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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虫巢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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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最后一节最狭窄的通道里,石壁上有从虫巢里蔓延出来的萤光物质。我们身上已经有很多伤口了,强行闯过去那些有毒物质会直接粘在伤口上。

我迟疑一下,看着小冯哥毅然向前的背影,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还是跟了上去。我的精神状态表明我已经陷入中毒中期了,现在就算立刻回头远离毒源,石门打不开,也只是在黑暗里等着毒发而已。

不如跟着记号去看看,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几分钟后,通道的尽头,能看到外面是一片毫无空隙的萤光墙壁。

当我的身体挤出去的同一时间,这块光墙在我的视线中向四个方向延伸出去,瞬间萤光充斥住我所能感知到的整个空间,在布满光源的情况下,我艰难地辨别出四壁的轮廓,和其间的自然生长的凹凸地貌。

这应该是个天然的地下洞窟,其面积因为密布的光点而变得难以感知,我只能形容它的体量大的有些夸张,比在四兽神窟时更加让我震撼。至于高度......洞窟的上方并没有顶部,光墙一直向上延伸到视线尽头,这应该是条山体裂缝,角度曲折,我无法用眼睛去探究它究竟通往何处。

我的脚踏入这个空间的时候,虫子肢体被碾碎的脚感传来,鞋底直接下陷了两厘米,粘稠的液体溅到鞋面上,空气中虫子尸体和粪便的味道瞬时更加浓郁起来。

我的身体僵硬了几秒,压下反胃的感觉,做好了心理建设,转身去看还在通道里的裴佐生。

不同于我们两个成年人,他穿过狭窄的通道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压力,身上也没有伤口。但他的脸色还是很难看,我原以为是他受的惊吓太多,而且这一路上也安静地出奇,我就没注意他的表情。

直到此刻,在堪称明亮晃眼的光线下,我突然看清了他的脸。那张惨白的小脸上挂着无比沉重的表情,他微微低着头,刘海的阴影下两道幽然的目光扫过小冯哥,然后定格在我身上,那双原本灵动精明的眼睛此刻满是阴云,隐约闪过一抹挣扎,而后被决然所代替。

我被他这副模样惊到了,张嘴刚想询问,“噗通”一声在我身后响起,我回头看,小冯哥不知道什么原因摔倒在地。他努力朝我伸出手,想说什么,但嘴张合几下,还未发出声音,那只手就无力地垂落,双眼一翻彻底没了动静。

危机感降临,我还没反应出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整无力感突然从四肢百骸蔓延了出来,难道是伏萤的毒性爆发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精神持续的亢奋下,身体的潜能到达临界点,如同突然断了线的风筝,一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这毒发的速度超出我的预料。甚至在我开始挣扎之前,就在一阵眩晕中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

在意识丧失之前,我知道裴佐生走到了我面前,他低头看着我,在说“对不起”。

............

意识归于沉寂。

一片漆黑中,我失去了对身体的感知,变成了一个全然没有重量的原点,似乎永恒悬停于虚空,又似乎在不断地坠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是用了漫长的时间,游荡在一条寂静的死亡之河中,而后一抹不可捕捉的灵光在虚无中闪过。我在虚无中“四顾”,恍然中难以辨别自己身处何地,也遍寻不到黑暗中的出口。想再去找寻那抹光,却被河流裹挟着继续飘荡。

而后还是寂静,是不可衡量的寂静......

不知道多久之后,我恍然是在死亡长河的彼端抓住了一场怪异的梦......

那场梦里的事物很模糊,只依稀记得些片段。

梦里的“我”似乎被蒙上了眼睛,无法用视觉来感知一切。脖颈被上了枷锁,一股力量拉扯着那枷锁牵引着我前行,“我”挺直着脊骨,微微昂起头。四肢也被挂上了沉重的镣铐,在一片漆黑中行走,只能听到身后拖行的金属链条发出刺耳的撞击声,在空间中不断回荡。

梦境总是缺少逻辑的,不可视物,我却能知道周围的环境。

那是一条笔直延伸的宽阔的石板街道,两侧分布着错落的大小不一的物体,“我”被那股力牵行在这条道路上,似乎与周遭的一切没有任何的关系,只是挺着身躯,无言地向前。

直到,不知走到何处时,身边突然传来一句轻巧的疑声,梦中“我”的感官,一刹那变得清晰起来。

颈间的拉力随之消失,是拉着“我”的人停了下来。

而后,刚刚发出声音的人从地上站起身,来到了“我”的面前。

那似乎是个女人,从她身上,一股很烈的犹如风霜的味道席卷入我鼻中,那份凛冽似乎刺痛了“我”浑身的骨,激起了一层厚重的悲哀与愤然。她开口和拉着“我”的人交谈着什么,那是我未曾听过的语言,却很自然地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这就是你们的神?我不喜欢这个远道而来的礼物。”

“......”

