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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幻侠小说 -> 十三志歌-> 36、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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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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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此生四处奔走,仅为寻一不识之人,觉甚悲且孤。吾遂于此书吾之故事,若君细听之,吾则不胜感激。

吾乃孤子,弗信佛,然为饱腹而为僧,以孟氏之人将厚恤吾等。既皆生命,吾实不明。西传圣上欲请求真寺之云登大师,未几孟君携吾等奔走四方,彼为庶子,且具佛缘,家人未阻。遂启程焉。

吾等辗转多地,北方之人颇冷淡,除戈煌滩之公羊家与望谷王室,吾于北方实受苦楚甚多,尤于圣水。孟君执意探究,苦候半月,未见石门开,时有一女恒立于石门之上,其名曰光,光与吾闲言数句,大略知其候夫。孟君终未如愿,临行前光予吾一蓝绿之帕,托吾下山寻一曰南风者,令其归家。吾喜此女,然万不能为越矩之事,应之,惜吾至死未唤其夫归家。

北方既过,吾等遂沿无限城之峡道南下,孟君与主初姜维善,不免往探。初将军为人和善,且与吾介其收养年相仿之义子,吾记其名曰白。彼白寡言,常望南方,问其何望,言其望弟,后吾尚于寺扫地,而彼已为无限城万人敬仰之大侍者矣。吾所至处多,白常问信龙存否,吾知必缘彼故事,白纯甚,吾不能言此皆假。吾觉其与圣水之光同可爱,吾念彼女,遂向白询南风之下落,彼不知,吾示之以帕,彼笑,吾不知其念谁。然、别后吾等未复见。

于北方诸见闻,吾已对世间之事不足奇,孟君赞吾有佛缘,随所至处愈多,身边之人愈少,然,孟君身边届时多一体己人。辗转数年,吾等至旦白,见五大家族之末批势力,彼时尤氏未衰。尤氏长老性乖僻甚,喜与小儿言昔事。此皆不许,然于此已无意矣。尤氏长老虽糊涂,然所言皆有理,常曰:“若忘昔,人将渐亡。”或王室听之,默许其述五大家族之事,吾依稀记,故事中之诸神兽于历史长河中游历,彼输于人。尤氏长老常疯癫,与白同觉吾见识多;又与光同托吾寻见证者之后人。吾只觉头大,然不忍拒之。其与光、白同可爱。同者,吾亦未寻得见证者之后,吾亦未复见之。

此时,吾心疑甚。吾化光之形,望觅南风,欲问其何离此可爱之女。吾猜光将郁郁而终,思及此吾便难受。吾化白,寡言矣,常望北方之谷,其中果有恶龙否。吾化尤氏长老之疯癫,时呓语,所至处言龙之事,常蹲于角与小儿述。有一白衣男子时来听,吾印象深,与彼犹未雕之白玉,较彼,吾自丑甚。彼近吾愈近,彼听之最入。吾等将离时彼来问吾于圣水之遇,询吾是否觅得南风,吾觉其与光同,便有愧。彼有哀,然不知己哀何。彼去,吾未复见如彼之美少年。

而孟君此时似觉吾之异,加之夫人有孕八月,孟君不舍恳求吾留于欢乐镇,吾毫不犹豫受之,孟君购小镇东北之沃壤,建寺。寺成之日,孟君之子生,为甚可爱之子,闻此子甚能,其子亦能,惜吾未复见此子。

吾常觉寂寞,虽仅一年。此之香火不佳,唯周家喜来祭,一来二往,吾与周老爷有缘。彼为善者,劝吾寻南风,吾知实为劝吾寻己,吾思良久决待其子降生便离。周夫人产不易,几经波折方生一男婴,周老爷望子入仕,子生即名曰周大学,惜周老爷至死未如愿。此时吾已过不惑,距吾离太博已二十载。周老爷常携子来吾处作客,渐吾忘离。次年腊月初八,大雪封交椅山,自吾处望其上之雾凇觉波澜壮阔,周夫人卒于夏末,秋过,周便不常来吾处。彼似累矣,于是吾又觉寂寞。

