回赖在他身上的目光，尽量保持平静地“嗯”了一声。
两人并排往门口走。
江锦尤注意到她肩上鼓鼓的背包，“袋子也放进去了？”
年熙佳微一颔首，“对的。”
玄关处，年熙佳弯腰换鞋，饶是因为包的重量，她的上身看起来压得很低。
江锦尤自然而然地伸手，想把她的包转移到自己身上，然而这个举动很快被年熙佳察觉。
她直起身，“你之前都帮我提过一路东西了，书包我自己背就好。”
“放心，不重。”
江锦尤只得答应：“那行。”
即便如此，他还是主动为年熙佳托了一路的书包。
***
到家后，年熙佳第一时间回了自己的卧室。
她习惯性地把包放在床角，兴致盎然地打开衣柜。
柜中的服装不多不少，大多数的款式设计都十分简单，整体颜色以浅色为主。
年熙佳一排横扫过去，不免有些犯难，但她不想让江锦尤在下面等太久，于是随眼缘任意挑了两件，动作利索地换上，匆匆下了楼。
门口，江锦尤只是静静地站在玄关处等候，没有进来，这有些出乎年熙佳的意料。
他就站在那里，整个人腰脊直挺，肩宽腿长，身形颀然得像一樽玉树，清雅俊逸得让人不敢亵渎。
年熙佳一步步走近，少年眸色清显，有同馥郁春光化开的潭湫一般，无比坦荡地漫过来，似有一股力量引她加快脚步。
偏偏站在江锦尤跟前的那一刻，年熙佳表情开始有些不自然。
她那时才注意到自己上半身的圆领衬衫恰好是浅蓝色，而下半身的直筒牛仔裤恰好是白色。
两人站在一处，未免太耐人寻味。
年熙佳本想解释自己这一身是搭之随意，话到嘴边却莫名其妙地咽下。
江锦尤猜到她想表达什么，见她欲言又止，只是用指尖轻描淡写地刮了一下她挺翘的鼻尖，逗得她眉眼闪动。
年熙佳终究没发话，锁完门同江锦尤散步去了。
***
五点多的天依旧皎亮，云群像被朗日的热气揉碎，变成质地软而剔透的豆腐花。
路边。
车辆悠悠行驶着，次若贯鱼。
年熙佳和江锦尤并肩漫步在平阔的人行道上，一路就不同的话题有来有往地聊。
两人时不时含笑对视，恰使周围环上一层醒目的美好，招来不少过路人艳羡的眼光。
一个小时过去，马路上已然一派车水马龙的景象。
下班的高峰期，道上起的行人肉眼可见地剧增。石砖倾淌着憧憧人影。
这个时段，唯一静止不动的，只有天空的蓝。
六点左右，江锦尤向年熙佳提议去闲庭街逛逛。
闲庭街是一条历史悠久的商业化步行街，因其美食云集，在凌川享有超高的人气。
年熙佳再清楚不过。
小学那会儿，吃过晚饭，年辰时不时会带她和江锦尤在这条街上逛。
因此，她常能看到闲庭街所平铺着的斑驳陆离的青石板，高悬着的亮如火烛的红灯笼，林立着的各式各样充满古韵的门店，以及形形色色踱着碎步的人。
而她正是穿梭其间一枚。
整条街，年熙佳最喜欢的是一家卖冰糖葫芦的老字号店铺。那里的冰糖葫芦外脆里嫩，咬上一口，能让人心甜意洽好久。
儿时的她总会缠着年辰给她买，年辰疼她，对于这种请求几乎是有求必应。
后来每当经过那店铺门口，糖香从装潢精致的店面尽数流出来，年辰主动前去买上三串冰糖葫芦，一串给年熙佳，一串给江锦尤，还有一串留给自己。
久而久之，逛闲庭街吃糖葫芦成了一种他们之间的习惯。
简单且快乐。
年熙佳收收神，朝江锦尤露一抹笑，示以答应。
少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就执起她的手，带她绕过纷繁的人流，沿一路清净悠长的小巷，直抵长街。
***
傍晚。
六点一刻的闲庭街。
杭昭辞控制着步调跟在杭昭昭旁边，偶尔试探性看她两眼。
他发现尽管自己一路上都在和杭昭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可她始终寡言少语，脸上也没什么情绪，异常高冷。
杭昭辞终于明白他昭姐今天又生闷气了。
他沉思。
今天正午回家的途中，他硬着头皮跟她叨了一路道理，他妹就怔怔听着，一言不发。
回家以后，小丫头在餐桌上怒扒了两碗米饭，然后似嗔似怨地说自己吃撑了，要出去消消食。
杭昭辞放心不下就出来跟着。
于是乎，兄妹俩之间形成了这样不尴不尬的局面。
唉。