他们在分辩着什么,我却只能听清她一个人的声音。

他们似乎聊得不太愉快,于是她转而问我:

“我能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她的语气很平淡。

“......”“我”回应了句什么,我竟也无法听清。

“哈,”她好像是笑了,声音继续传来,“我见过很多神灵,他们没有一个像你这么狼狈。”

“......”“我”昂着的头从始至终没有低下。

“可你明明只是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的......供品。”

听她说这句话的语气,竟带着些愉悦。而后,她从那人手中接过枷锁的绳链,解开了“我”四肢的镣铐。

链条砸落在地的声音激越又刺耳,在这个黑暗的梦境之中,除了这些曾束缚着“我”的“桎梏”,正发出解脱的声响,就只能听到她的声音:

“往后你跟着我,要好好学着取悦我才行,伟大的神灵。”

“......”

“对了,我应该送你个名字。就叫娄烎,怎么样。”

............

轻微的“哔剥”声里,我是被四溅的火星烫醒的。

耳朵边一痛,意识快速回拢,我闻到浓浓的烧焦蛋白质的味道,而后睁开眼睛,看到火堆旁烧着热水的小冯哥。

大脑完全重启需要一段时间,我躺在那很快接受了自己还活着的信息,而后才开始思考眼下的情况。

那堆火的燃料是伏萤的尸体,以火堆为中心,周围收拾出了一小片空白的地方。他坐在地上,而我就躺在火堆边。

我缓过来了,开口问他:“我们不是毒发了吗?”

他捡了几只虫尸丢进火堆里,“这种虫子没那么快毒死人,我先缓过来了,就给你喂了解药。”

什么!“还有解药?”我有些惊讶。

“出来搞事情的,东西当然要备齐了,一点解药而已。”他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

我先是无言,而后疑惑:“既然有解药,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不是所有人都需要解药,我带的药不多,不说是防着浪费。”他看了我一眼。

什么叫做不是所有人都需要解药?我心说,总共就三个人,这都倒下俩了,还留着防谁……!

我反应过来,连忙四下看了一圈,问道:“裴佐生呢?”

“你是说你那个给‘麻麻’下药的好大儿?”他听起来是咬着后槽牙说话的,说着又往火力丢了俩尸体,虫子在火焰中心迅速扭曲变形。“我醒来他就不见了,看周围情况,不是上天了,就是入地了。”

这虫巢里摆在明面上的出口只有来时的通道,可那转门被堵的死死的,回头路走不通,其他地方乍一看也没有出口,唯一可能连着外面的,只有头顶上不知道通往哪里的山体裂缝。

所以,这个“上天入地”就是科学层面上的“上天入地”,如果这两个可能性都排除,就只剩下非科学的解释了。我俩都很主观的相信是前一种情况,毕竟在现在的环境下,最好还是不要再添一些奇怪的氛围了才好。

“下药?”我没有深究裴佐生是怎么飞天或者遁地的,我眼下最关心的事情,是这孩子的行为很明显不正常,他到底发了什么疯。那句“对不起”压在我心头上,让人烦躁不堪。

“你是说我们会晕倒是因为他下了药?”我向小冯哥求证。

“是啊,这毒虽然慢,但真毒发了就是瞬杀。呵,要不是迷药对我作用不大,及时醒起来给咱俩喂解药,就全玩完了。”他的脸很臭,我的表情也不太好。按他的意思,我们是从鬼门关里走一遭回来的。

“他下的迷药?我怎么都没发现。”我想起了进山前他点迷烟的那次,动静那么大也没见有这种效果啊。

“那小子随身带的药海了去了,加上这些虫子的毒能加速血液循环,他随便下一点都毒半功倍。这些虫子本来就带味道,一路上又?空间狭小,他随便往空气里撒点东西,根本防不住。”小冯哥给我解释这些毒的毒发机制。

“我没把解药拿出来就是防着这兔崽子,他这是奔着命来的啊。呵,等爷下次遇见他,有他好受的。”他笑得不怀好意,听起来后槽牙快碎了。

我听着也脊背发凉,这药是冲着要命来的。虽然我不知道他这么干的原因,但我清楚这么干可能的后果,能醒过来完全是靠命大,所以这孩子真的想要我们的命,而且差点就成功了。

“可是为什么啊,他为什么要下药?他只是个孩子,之前也乖乖的,在外面还帮过我几次,一直也很听话,怎么突然就!”我说着说着有些激动,我差点坐起来,又一阵发虚躺了回去。遇到这种理解不了的事,越想越不明白,越不明白越急。

脑袋撞到地面上,我瞬时灵光闪过,又跟了一句:“你刚才说藏解药就是为了防着裴佐生,所以你一早就知道他有问题对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看我脑子清醒一些了,小冯哥就把这事儿捋了捋,挑着重点给我讲。

“之前在迷宫里我和你说的是简化版,当时人多,有些东西不好聊。这小子身上的问题很大,刚到村子里的时候我们就吃过他的亏,刚开始我想着顶多是个小麻烦,但这小子一个招连一个招,老大就先发现事情不对味了。后来老大又和他斗了两轮,这才能下结论,一个小孩有点小聪明不稀奇,但这个小兔崽子使的全是连招,心够狠,手段也够绝,全在给人下绝户套。

“他会示弱,要是你以为识破了他的小伎俩,自以为是地去破他下一个小伎俩,就是真中了套了。我们要是反应慢点儿,在套里再走两轮,八成能被他拐山沟里放火烧死。我没夸张啊,后面扫山的时候,发现了好几个翻新的陷阱,其中几个浇了油,MD,边上全是那小子随身的那种迷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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