常望交椅山,自金黄至墨绿,自翠绿至雪白。吾念光,吾犹爱之;吾念白,吾已闻其事迹;吾念爱说故事之尤氏长老,闻其已驾鹤西去;吾念孟君,吾几忘孟夫人之貌,更莫论其子;吾尚念彼令吾妒之少年,然已释怀;吾念南风,吾甚至不知其谁,故吾决离,纵大雪纷飞。启门,雪实大,吾不见前,唯闻婴儿啼哭之声,于矮墙下见之,其毛发竖,色红,吾常言是彼子令吾返,实吾知已无家可归。

八来,吾不知何以如此称一可爱之子。彼腊月初八,迎冬之首雪,吾再不能离此寺。

读到此处,再无下文,君不见不甚其解,只知道这和尚与孟家有些关联,如今关联也断了,实不懂王怀音为何拿此残书给自己观看。

王怀音料到君不见有此疑惑,看了眼屋内忙碌的风舟解释道:“不要着急,这书是和尚临死前所写,后半段被烧毁…”说罢,又从衣袖中拿出几张黄纸,递给君不见并轻声问道:“你是否听过神木?”

君不见心里一颤,这和神木有和干系,大抵是里屋的人讲的,也低声说道:“不久前我与棉儿等人路过风舟所在之地,听过此等人物,好似与他也有关系。”

两人不约而同的紧盯着风舟。

“难怪,我听红胡子与他相谈,和这人物有些关联,他将这些给我…”王怀音将那些保存的很好的黄纸交给君不见,并说道:“我想…他们不是坏人。”

君不见闻言打开那沓纸,里面写到:

少小别家老大归,乡音未改鬓毛摧。离乡已逾廿载,父卒前嘱归乡觅其与师祖之遗珍。物是人非,此去乡非乡矣。师祖语录后半毁,吾仿其法记吾乡。若吾死,将此诸般并师祖遗物,寻一人名南风予之,彼或已亡,告其后辈。

父乃遗孤,腊月初八为师祖于寺门拾得,因名八来。吾承其赤发,师祖言父年少因之多受苦楚,幸得周家荫庇,两世相善。忆儿时,父常述其与周家长子周大学之事,然离乡后弗言,吾亦未复见常予吾红豆糕之周伯父。

吾与父异,诞于热之仲秋八月,母来自未知之村,吾之乡非其乡,其卒之所亦非其乡。吾尤爱师祖,其常有诸般奇异之事,濡染之下吾素望为夙人,父弗许,望吾为如其之农。吾不明,此间之人皆不喜之,而彼常念六岁前之百家饭。除亲吾之师祖,唯周支,彼虽弗若师祖博闻,然阅书甚多,诸书皆出奔流国之问阁,实稀且难,镇中仅三人曾读。一为师祖,周甚敬之,然师祖之闻见已不为问阁奇;次为父,周至交,然父非读书之才;末者乃吾,然时幼,周言待至适学之龄,即为启宝藏。惜乎,吾未复见此奇珍。

人语吾父与周大学殊异之关系,幼愚之年不知龙阳之癖,告予母,母但笑而弗释。复问周,周怒而未向吾发,令吾携些鱼肉归。以其时忙无暇顾吾,周老爷子常望其取功名,此皆师祖相告,惜周未中,吾不明其由,于吾知中彼聪慧多识,记彼时父常携吾慰之。生辰将至,意谓庄稼当收,父忙周反闲,然吾六岁,似异于常。父仍忙收,师祖忙迎奉香之妇孺,而周溺于一书不能自拔,吾为最闲,遂始闲游。吾之懊悔始于此,多年后犹不释怀。

交椅山阻临江与旦白,甚恶之,因两边城镇之货郎常为其阻,甚艰始至吾侧。茂林巨岩为征山之景,吾独自朝至暮攀至山腰,随阳渐少,吾愈惧,不觉泣,随闻鬼哭狼嚎,惊而失向,不知何时入一簇竹林,林中有女卧地。彼似察吾之惧,出诸食玩以诱,唯记见最爱之红豆糕。待吾弗惧,彼遂问吾之情,确当时言必不清,故彼决送下山,人皆感之,彼决留宿于周家不复上山。后周告吾,彼乃夙人,吾梦之始与终,吾时幼,弗能记其貌,然终难忘其名——神木。

