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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浪漫小说 -> 林夜的人生-> 第二十三章 新冠时期的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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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新冠时期的友情
- 林夜找到的林苹的手机号码,是在新冠疫情爆发后的第三个春节。那年的年前,他是在腊月二十六那天回到的家里。当时对于疫情防控已经有了一套十分成熟的机制,他回到家里的当天,就被拉进了村里的返乡人员群里,同时开始居家隔离,等着三天两检。然后,他就从群里发的要做核酸检测的返乡人员名单上找到了林苹的名字和手机号码。当然了,像以前跟林苹有关的事情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波折一样,他从名单上找到林苹的手机号码,其实也不是那么一帆风顺。实际上,当他发现群里发的名单是附近好几个村子——包括大林村——要做核酸检测的返乡人员名单的时候,他内心的激动是难以言表的,可是把名单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他却没有找到任何一个他想找到的人的名字——没有林苹和林飞霞,也没有李翔和李静玉,连林鉴的名字都没有。接下来的几天也是一样,尽管他不断地告诫自己别抱太大的希望,然而每次看完名单却都还是难免有些失望。同样的,两次满怀憧憬地去核酸检测点做核酸检测,也都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他想见到的人。一直等到正月初二的上午,事情才总算迎来了转机。那天早上,他去了贾庄走亲戚。做完了三天两检,虽然群里发的名单上已经不太可能再有他的名字,但是当天的名单发出来之后,他还是第一时间就点开了,结果就在大林村的人里找到了两个“林敏”。在三(4)班那会儿,范雨佳在闲聊时说过,其实她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玉娟,而且家人和邻居都是叫她玉娟或是她的小名妞妞,他们村的很多人甚至不知道她的大名是范雨佳;当时林夜多嘴说:“林苹以前叫林那。”林苹则下意识地反驳说:“我以前的名字还不是林那呢,是林敏!”所以,从名单上看到两个“林敏”的时候,他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紧接着就一边告诫自己别激动,一边有条不紊地复制那两个人的手机号码开始在微信上搜索。第一个号码搜到的用户资料上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他没来得及失望就熟练地操作手机返回、清除、粘贴、搜索,然后他就看到了搜出来的用户网名叫“林那”。至此,一切都对上了,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可算找到你了!之后稍稍犹豫了一下,却几乎什么都没想,他就选择了申请添加对方为好友,并且发送过去一个异常简单明了的验证消息:“林苹?”
在后面不算太久的等待过程中,他多少有些心神不宁,怕那么多年不见,时间已经冲散了一切,担心林苹会无视他的好友申请。好在如同当初的很多无谓的担心一样,他那次的担心也完全是多余的,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林苹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还发了个消息问他是怎么找到她的。他贱贱地回了个:“你猜”。林苹没有猜,让他把手机号码发过去。他输入自己的手机号码发过去,等了片刻等来了林苹发过来的四个字:“你不诚实”。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了看上面的发出去的信息才明白怎么回事儿:原来刚才不小心把手机号码里的“5”打成了“2”。于是,他把手机号码纠正过来再次发送了过去,说他刚才打错了一个数字。然后,他就接到了林苹打来的电话。
林苹说:“听出来我是谁了吗?”声音听起来有些陌生,他就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没有。”林苹说:“那你刚才在跟谁聊天?”他笑了说:“跟你。”林苹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他没再卖关子,如实回答说:“在群里发的要做核酸检测的名单上看到的。”林苹用疑惑的语气说:“不对呀!名单上不是我这个名字啊。”他说:“你跟我们说过你原来的名字。”林苹说:“说过吗?不记得了。你跟范雨佳还有联系吗?”他说:“早就没联系了,是在她高考之后断的联系。”他问林苹有没有林飞霞的手机号码,林苹说有,等会儿帮他找找,不过她已经好几年都没见过林飞霞了。说话间,他隐约听到对面有个小女孩在跟林苹说话,于是就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弯儿地问道:“谁呀?”林苹的语气似乎不太自然地说:“我女儿。”之后他们又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他本以为通过林苹联系到林飞霞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甚至连要对林飞霞说的开场白都想好了:“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可是下午问林苹有没有找到林飞霞的手机号码,林苹却告诉他没找到,说号码可能是存她另一个手机上面了。