杭昭辞边走边琢磨如何让杭昭昭情绪高涨一点，可他思来想去，愣是蹦不出什么主意。
说实话，这几年下来，他认为他昭姐的心思已经比数学压轴题还难解。
就挺无奈。
杭昭辞凝眉垂眼，低头闷声叹气，然而正当他视线下挪，竟发现一只毛茸茸的家伙正甩着长尾在他左脚边晃悠。
哪里冒出来的金毛啊啊啊——
杭昭辞冷不丁地倒吸一口气，想装作视而不见。
那家伙恍若看穿他的心思，抢先昂起自己的头颅，吐舌哈气，凭一种意味不明的目光直勾勾地咬着他。
杭昭辞被盯得发毛，硬生生从那狗子两枚一元硬币大小的圆眼里看出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坚韧。
他犯窘，又觉身后隐约飘来一道幽幽的女声。
这时金毛突然鬼使神差地晃晃脑袋，形若蒲扇的耳飞快地摆了摆。
杭昭辞以为它按耐不住，就要往他身上缠，那一刻，他脑海里已经开始自动放映自己在公共场合被狗追的画面。
再度出其不意，那金毛兀自埋下脑袋，一扭一扭地从他脚边离去。
虚晃一枪。
杭昭辞扶额，原地平复内心，谁知他老妹突如其来地喝叫一声，给他惊得一激灵，头皮发麻，根本没听清她喊的什么。
“杭昭昭，你……”杭昭辞压着一腔幽怨向右睨，陡然发现身旁空空如也，他的眸色一沉，“人呢？”
杭昭辞左右张望不见她的身影，正是急切，偏偏脑后方传来碎杂的女声，他怎么听怎么熟悉。
径直转头，杭昭昭不知何时跑到了他身后。
和他相隔两米左右的距离，她正拉着另一个女生小聊什么，乍然一副偶遇熟人的状态。
确认杭昭昭还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后，杭昭辞高悬的心终于平安降落。
不过话说回来……
那个女生……
杭昭辞微挪的视线在她脸上定格的那一瞬间倏然一亮。
女生是侧着脸的，可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还知道，如果她肯把脸转过来，那面容必然会和他几个小时前回家的那班公交车上所目睹到的那张脸完美地重合在一起。
杭昭辞暗忖着，浓眉不知不觉地化开，眼底有惊有喜也有怯。
那个时候，他的心是夏日里郁青的柳絮被系上风铃，絮柳随风铃轻曳，清脆亭亭，都在念一个人的名。
也不知风铃叮咛的第几许，两人往这边走过来。
杭昭辞自觉收敛神情，贯以平日漫不经心的样态。
她走近，挥了挥手，同时向他投来如常的目光。
“杭昭辞。”
和往日一样，杭昭辞觉得她的声音透亮。
很像夏夜里遒劲的穿堂风，能掠过一整片琼林润养的絮枝，也能撑起一整片风铃悬缀的温眷。
他淡淡地笑，喉际一动，不轻不重地念出她的名字，应了她的招呼。
“顾洋芝。”
“……”
***
杭昭辞从前就认为杭昭昭在变脸这方面有着旁人望尘莫及的天赋，盘算着以后把她送到蜀地研习一下，说不准回来就成了新一代川剧变脸大师，然后开几家川剧变脸培训工作室，还能带着他和小姨过上飞黄腾达的日子。
此刻的他斜了一下身边的杭昭昭，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杭昭昭这会儿亲昵地挽着顾洋芝的左臂，脸上的笑窝快要溢出来，和几分钟前简直判若两人。
实际上为了防止杭昭辞再生气，杭昭昭刚才这一路都在努力避免和她哥进行眼神和言语的交流。
她特意把注意力放在周围的小店，直到走着走着突然从背后听到谙熟的声音，她原地一回头，正巧目睹一只狗从眼皮子底下溜出来，又朝不远处溜去。
而那不远处站着的就是顾洋芝。
“洋芝姐，原来这只金毛是你的啊。”
“对呀，”顾洋芝右手牵着狗绳，走了两步，似是想到什么，突然顺着狗绳瞅了自家金毛一眼，“不知为什么，它刚刚趁我没注意就跑前面去了。”
“没吓着你们吧？”
“没，”杭昭昭诚恳地摇了摇头，“其实我刚刚也有点儿走神，所以我也没注意到它。”
“至于我哥……”
杭昭辞虽然以前怕狗，但现如今肯定已经不怕了，不然他见到这金毛狗早就拔腿跑了，也不会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她们旁边。