及适学之龄,周未提问阁藏书之事,然仍耐心教吾学问,故常与神木相伴,其体欠安,与祖父同常望北出神,幸得周夫人照拂。周告父欲承祖业从商,实吾知乃神木之意,此诚善举,如修路之事。虽多人不许,包括师祖,彼以其坏欢乐镇之地脉,吾不明,唯记其常与吾重东北沃壤之要,缘此周与师祖大吵,经父调解,终修路之事得神木与贫农之支持而行。吾最喜,以畅道利携红豆糕之货郎。惜乎,吾未睹道之成。

吾与父俱忙,父于田与交椅山下初成之路往返奔劳,吾则于周家读书习舞;吾等俱乐,父因之多获,吾亦得夙人之教。然此乐日未久,一雪夜,周娶临江女,父不悦,吾信其妒周夫人,此亦师祖所告。师祖令勿理,常云:“人自有命数。”然父与周渐疏,故不复至周家,旋即于师祖调和下和好如初,然吾仍不得再往。次年清明,神木一早往寺参拜,吾时正抄经,素不扰吾之师祖却令离,彼等谈至天黑方罢,吾绝不忘,此乃师祖首泣,神木辞别次日,师祖仙逝。至此,世无第二人如彼之亲待吾。

师祖之逝于父打击甚巨,周亦有丧父之痛,遂常伴父侧宽慰,母体愈差,吾似成无人管之子,吾欲寻神木庇佑,然其亦病危在旦夕。周伯父闻至家时,神木已被周夫人亲随带往临江,其临去嘱:“万不可行伤天害理之事。”时幼,今方明,此乃咒。吾甚悲,更悲者周忽止修路,转行大量收购田产。父甚不解,以富人借机拖贫农之酬,更以周无兆大肆夺镇中诸田,父往质问,周却闭口,只求父之待与谅。吾时已知,父此独特之情,彼无奈受周。然此一切愈不可收,多年后父告,多人死拽最后薄地,只求养家,而周设高酬赌场,人禁不住威逼利诱交其最后田产,而彼沃壤一直荒废,人皆不解,包括父。而父最介怀者,乃周大学推倒寺庙。是日适周夫人生一子,携全镇人之咒而生之子,亦是日,镇中诸地皆入周大学囊中。吾未为农,以吾再无田,而周大学离此沃壤,吾未复见之。

周家既去,以贿赂官,严禁吾等耕种。富人自有其生之通途,而若吾父之辈,或为丐者苟延残喘,如蝼蚁般残喘于世间;或上山为寇,行打家劫舍之举,似饿狼般肆虐于乡野。父遂决然离此,北向觅求生之出路。奈何母病卒于途,父深愧于她,更添其对周大学之深仇大恨,此恨犹如参天巨木,深深根植于吾心。吾难忘父之殷殷嘱托,难忘母不顾一切之凄楚悲凉,难忘收养吾父之恩师祖,更难忘致此惨境之一切之周大学与其后的神木。纵吾身处天涯海角,吾之魂魄亦恒向彼膏腴之地!

“这神木是夙人?”君不见实不相信,不过由此推测,那时自己还未出生,也不知真假。但这一切和孟卫博肯定脱不了关系。

“这也信不得,这神木独自一人栖息于此,真真假假都是她说了算。”

“不对…”君不见看了眼忙碌完到外面透气的风舟,不解道:“按理,神木那时早已经死了,即使没死,也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

“不管怎么说,到底周家做的不对,我虽不知道周冕和…”王怀音看了眼君不见,不好意思说出对周大学的称呼。

“对啊,这块地很重要吗?”君不见起身道:“姐姐你在这里不便,我们还是下山找周冕问清缘由,若周家无理,这土地确不能荒废了。顺便…想了解些情况。”君不见环顾四周,最后目光锁定在风舟身上。