刚开始,他还以为林苹能从另一个手机上找到林飞霞的号码,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消息他才反应过来,林苹说的“另一个手机”,大概是她以前的手机,也就是说她找不到林飞霞的号码了。他试探着让林苹发两张照片过来,说想看看她变样了没有。林苹大大方方地发了三张她自己的照片和两张她女儿的照片,说那几张照片都是她最近两年拍的。林苹的三张照片有一张比较显胖,也不知道是拍摄角度的问题,还是当时真的吃胖了;另外两张则都很瘦,完全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不过更大的可能却是,他其实已经记不清她以前的样子了,看到那两张照片她在他记忆中的样子才开始变得清晰,跟眼前的照片融为一体。小女孩大致是五六岁的样子,长得跟林苹蛮像的。他看完照片,跟林苹说她看上去没什么变化。林苹回了个“太伤心了”。他回复林苹说:“这有什么好伤心的?我的头发都快掉光了。”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他的头发确实掉得惨不忍睹,但是他的话却有些词不达意,其实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是:岁月是把杀猪刀,刀刀无情催人老,别人都巴不得岁月拿自己没有办法(自己没什么变化)吧?等了等见林苹没有再回消息,他就没话找话地发过去一个“咱女儿跟你长得挺像的”。林苹回复说:“开始不好管了,现在学会犟嘴了。”他心说不好管的时候还在后头呢,却只是回了个“正是好玩的时候”。在他看来,小孩子从学会说话走路到七八岁的那段时间是最可爱、最好玩的,再大一些就变得越来越不可爱、也越来越不好玩了。当时的林若杨就能证明这一点——那时候他和十二三岁的林若杨不说是互为仇雠,那也是绝对的相看两厌。
在之后的几天里,尽管他在竭力克制,却还是忍不住给林苹发了一些消息问东问西。他问林苹那几天有没有见到林飞霞。林苹回复说没有。他说他感觉特别奇怪,那些初中同学和小学同学明明都在方圆几里之内,他却好几年都没见到其中任何一个了。林苹像是安慰他似的回复说,一年找到一个,用不了几年就都找到了。他问林苹什么时候出去。林苹说应该是正月初八走。他主动说他返厂的日期还没定下来,可能是过了初十去;然而最后他却很可能是跟林苹同一天离开的家乡——他比预想的走得早,正月初八就去了厂里,而林苹到底是不是正月初八走的,他没有问。
在去厂里的路上,群里又一次发了要做核酸检测的人员名单,他无聊地点开看了看,居然看到了李翔的名字。他加上李翔的微信,问李翔知道林飞霞和李静玉的号码吗?李翔说不知道,不过可以帮他问问,还问他是怎么知道他认识林飞霞和李静玉的。他说李翔的记性不好,是不是忘了他们几个同班过?李翔发语音说他和林飞霞李静玉还是一个村儿的呢,不过他也好多年没见到她们了。他当然知道李翔跟林飞霞李静玉是一个村子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找李翔打听她们俩的消息。他又问李翔跟范雨佳还有联系吗?其实他知道自己是多此一问,毕竟他很清楚两人在他高二那年应该就已经断了联系。果然,李翔反问他是河南的范雨佳吗,说他们早就没联系了。他让李翔有时间帮他问问林飞霞和李静玉的手机号码,李翔答应得很好,之后却没有给他任何回音。
过了两天,他登录QQ号,“可能认识的人”通过手机联系人的关联信息推送了林苹的QQ,他就有些多此一举地加了林苹为QQ好友。
元宵节的晚上,林苹给他发了个“老同学,元宵节快乐”。他平时睡的很早,一般九点多,最晚不超过十点半放下手机,就算不困也要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收到信息的时候,他已经关了灯躺在床上了,于是就脑袋短路地回了个“这么晚还没睡?”林苹问他已经休息了吗,那改天再说吧。当时,他想死的心都有了:在那之前,他俩的几次闲聊都是他主动发消息给林苹,难得等到林苹主动找他聊一次,却让他一句话就把天聊死了。好在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脸皮已经足够厚实,只要自己不觉得尴尬,就没有尴尬的事情,他硬生生地试图把天再聊活,说他还没休息呢,问林苹的上班时间是不是五天八小时——通过观察,他发现林苹似乎只在上班时使用QQ,“电脑在线”的时间跟五天八小时工作制的上班时间基本重合。林苹给出了肯定的回复,说她一般不加班。他说他几乎天天上班,只有不忙的时候才会休息一天。林苹说那等你不忙的时候再好好聊聊。他以为林苹是打算不聊了,就回了个“早点休息,元宵节快乐”。几乎是他把信息发过去的同时,林苹又发来了信息说,之前一直忙,都没有好好聊过。他再次想死的心都有了,本想再次补救,可还没想好说什么就收到了林苹发来的“早点休息”,只能强忍着抽死自己的冲动就此作罢,安慰自己以后的时间长着呢,有的是再聊的机会。
***
自从找到了林苹,他其实一直很想在QQ空间里发表一条说说——
“朋友之间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多年以后再次相见,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可是一次简短的通话,和一些断断续续、甚至有些尴尬的闲聊,并不足以确定心中的美好猜想,他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打算等真正看到了林苹再发出来。
元宵节过后的第一个星期天,他没有上班,发消息问林苹忙不忙。林苹回复说不忙。他问林苹方便视频吗?林苹回复说可以。他拨打过去,林苹接通,然后他俩就通过视频通话看到了对方。
