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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青春的一个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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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考前放了三天假。那三天里,林夜尽量放空大脑的什么也没干。回学校考试前,他给范雨佳打了两次电话,两次都是范雨佳的父亲接的。第一次,范雨佳的父亲说她下地了。第二次,范雨佳的父亲说她出去玩去了。结果,他就带着没能跟范雨佳说上话的遗憾去参加了高考。

高考期间没发生任何特别的事情,如果非得说有,最多也就两件。一件是考试第一天的中午,林夜见到了林鉴和五高的两个同学——他们四人都是在北院参加的考试。那天中午,林鉴的父亲也过去了,还带着他们四个去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吃过饭之后,林鉴和那两个同学去了他们在附近租的临时房,林夜则独自回了学校。没想到学校的大门竟然是锁着的,他就在大太阳底下等了一个多小时。另一件是考试第二天的中午,林夜吃过饭之后,觉得不能再像昨天那么傻,就去附近的网吧里待了一两个小时。尽管是在高考期间,网吧里依然近乎满员。他打开电脑也不知道干什么,就随便看了一部电影,《唐伯虎点秋香》。由于担心电脑上的时间不准,他提前四十多分钟下机回的学校,然后就在大太阳底下又等了大半个小时。

考试过后的那段时间,林夜是在迷茫中度过的,不是对未来感到迷茫,而是因为没人告诉他什么时候填志愿。按理说,无论什么批次,填志愿的时间不说每年都一样,起码大差不差。而且,高考都考完了,就算考的再差,不录取归不录取,志愿总该让人填的。然而考试过后,学校没有任何相关的安排,他们去问班主任,班主任只是告诉他们回家等通知。林夜不知道学校有没有通知其他人,反正他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收到消息,这实在让他很窝火,窝火中又带着几分茫然失措。那期间,他给范雨佳打过一次电话,说他估的分数是390分上下。范雨佳问他高考前是不是他打的电话,说她当时就在旁边,可是她爸不让她接电话。林夜有些意外,却完全理解她爸的做法:无论是谁有个她那样的女儿,应该都会像她爸那样,像防贼似的防着接近她的臭小子吧?林夜跟范雨佳说,等到考试分数出来了,过个一两天他会再给她打电话。范雨佳问他为什么不当天打。林夜说出分数的当天他不一定会去查。说了出分数的当天不一定会去查,高考出成绩的那天,他真就没去查。不是怕看到分数会失望,想给自己多留个一两天的念想,也不是不想早点知道,他没去查分数,只是因为心里很确定大致考多少分,早几天知道还是晚几天知道,根本无所谓。不仅出分数的当天没去查,第二天他也没去,直到第三天王联文去找他,他才跟王联文一起去了网吧。输入身份信息,他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语文88、数学39、英语18、文综239、总分384。王联文笑着说:“什么感觉?”林夜也笑了说:“没什么感觉。”其实,他心里多少是有些失落的,毕竟这个分数对他来说,意味着青春的散场已经近在眼前。从网吧回到家里,他给范雨佳和胡纪伟分别打了一个电话。他跟范雨佳说,他考了384分。范雨佳说他估的挺准的,问他打算怎么办。他说还没想好。他问胡纪伟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填志愿。胡纪伟说不知道,没有听到任何消息。他当时特别想骂人——事实上他也确实骂了——考完试就不管学生死活了,学校也太不干人事儿了!

虽然一直认为自己绝不可能复读,但是高考成绩出来之后,林夜为了推迟青春散场的时间,还是去学校问了问复读的相关事宜。可是,负责招生的老师一句话就击碎了他的希望:“学校暂时只招考500分以上的复读生。”得!老天都不想让自己复读。林夜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腹诽:谁要是考500分还回来复读,谁就是脑子有病!

过了一段时间,林夜在家里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自称是三高负责招生的老师,问他是不是想复读。他心想我去问你们不收,现在都啥时候了你们又来问我,就跟对方说他不复读了。对方问他为什么不复读,年轻人没文化能有什么出路?他说他打算去当兵。对方顿时哑火,说上学也不是唯一的出路,去部队锻炼锻炼也好。林夜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多年以后他才明白:上学确实不是唯一的出路,却是出身底层的孩子最好的出路。

***

林新红有好几个干娘。他其中一个干娘的儿子林云起是营级军官。林夜的高考成绩出来后,林新红跟林云起通了一次电话,也不知道他们在通话中具体说了什么,林新红打完电话跟王秀英一合计,两人就郑重其事地问了林夜想不想去当兵。王秀英解释说:“你云起叔说你是高中毕业,到了部队里考军校好考,就算考不上,表现好也能保送。反正你上大学也要花钱,他要是有把握把你送进军校,把那钱花到这上面,那也值了。你觉得呢?”林夜从来没有过当兵的想法,却也知道机会难得,没有多想就点头同意了。