就这样,君不见拜托方小饼留下来照看车礼植,带着风舟和王怀音下山了。

顺利到达山脚,君不见回看那山,怀疑那些瘴气毒兽是风舟作为。

“这些瘴气野兽是前不久出现的,与我可没关系。”风舟笑道:“你好像对我有很深的误会。”

君不见确实不该如此,叹息道:“那日我的朋友返回去寻你,再也没回来。”

“我已经说过,我再没见过他们。”

两人不在言语,直到靠近小镇,君不见突然心如刀绞,跪倒在地。

“你怎么了?”王怀音急切的问道,而风舟也在一旁为其搭脉道:“还是老样子,和上次一样。”

君不见和风舟看向对方,都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再回到小镇是已是尸横遍野。

风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浸入田埂和矮墙上的泥土,乌鸦在西沉的红光下聚集,还未死透的人喉咙里冒出最后的挣扎,他们和尸体都朝向一个地方,生的希望。显而易见,两拨人马还未发生冲突,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死亡带走。

王怀音生理不适,但仍然强撑着寻找到一个还有一丝力气的家丁家丁,他拼尽力气指向红胡子和周冕离开的方向后便离开了世界。王怀音带着君不见二人前往寻找周冕的下落,半路上遇到了一个君不见的熟人。

只见满身是血的峥独自一人正在田野里等待,等待什么呢?君不见握紧长剑,只见对面的人看着早已西去的太阳,他依旧带着那个令人讨厌的面具。

“是你杀了他们…?”君不见问道:“神木到底是谁?你们把她藏在哪里了?”

峥回过神来,不紧不慢的擦拭着匕首上的鲜血,这正是君不见的匕首,峥的声音依旧沙哑,他收起武器坐下说道:“相必你已经得到了那丫头的消息,天色还不算晚,我便告知你一些事情。”

“你得先回答我,周冕的下落…”

“我将他们送回了周府…”

君不见转身对王怀音说道:“姐姐你先回去,这个人非常危险,在家比较安全。”为了确保王怀音的安全,君不见又说道:“就请风舟护送你回去吧…”

“他要留下…”未等王怀音回答,峥便道:“这位公子也有些疑惑,不如留下来一起听听。”

王怀音知道君不见定遭遇了什么,拉起其瘦小的两只手笑道:“我不怕,风先生留下来,我才宽心些。”

等待王怀音走远,君不见和风舟突然就被一个空间域罩住,只见那峥来到二人身边,解释道:“以防万一有人打搅。怎么说,我们还是从五大家族里面的姜氏说起…你应该已经知道神木便是其后代。她有操控灵魂的力量”

风舟有些难以置信,他也算走南闯北,也从师傅那里得知一些五大家族的事迹,早以为这些人是不可能存在的。

“我们只知道她原来叫作姜茶,一直都在躲避仇家的追杀,据我所知,那年她才9岁,在途径断墨的时候被人所救,从此便更名换姓,拜那人为师。”

“她的师傅是谁?”风舟问道。君不见不语,她猜测是孟卫博。

峥摇摇头,看向君不见后说道:“多年来我们一直在找这个人,就是这个神秘人指使姜茶在各地建设一个东西?”

“生命?”君不见轻声道。风舟闻言只觉得内心燥热,不过还是安耐住了愤恨。冷漠的问道:“这生命到底是什么?”

“就是时间…”峥又拿出匕首加以擦拭,继续说道:“就是可以让人穿越时空的出入口。具尤氏族谱记载,大战结束后,那唯一能够控制时间的己氏下落不明。但五大家族之间的关系和能力息息相关,那神秘人得知后,便让姜茶以灵魂为代价,制造了世间缝隙的出入口,而望良镇,便是其中的一个入口。”

君不见早已知道这些情况,她看向沉默不语的风舟,只见其说道:“那为什么…她在很久以前就死了。所以说,许姑娘是进入了那个入口。怎么进去?”

“这就要问你了,风舟先生。那日你做过什么?”