在看到林苹的那一瞬间,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岁月无情的威力。在那之前的那些年里,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说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很多。他嘴上说着没有,其实心里颇为自得:我就是长得显年轻,不服气弄死我啊。别人的恭维和自己的心理暗示,两种因素叠加到一起,以至于他几乎忽略了那个代表他年龄的数字从未停止过增长。直到看见岁月在林苹的脸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他才发现原来“岁月从不败美人”只是人们自欺欺人的谎话,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早就不再是当初分别时的那个少年,时间悄悄地改变了太多的东西,他们都已经不再是当初的自己。
林苹看到他时的反应,也恰好印证了他心里的想法。林苹盯着他说:“你怎么长变样了?”他无奈地回答说:“也没怎么变样,就是变老了。你倒是还跟以前一样。”他并没有说谎,第一眼看去林苹确实跟想象中的很不一样,不过那主要是她那边的光线太暗造成的,岁月是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却也不像第一眼看上去那么明显,等到摄像头适应调节好了光线,她的样子就变得跟照片上没什么差别了。林苹笑笑说:“我也变老了。”他顿时有些无言以对,只能转移话题,问起了她的工作方面的一些基本情况。
等到两人把各自的近况说完。林苹感慨说:“一转眼就过去这么多年了。”他并没有类似的感触,却能够理解林苹的心情,并且没来由地想到了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
“时间,不知不觉;我们,后知后觉。”
***
似乎一切都是宿命,几乎是在跟林苹取得联系的同时,他恰好翻开了那本已经买了很久却一直放着没看的《霍乱时期的爱情》,然后他就感觉现实仿佛跟书中的故事交汇在了一起。
联系到林苹后的第四天,他看完了《霍乱时期的爱情》的第一部分。第一部分快结束时的两个名场面让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第一个名场面是,医生临死前用最后一口气对他的妻子(女主)说:“只有上帝知道我有多爱你!”第二个名场面是,男主帮忙料理完医生的后事,对女主说:“这个机会我已经等了半个多世纪,就是为了能再一次向您重申我对您永恒的忠诚和不渝的爱情。”
在跟林苹视频通话的前一天晚上,他看完了《霍乱时期的爱情》的第二部分,然后半天都没能缓过劲儿来。原来男主和女主年轻时有过一段恋情,并且爱得死去活来的,可是前面铺垫了那么多,最后却来了个神转折,两人分开一段时间之后,女主见到男主时心中的梦幻破灭了,她发现她爱的是自己想象中的男主,而不是现实中的,于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跟男主分手。这样的剧情实在让他思绪万千,却又无话可说。
在跟林苹视频通话的半个小时前,他恰好看到了《霍乱时期的爱情》第三部分开始处的这句话:“回忆总是会抹去坏的,夸大好的,而也正是由于这种玄妙,我们才得以承担过去的重负。”等到视频通话结束后,他心里莫名其妙地涌出一些挥之不去的失落感,回想起刚才在书里看到的内容,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那些话说得好像确实有几分道理。
五天之后,他看到了《霍乱时期的爱情》的第四部分。书里男主不顾女主已经嫁人并且怀有身孕和医生当时还很年轻的现实,发誓要熬死医生把女主夺回来的情节让他心猿意马的浮想联翩——这不会是上天给我的暗示吧——毕竟从第一部分的内容来看,男主好像确实做到了,至少他真的用了五十多年的时间把医生给熬死了。
又过了八天,他终于把《霍乱时期的爱情》看完了。看完之后,他最大的感觉不是“我又相信爱情了”,反而是“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因为那本书后半部分的故事远不如前半部分那么单纯,医生娶了女主却有过出轨的经历,男主深爱着女主却是个滥交又不负责任的渣男,那两个男人简直完美地验证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虽然男主最后得偿夙愿地跟女主走到了一起,但是在他看来,书里讲的故事是个好故事,可是书里讲的爱情,那真是神他妈见鬼的爱情!如果上天真的在拿那本书向他暗示什么,那么他只想说去他妈的上天的暗示!
从故事中挣脱出来之后,他并没有立刻获得解脱,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依然翻滚着难以抑制的躁动:尽管他很清楚自己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却还是忍不住总想找林苹聊聊。在对抗本能过程中,他一度化身成了哲学家,觉得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那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找得到,万事大吉;找不到,万事皆休。不过遗憾的是,他这个哲学家看似把问题想得很清楚,却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好在他没有找到那个可以说服自己不去骚扰林苹的理由,最后万能的网友帮他找到了:“还能联系就不错了,再不知足就要进黑名单了。”在网上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他那躁动的内心突然就宁静了:是啊,已经如愿以偿地找到了她,并且还能正常联系,这可是以前梦境里才会发生的事情,自己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想通了这一点,他也就彻底断绝了再去打扰林苹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