杭昭昭正是打算这样说，左旁的杭昭辞已经缓缓吐出二字。
“没有。”
平平淡淡的，听着没什么情绪。
顾洋芝：“那就好。”
杭昭昭又向着顾洋芝凑去，“姐，那你的金毛叫什么名字呀？”
如果没听错的话，她之前在路上听到顾洋芝喊的那两个字是……
“小白。”
杭昭辞的心咯噔一下，却仍未作声。
此时的顾洋芝狭长的眼尾上挑，朱唇也上扬，她笑着强调一遍：“我管它叫小白。”
果然没听错。
杭昭昭好奇地问：“是那个白色的白吗？”
顾洋芝点点头，“嗯。”
得嘞，杭昭辞的小名又跟别人撞上了，这次的对象竟然是一只金毛，虽说“小白”这个名字是挺常见的，但是这确实有点好笑。
杭昭昭想看看他哥此刻的表情，结果偷瞄时不巧被杭昭辞捕捉到，反被他甩来一记阴鸷的眼刀。
似乎在警告自己不要胡言乱语。
算了，阴沉沉的男人还是不要多看的好，多看容易长针眼。
杭昭昭小嘴绷直，撇过眼。
不过话又说回来，为什么要给一只黄毛取名叫“小白”呢，难不成洋芝姐喜欢这名字？
杭昭昭向顾洋芝发出了由衷的困惑。
顾洋芝正暗自组织语言，这时却隐约感觉杭昭辞也在看向自己。
她眼底晃过一瞬急促的微妙。
“我这金毛并不完全是金色的，它身上有几处奶白色，不凑近一般看不大出来，而且……”
顾洋芝顿了顿，补充说明，“它的本名其实是白金，白色的白，金子的金，我家里人都是这样叫它的，只不过我更习惯叫它小白，因为我觉得小白这名字比白金或者小金更好听。”
原来是这样。
杭昭辞盯着夕阳光线下绒毛泛着金色光泽的小白，嘴角微微泛苦。
怎么暗恋一个人久了，连细枝末节都容易浮想联翩。
耳边仍是杭昭昭朝顾洋芝絮絮叨叨的声音，像连环炮一样响个不停——
“我们家里也有只小猫，原本呢我给它取名叫银耳，可是我每次这样喊它它都不怎么理我，反倒是我哥连名带姓叫我的时候它比我还兴奋，所以我后来干脆就叫它昭小昭。”
“洋芝姐，我跟说你，昭小昭超级可爱，它明明就那么小一只，眼睛却有这么大，还很圆。”
“姐，有空你就带着小白来我家玩，正好可以让昭小昭和小白认识认识。”
“噢，不行，姐你家离这儿有点远，算了算了，下次还是我抱上昭小昭去找你吧。”
杭昭辞听到这里已经脑根发涨，他很是希望杭昭昭自觉恢复到不久前沉默寡言的状态。
然而他看到杭昭昭再次小嘴微张，就知道她又要噼里啪啦说一大堆。
杭昭辞深吸一口气，右边突然响起顾洋芝的声音。
“没事，改天我带着小白来找你们就好啦，反正我也搬进了新家，就是这儿附近的小区，离你们家应该不远。”
杭昭辞一愣。
她说她搬家了？？
还是在这儿附近的小区？！
杭昭辞终于明白自己中午为什么能在那班公交车上看到她了。
“那太好了，”一听顾洋芝肯答应，杭昭昭头点得跟捣蒜似的，但是她很快意识到自己所忽略的重要信息，“等等，你搬家啦？！”
“嗯。”
杭昭昭紧接着问：“什么时候搬的？”
顾洋芝想了想，“半个月前吧。”
杭昭昭惊讶，“姐，你的新家不会是在新民柳沐花园吧？”
“是啊。”
杭昭辞的心蓦地一紧，忽觉脚下的夕阳余晖像自己思绪所铺张的细密的网。
“那……你们不会就是小区1幢三楼那户新搬进来的人家吧？！”
杭昭昭的最后一问陡然使杭昭辞的心拔到三尺之高，如若她说一个否定的字眼，他的期待似乎就要坠下去，支离破碎。
可她偏偏尤为自然地应了“是”。
顾洋芝看着杭昭昭突然激动不已的神情，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显然没反应过来。
“洋芝姐，我们现在就住在新民花园小区1幢303号房，是你的邻居啊！！”
顾洋芝难以置信，“真的？！”
杭昭昭嘴角咧到耳根，“真的呀！！”
“我们还是住对门的邻居呢！”
“洋芝姐，以后多指教呀！”
如果是平时，杭昭辞一定会嫌弃杭昭昭过于喜形于色一惊一乍的，但此刻，他藏在心里的惊喜就像花火那般一环接一环地燃绽。
他终究牵起唇角的梨涡，主动对顾洋芝道了声，
“多指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