透过面具,君不见可以清楚的看着那后面腐朽溃败的皮肤,为什么许棉会突然错乱时间,她知道这和盗走神木尸体的孟卫博有关。同时,她又不理解峥关于风舟的言论。而风舟仍处在憎恨和不解当中。

“这和风舟有关吗?”君不见问道。

“你还记得你母亲吗?”峥向风舟问道,那把被玩弄的匕首发出寒光,在即将到来的夜幕中格外显眼,峥好似在安抚它。

峥似乎要继续说起关于风舟母亲的事,突然外面传来一阵轰响,天空瞬间电闪雷鸣,峥低沉一声不好,回头将匕首归还给君不见并叮嘱道:“一定要先一步找到己氏后人…”

语毕,之间交椅山上闪过一道红光,峥便没了踪迹。

君不见寻不到峥的迹象,只觉得手中一凉,那平日亲近自己的匕首竟如此刺骨,看着它掉在地上,刀光剑影中突然闪现出车礼植的脸,惊呼道:“阿植?”

君不见欲要上山,却被风舟拦住。

“我知道你担心他,可是你看我们周围…那人所设的域壁还未消失,你我都没有内力,贸然触碰恐有生命危险。”

君不见这才反应过来,峥所设的黑色空间域还在。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胸口又传来抓心的痛。而风舟也无计可施,便抚其坐下,看了眼不远处仍然冒着寒光的匕首,直觉告诉他还是不要触碰为好。

“我母亲…”风舟突然说道:“听我父亲所说,来自一个未知的世界。我父亲第一次遇到她是在瀑布边上,她从里面走出来,带着忧伤和纯洁。当时我父亲31岁,而她还是个少女,一个不爱说话、害怕一切的女孩,我父亲将她带回家一直照顾到两人成婚。我对她没有印象,我出生他便死了…只留下一个东西。”

风舟低头从衣襟里取出一条项链,那是一只蓝绿色的小鸟,嘴巴上携了一根木棍,双翅上分别载着太阳和月亮。君不见的痛苦有所缓解,她细细看着这项链,似乎在哪见过,却想不起来,过多的还是悲伤因为自己的母亲什么也没留下。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遗物?”君不见轻声问道。

风舟点点头,无奈的笑道:“有时候她会发出一道光芒,特别是在我孤独寂寞,或者难过悲伤的时候。”

君不见也跟着笑了,似乎忘记了很多烦恼,她看着已经爬上来的月亮,眼里透着迷茫,她肯定的说:“因为那是你母亲啊,她一直在你身边。”

“你呢?”风舟问道:“你很像我一个朋友,嘴角总是微笑,眼里尽是悲伤。虽然我知道你对我有些误会,可我还是想说我很喜欢你。”

君不见有些吃惊,懵懂的看着风舟清秀的脸庞,僵硬的笑道:“你说什么…?”

风舟低头笑道:“喜欢就说出来,时间久了成了习惯,反而失去机会。不是你说的吗?”

君不见皱眉看着眼前人,认为这种喜欢只是对于一个人品行的欣赏,过后又笑着说道道:“那我还是觉得棉儿的失踪和你有关。”

就在这时,域壁突然消失,交椅山上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一束蓝光,峥气喘吁吁的驼着一人突然出现,君不见瞬间握起匕首。

“不凉吗?”峥咳嗽几声问道。

确实刺骨,君不见看了眼手里冒出的冷气,但依旧不为所动,因为她认出了峥背上那人正是还在昏迷中的车礼植。峥将其抛向对面,君不见眼疾手快的起身接住,缓过神来时对面已经空无一人。君不见小心的拔开车礼植脸颊上的碎发,和刚才相比,怀里的人已经面色红润了许多。

“阿植?”君不见一遍遍地试图唤醒他,看到那双微动的浓密睫毛,君不见欣慰的握住车礼植修长的大手。

感受到熟悉的召唤,车礼植艰难的睁开眼睛,看着陌生而又黑暗的天空,但里面有君不见明媚的脸庞,车礼植笑了笑安心的睡着了。

回到周府,周冕等人被峥在屠杀前送到这里,而正是在这里,红胡子度过了那段本该忘记却难以忘记的时光,他难得的静下心来,向周冕讲述起以往的故事,语毕,周冕沉默良久。直到王怀音回来,众人得知屠杀的消息后,周冕才意识到王怀音对自己的重要性,他将妻子拥入怀中后回到书房,再也没出来。

