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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考核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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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魔崛起】

晚唐,大中六年,公元852年。

这一年,巴南饥民群聚为盗,被官军骗到山下,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然后遭官军突袭,惨遭血腥屠杀;

这一年,党项人再次侵扰大唐边疆;

这一年,河东节度使李业“侵扰杂胡,妄杀降者”以致“北边骚动”;

这一年,我们敬爱的大诗人——杜牧,死了;

这一年,皇帝宠爱的儿子——靖怀太子李渼,死了;

这一年,淮南大饥荒。

也就在这一年的年关岁末,宋州砀山午沟里(今安徽省砀山县),朱诚先生喜得贵子。

朱诚先生,真的是一位“先生”,教书先生。他的爸爸朱信也是位教书先生。说句恭维的话,老朱家也算是书香门第了。

既然是书香门第,给孩子取名自然不能太随意,没文化的人家才会让孩子叫什么砖头瓦块儿篱笆泥、鸡鸭牛羊屎尿屁。

朱诚已经有了两个儿子,长子朱昱,次子朱存,刚出生的是第三个儿子。老三叫啥名呢?反正要有好的寓意,还要响亮。

当时正是唐宣宗李忱在位,皇子们取名全带三点水,如李温、李泾、李渼等等。李温,即后来的唐懿宗,即位后改名“李漼”。

温,是个好字眼儿。温顺、温柔、温和、温暖如春、温文尔雅、温良恭俭让……

朱诚先生就赶了个时髦,干脆就借用了这个“温”字,沾一沾皇家的福气。于是,这个新生的男婴就有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字——朱温。

朱诚肯定想不到,自己的这个孩子真的就沾了大唐皇室的福气。沾大发了,直接沾没了大唐近三百年的国祚。

这个叫朱温的孩子,也在后来有了一个更加响亮的称谓——梁太祖。

对于“书香门第”的恭维,朱温应该觉得很刺耳,如果当时有谁以此来拍他的马屁,难保不是拍在马蹄子上。

说到这里,我们有必要深入地了解一下唐朝的教育体系,以便熟悉朱温的家庭出身,也好一窥他的悲惨童年:

唐代的学馆大体分三种:太子东宫崇文馆,门下省弘文馆,学校。

前两个——特别是第一个,从字面上就可以很容易看出来,这不是给平民百姓预备的,您再有钱也买不到“二馆”的学区房。“二馆”只有几十个招生名额,录取条件基本是皇亲国戚、达官显贵,是真正意义上的“贵族学校”。

最后一个——学校,又分京师学、州县学。

京师学隶属国子监,下设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六种学,合称“六学”,故而京师学又与上述“二馆”并称为“六学二馆”。

再来看“六学”的招生简章:

国子学:三品以上及国公子孙、从二品以上曾孙;

太学:五品以上官员子孙;

四门学:六、七品官员子孙,庶民之俊异者(终于对平民百姓开放了);

律学、书学、算学:八、九品官员子孙,庶民之通其学者。

作为国家重点教育机构,高门槛的背后也有雄厚的师资力量做支持,例如“国子学”的教师配置:博士五人,正五品上;助教五人,从六品上。

自隋朝开创科举制度以来,通过科举考试实现人生逆袭,成为无数穷苦百姓的梦想,“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然而事实上,绝大多数田舍郎是没有“六学二馆”的入学资格,他们只能进入州县学。

州县学,就是地方州县办的学校,规模较小,师资力量也相对薄弱,招生名额同样也不会太多。

以上,就是唐代的公立学校了,一般情况下,能通过科举考试走上仕途的,也基本出自于此,而且是以“六学二馆”为主,从州县学里飞出的金凤凰已经是凤毛麟角了。

除此之外,就是私人开办的学堂、私塾,或者“聚徒讲义”。这种私立教育机构嘛,招生条件宽松、学费低廉、师资力量稀松、升学率几乎为零……

具体到老朱家呢?朱温祖宗八辈儿是贫农,别说八辈儿了,再往上推八辈儿,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一直到了朱温的曾祖父这一代,终于下定决心,要知识改变命运。于是朱温的祖父朱信,就捧起了书本,义无反顾地走上了科举考试的不归路。

在三次科举不第之后,终于心灰意冷,为了养家糊口,只能一边“聚徒讲义”,一边激励着下一代,也就是朱温的父亲朱诚。

朱诚很有毅力,一连参加了八次科举考试,均名落孙山。

在封建的农业社会,一个脱产或半脱产的劳动力,是全家人的经济负担。

八年了!

还别说是一千多年前的唐朝,即便是新中国改革开放之前,还经常看到这样的场景:某农民子弟高考落榜,连续复读若干年,在新一年的高考之前,父母对他说,咱家债台高筑,实在无力支撑,如果今年你还没考上的话,就必须回家务农了。然后该考生咬牙拼命,终于收到了某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具体桥段可以参见电影《中国合伙人》。

为了维持生计,朱诚也不得不放弃科举考试,转而在乡里教书糊口,“以《五经》授乡里”,由此还收获了一个略带戏谑调侃的外号:朱五经。

再来看朱老师创办的“学校”:

校址:砀山县午沟里,露天敞篷阳光大教室(村头大树下);

师资力量:具有丰富科举考试经验(连续八年落榜)的全能型人才一人(校长兼讲师、教务处主任、保安、保洁……)

课程安排:五经(小学三年级以下课程);

收费标准:价格亲民(多少给点儿就行)。

所以,“知识分子家庭”、“书香门第”这类词,最好少用在朱温身上。打人不打脸,骂人别揭短。

朱先生家的经济情况,也可见一斑了。穷啊,真穷!

朱家两代人,十一次跳龙门,无一例外全部失败。想要翻身,只能靠眼下第三代人了。

长子朱全昱,老实木讷,朴素务实,是个老实人,也爱说实在话:“爸,咱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爷爷考了三次,您考了八次,什么功名都没得到,要我说啊,甭瞎折腾啦,认命吧。”

听到这丧气话,朱诚羞愤难当。算啦,强扭的瓜不甜,踏实务农也是一种美德。

顺便一提,老大朱全昱日后对朱温也说过两句实在话,朱温只听进去一句,倘若他把后一句也听进去的话,下场也不至于那么悲惨。这是后话。

次子朱存和三子朱温,好勇斗狠,经常打架斗殴、惹是生非。不过朱温倒是有股机灵劲儿,比老二有脑子。

于是,朱诚就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朱温身上。希望有朝一日,他可以金榜题名,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只可惜,朱诚等不到那一天了。

贫穷,不仅击垮了朱诚的精神,更是击垮了他的身体。

大唐咸通七年,公元866年,44岁的朱诚走完了他凄苦而短暂的一生,撇下了四个孩子:18岁的朱全昱,16岁的朱存,15岁的朱温,13岁的小女儿(名字无考,暂且叫她“粉红朱小妹”吧)。

老婆孩子跪倒在病床前,泣不成声。

他们哭的是自己的丈夫、父亲的离去,也是哭的他们自己。接下来,他们该怎么活?

家里仅有十余亩薄田,孤儿寡母,家中顶梁柱忽然崩塌,又逢乱世,如何生计?

朱诚呀,你一人赴死易,我们一家人求活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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