前程有了大致的着落,林夜也就没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他给范雨佳打电话说他不上学了。范雨佳劝他再好好想想,问他不上学了能干什么。他说他想好了,有可能会去当兵。范雨佳大概听出了他决心已定,就不再劝了,说她是8月10号开学,等分好班了会打电话告诉他。他没有等到范雨佳的电话,等到国庆节又打电话给她,才知道她分到了三(8)班。

征兵开始后,林夜按照流程去报了名。其实,他对当兵这事儿并不是很热心,大致心态就是父母是这么安排的,那他就这么做,能去最好,去不了也无所谓。可是关系前程的大事,长辈往往比小辈本人更上心。林夜的大舅王耀庭是从部队转业到县城的退休干部。体检那天,王耀庭带着一群老战友去了体检场外面,让林夜有事给他打电话。刚开始一切顺利,林夜身高量出177cm、体重称出64kg的时候,从部队里过来的几个人还说:“这个身高体重是最标准的。”可是检查视力的时候,林夜就被卡住了,视力不合格。他只好给他大舅打了个电话。王耀庭说:“你的体检卡收走了没有?”林夜说:“没有。”王耀庭说:“有人找你要,你也别给。我来想想办法。”本来,体检结束前,是不准离开体检场的,也不知道王耀庭跟谁打了招呼,负责征兵的军官竟然找到林夜把他带了出去。两人一走出体检场,王耀庭的那些老战友围住那个军官就是一顿软磨硬泡,七嘴八舌地说:“孩子想去当兵有这么难吗?我们当初去部队也没像现在这样啊。只是眼有点儿近视,又不是什么大毛病,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说得那个年轻军官是一脸的不知所措,只能赔笑说:“我领他回去再试试。”等到回了体检场,那个军官无奈地对林夜说:“你的关系可真够硬的!”林夜倒没有察觉到他的关系有多硬,反而觉得他的关系还不够硬,按他听到的传言,林云起的级别要是能再高点儿,比如混到团级干部,是可以直接带人去部队的,连体检都免了。回到测视力的体检室,林夜又测了一次,结果同第一次完全一样。那个军官把林夜带到外面,看着他说:“要不等会儿再试一下?”林夜觉得再试十次也没用,就主动拿出体检卡说:“还是算了吧,不试了。”那个军官很认真地说:“你可想好了,这个卡只要交上去,就真的一点儿机会都没了。”林夜点头说:“我想好了。”那个军官像是在安慰他说:“也不一定非得去部队,回去好好上学。”林夜忍不住笑了:我要是有学上,哪会来这儿啊。他跟着那个军官去交了体检卡,领了身份证和高中毕业证就离开了体检场。当天晚上,王耀庭给王秀英打了个电话,说去不了部队也不全是坏事儿,让林夜不要想不开。王秀英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他一点事儿都没有。”事实确实如此,说是想得开也好,说是没出息也罢,离开体检场的时候,林夜不仅没感到失落,反而觉得如实重负,当时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去不成也好,万一去了部队受不了还不如不去。

***

当兵没去成,上学也耽误了,没有了别的选择,林夜只好去了王联文带他去过的一家给学生介绍工作的技校,还把已经外出打工半年多、当时刚刚回到家里的林彦也带了过去。

去了那家所谓的“诚信劳动技术学校”之后,林夜给范雨佳写了一封很长的信,说他报名参军由于眼睛近视体检不合格没能去成,现在在县城一家技校里学电脑,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要去进厂打工了。

周五下午回到家里,林夜还没来得及把给范雨佳的那封信寄出去,就听到了让他周六去相亲的消息。虽然早就知道自己迟早会走上相亲的道路,也想过让林苹和范雨佳之外的女孩子走进自己心里,但是真的事到临头,他才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于是,他就在极其恐慌又极度清醒的情况下,又给范雨佳写了两段话,先是说他突然知道了明天要去相亲的消息,现在着实恐慌得难以形容,然后又多此一举的说他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让范雨佳不用为他担心。