王怀音也失去了所有主意,她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周家这个问题,更不知道该如何埋葬刚刚死去的几千人,她想起在无限城的日子,才发现和那些夙人相处是如此简单快乐。

“你是否还要那些土地呢?”王怀音看着书房的方向,丈夫始终没有出来,她疲惫的向红胡子问道。

还要吗?红胡子也恍惚了,他并不相信所有人都死了,直到看到那些堆叠在一起的尸体,这些人并不是自己半路结识,也不是花钱雇佣的,大部分是自己儿时的伙伴,或者哪个叔叔的儿子和孙子。他们皆因为这片土地而离开,又都因为这片土地而回来。红胡子看向那翠绿的交椅山,才发现那个贼窝的美好,这些冰冷的尸体的家人,正在那里等待着自己。

还要吗?红胡子依旧冷漠骄傲的目视一切,说道:“纵吾身处天涯海角,吾之魂魄亦恒向彼膏腴之地!”

王怀音不知周家作何打算,亦无资格为其作出决定,但始终同情红胡子的遭遇。她对周冕没有男女之情,决定去和他商榷一番。

周冕书房的窗户正对着交椅山,这里原是周大学的禁忌之地,也是红胡子幼时的学堂,霉菌和破旧在周家离开后布满此处,直到周冕进来。他蹲在窗台下,头顶正好是皎洁的月光,乌发随风而起散落在其弓起的脊背上,他目光沿着寒冷的光线依旧停留在一本书上。

“吾之生乃世间万物之生,万物之息亦为吾之息,因之而生且存,其亡则亦消弭不复存矣!”

这句话是周冕手中之书而言,他看向窗外,黑暗里远处的山峰映入他的眼帘,与其深邃的眸子合为一体,他说道:“父尝言,此土非仅为土,乃世间生灵之所依。无论其是非,皆不可予之;无论其生死,皆不可断于周氏之手!”

周冕起身将手中书交予王怀音,并说道:“可能父亲做错了,但我还是不能交出去。”

王怀音点点头,笑道:“我虽然不知道伯父经历过什么,我原想来说一说自己的想法,不过我想我没资格…”

周冕咳嗽一声打断了王怀音的话,拿过书沉思一会:“我们出去吧,回避是没有用的…”

王怀音挽起周冕的手,她不喜欢他,可是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红胡子见夫妻二人出来,冷漠的问道:“如何?”

“你对我父亲了解多少?”周冕坐下问道:“我记忆中,他总思念自己的家乡和知己。他见过为官不政,所以希望我考取功名;他为我抉择出路,为我计深远;他懊悔犯下的罪恶,便教我是非。你知道生命吗?”周冕从恍惚中惊醒,看向一脸不屑的红胡子,又继续说道:“他总说,此土非仅为土,乃世间生灵之所依。吾之生乃世间万物之生,万物之息亦为吾之息,因之而生且存,其亡则亦消弭不复存矣!可是…”周冕底下头看着手里的书本,叹息道:“可我亦不知生命不是生命?亡魂亦不是生命而亡。”

“你到底想说什么…”红胡子问道。

周冕闻言将书的扉页撕开,将一书信取出,起身交予红胡子说道:“你爹既然已经过世,我当然有义务向他的孩子传达我父亲的话。”说罢,便将书信交予红胡子。

红胡子迟疑的接过那泛黄的信纸,里面写道:

八来,见此信时吾已亡。歉矣,此语迟来。

可记神木?交椅山下之女,汝必记,因其予汝信,予吾容教。吾未睹此奇世,溺父望功名时,其眸现祥和乐园。吾等皆辛,世不容逆,人性脆敏,伦理正私,道德高狭,如棘被刺心。彼时吾疲矣。

