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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 简王五年，京师之士，自出游于野，过荒地，视苑中有井，好奇者过之，井中细听之，自无身不下，立于井口而视之，微见井晦，又倾耳听之，依稀闻水声，声泠泠，犹恨不往，不可从也。好奇拾石视下，短期得响。卒传曰：“何人？以石乱吾？”此人悚然，井下复有人？伸首下视，乃睹本为一蛙，大惊问之曰：“为汝言乎？”蛙怒曰：“独尔为尔言乎！”
此人好奇曰：“蛙乎，井下皆何有？”蛙曰：“井有苔，有水，又胜之虫不可复者，吾能终身矣。”此人念之甚无谓也，居此甚微，日与虫蝇作伴，恐蛙未尝逾井，视外事也。乃欲助蛙，曰：“蛙乎，吾乃救汝，出而观以广世界，更温水又益鲜之虫，汝独不处狭井矣。”蛙径还绝，曰：“吾家居此数十年，既习矣，何故欲出之，吾爱其逸，且欲观外事，仰视可窥，无为出而视之，则天下肃然。”
此人觉蛙不渝，且目视之狭，乃劝曰：“果一蛙也，日则坐井观天，殊不知也，外世甚彩，京师城楼街衢有众色，市中多好玩之物，当世之不为一井，犹有碧霄一世不可胜观。”
蛙曰：“世间只有井口如此，如何容有言之物？”
此人伤蛙鼠多寸光，目光浅近。曰：“予自京师来也，吾舍之后池中多蛙，与汝不一，见汝多不见，故终身不知之，获不可及，虽汝曹为蛙，然以汝知之，无复自禁锢，故自谓之足，尔终身见之者只有此耳。井有一脔心而已，劝汝跃出视之，为倾覆之识，世非独君惟想之然也，见在井底，学者但偏所为一分，尔则矜然恃高，物之所自见，谓吾之透世，可哀也。”
蛙不屑之曰：“汝诈也。吾乃不信汝言乎，吾生而学诸井下，吾老而告之，此世独井也。父母之言岂有伪哉！”
其人曰：“以汝父母亦不逾井出观之，亦与汝同习，汝应出井而多学多闻，繁汝视野阅历，汝之才方能升茂，则更有所怀。”
蛙曰：“外世危矣，子视吾今以自乐也，饥则食之，渴则饮，困则寝，无所欲，此乃人生之义也，出井更思它事。”
此子曰：“岂终身甘生湿冥之中乎，而不欲观于世者多乎，汝知之乎哉，山高插天，江海无际，草木皆具也。”
蛙曰：非也，长者告吾，外事多危，井之安也，宁淡乎当度终身，亦不出哉，外事多与吾有何干，以一日三餐足矣。观之众又奚益？见而多又有何用焉？父母亦语吾，以父母为戒。若当此之时，毋客，则臣于此。
其人怅然，曰：“观吾无以救汝矣，尔终身又如此，悲夫！”遂去，还京，为友所言游中见事，外世中窥而后火药，威甚大，可毁石而开天也，可一往而观之。友笑曰：“汝妄言耳，岂有此物，诚哉，与汝何伤？岂非杞人忧天，庸人自扰哉？”于是众人皆笑。
其人叹曰：“汝等与井蛙何异？”
2020.8.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