其言,此皆因过往无知遗忘,致生命枯弱。吾生即万物生,万物息亦吾息。生命于史河,难得、宝贵且顽强。故吾须舍诸多,纵众唾,亦必为之,纵失汝,吾之挚友。

吾常疑其何以选吾,其皆答因能择。吾未解,然确择矣。可记师言:此地脉异,东北光足,普地之势,西南山隆,阻浊之气,佛生泽旺,佛灭则息。然,民不参佛,生不供息。吾曾欲与汝议,恐汝遭害,既誓应神木,绝不悔。

凿地激亡灵,献愤饲游魂,唯此起生命之势,唯此塑生命之庙。汝必耿怀,神木拜寺告师之事。汝知否,师之故事皆真,其里之故事乃生命过往,其一生拜佛,不知何道,然所历皆真。其何不离此,八来,汝非凡,困师之因,亦其一生之果。汝必耿怀,恕止于此,汝如此记吾,吾宁汝恨吾。

吾想此乃天罚吾异心,若生命未启,吾子孙将世守此土。恳汝勿怨此子,吾仍爱阿九,可爱之子或孤寂一生,勿苛责之。

罢矣,若有来世,勿复相逢,恳汝谅吾。

红胡子反复祥读,此时他不知道,交椅山上也是横尸遍野。

“生命到底是何物?”红胡子问道。

“我来解答…”

话音未落,只见君不见风尘仆仆的从大门外跑进来,她扶着门柱,气喘吁吁的说道:“我知道这是什么…等我先缓个气…”

王怀音见状,上前搀扶道:“怎么…只有你一人…”

“我怕你受欺负,先他们一步而来…”君不见走近周冕二人旁坐下。

“你知道什么…?”周冕狐疑道。

君不见环顾四周,谨慎的问道:“这里只有你们吧?这些话很重要,不能说给其他人听。”

周冕顿顿身体,觉得君不见所言极是,便说:“东屋住着芈将军的弟子们,不过他们少与人来往,而且东屋偏远,应该听不到…”

君不见喝下一盅茶,叹息道:“我虽不清楚你们祖辈的过往,但关于神木和生命也算是…接触过…”

众人的眼神犀利起来。

““生命”指的并不是生命,它是时间的出入口,以灵魂铸就,窃取时间的漏洞,更改历史的拐点,而这片土地的某个地方便是生命。我不清楚神木的目的,我想周老爷…在他的认知里,他所全力维护的是对历史…也就是说人类而言极其重要的东西。相对的,对你父亲和你而言…”君不见看向一脸惊讶但正在尽力掩盖的红胡子:“你们的记忆便是历史,这原是你们谋生的希望,这也是你们的生命。生命是时间,也是生命本身。”

君不见似乎有所疑虑,若是这样,望良镇和欢乐镇之间必然存在一些关系,神木到底是正是邪?她不能全盘脱口而出,她知道这些东西不仅自己要弄清楚,黑暗里也有某种力量在觊觎。

“那又怎样…”红胡子死死的握紧手里的书信,冷漠而低沉浑厚的声音发泄着无处释怀的情绪:“我们不是为了别人能够理解,或者理解别人,生命与我何干?时间与我何干?历史与我何干?”

“吾之生乃世间万物之生,万物之息亦为吾之息,因之而生且存,其亡则亦消弭不复存矣!”周冕也握紧手中的古书,坚定的走向红胡子:“我们就是生命,终有一天会成为历史,这个缺口是契机却也是魔窟,每个人都不能置身事外。与你何干?与我何干?这不就是伤天害理,助纣为虐。”

试想,古人在荒道中艰难的种出一棵参天大树,多年后,年迈的父亲路过此地,无论晴雨皆得庇佑。可历史被更改,过路者皆不得这大树的恩惠。

红胡子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他懂是非,这是周大学所教;他明伦理,这是师傅所嘱;他懂忠诚和仗义,这是父亲所做的;他不能伤天害理,这是神木劝诫的。但他不能就这样放手,这是支撑他的生命——那些死去的人,支撑他回到这里的缘由,他无所适从,但又不能放下他的尊严。夜深了,红胡子走到月光下,他突然不想回去。

这时,风舟才背着车礼植进来。不过,不只是他们,君不见和红胡子同时注意到,不远处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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