第二天上午,媒人通知说见面的地点定在了女孩的一个亲戚家里,就在小林村。林夜心里紧张得要死,却还是故作平静地跟着林新红和媒人一起去了。

在女孩的亲戚家见到来人,林新红发现他竟然认识女孩的父亲。一群人到屋里坐下闲聊了很久,女孩才在她亲戚的再三催促下赶过去。大人们立刻都起身去了外面,林夜跟着站了起来,傻愣愣地留下等着女孩进屋,没想到那个女孩刚走进院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就飞快地转身出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出现,有些扭捏地走进屋里。当时,林夜一头雾水,不明白那个女孩看到他转身就走是怎么回事,后来听媒人说了才知道,那个女孩看他长得很高,是怕他嫌她矮才走掉的,她亲戚好一番劝才把她劝回去。等到四目相对地坐下来,女孩显得十分拘谨,林夜更是如坐针毡,他觉得自己该说点儿什么,可是头脑中一片空白,半句该说的话都想不出来。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那个女孩终于开口说:“你还在上学?”林夜习惯性地笑着回答说:“在县城学电脑。”接着又是沉默。压抑的气氛让林夜感觉连目光都无处安放,拼命地想要动脑筋想想怎么摆脱眼前的困境,可是脑子仿佛锈掉了一般,头脑依旧一片空白。过了好久,那个女孩才又开口说:“你在那儿……”林夜听到她说话便抬起头看向了她,然而她话没说完就懊恼得叹了口气不往下说了。这就比较尴尬了,林夜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该再这么哑巴下去,却如同失语的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跟着叹了口气。又过了片刻,那个女孩有些气恼地说:“你再不找话题我可就走了。”林夜无奈的苦笑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啊。”然后,那个女孩真就毫不犹豫地起身走了。林夜随即站了起来,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傻愣愣的在那里站了半天,直到林新红喊他走,他才跟着林新红离开了那里。

回家的路上,林新红说:“都说什么了?”林夜觉得十分好笑地说:“什么也没说。”林新红说:“咋样啊?”林夜如实回答说:“不咋样。”倒不是对那个女孩印象不好,而是连她的名字都没问,出了门又忘记了她长什么样子,压根就没留下任何印象。接着,他想到下次见到范雨佳,把这事儿说出来肯定能把她逗乐,他的心情倒是突然变得很不错。

周日下午去技校前,林夜带着林彦去了趟一高,可是在学校里问了不少人也跑了不少路,竟然没找到三(8)班的教室,结果自然是没见到范雨佳,还整了一肚子的无奈和牢骚。

又过了一个多星期,技校送学生进厂的日期定了下来。回家为外出打工做准备的那两天,林夜给范雨佳写了封信跟她告别。在信上,他除了说他马上就要出去打工了,还简单地介绍了他的第一次相亲有多么尴尬,说他父母现在为他的亲事担心透了,让他过年的时候能回来一定要回来相亲,不过他并没有打算回来,感觉过年没意思,相亲更没意思。当时,他是真的打算出去了就不回去了,至少过年的时候不会回去。可是没想到征兵体检栽在了眼睛近视上没去成部队,进厂体检居然又栽在了眼睛近视上没进成学校安排的那家工厂,结果仅仅出去了一个星期,他就跟另外两个体检不合格的同学一起回了家乡。

在家里闲了几天,林彦打电话说他在厂里见到了林飞霞,林飞霞问他是不是林夜的弟弟,他说是,林飞霞问林夜怎么没跟他一起去,他说林夜去了,体检不合格又回家了,然后林飞霞向他要了他们家的手机号码,还说看上去林飞霞不像是刚到那里。林夜很想问问他见到林飞霞的全部细节,可是手机一直在发出电量过低的警报声,只好有些不情愿地挂了电话,打算等他下次打电话再问。

林夜本以为林飞霞会给他打电话,至少林彦会再往家里打电话,然而等了好几天却没等到任何结果。无奈,他只能先给范雨佳写了封信,在开头问她猛然一下子又看到他写的信,有没有给她一个惊吓,接着详细的讲述了他外出的一个星期里所发生的事情,然后说虽然他感觉现实越来越残酷了,可是生活却越来越有意思了,接着就把林彦在厂里见到林飞霞的事情写了出来,最后问她前两封信她收到了没有,让她收到信之后找时间给他打个电话。

把信寄出去的第五天晚上,林夜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梦见他在梦里想着如果范雨佳收到了信,应该会在中午打电话过来,然后就隐约听到了手机的来电铃声,接着王秀英接通了电话,很快打开房门把手机递给了他。他接过手机问对方:“范雨佳吗?”范雨佳说:“是我。你找我有什么事儿?”林夜说:“没事。就是想问问你信收到了没有。”范雨佳说:“三封信我都收到了。飞霞现在是啥情况啊?”林夜说:“林彦打电话说在厂里见到她了,看样子她不是刚去的,不过具体啥情况我也不太清楚。”范雨佳说:“哦。林苹现在在一高。”林夜几乎从床上跳起来说:“你说啥?!”范雨佳带着笑声说:“是不是又惊又喜?”接着没等林夜回答,就连忙说:“不废话了,用的是人家的手机,人家该心疼话费了。你把这个手机号码记下来,有事就打这个电话说找韩飞,韩飞会告诉我的。”等到林夜记下了那个手机号码,她就挂断了电话。

范雨佳刚挂了电话,王秀英就再次打开房门说:“她找你有什么事?”林夜无奈地说:“没事儿。”王秀英皱起眉头说:“没事她给你打电话干啥?”这显然就没法沟通了,林夜干脆蒙上头置之不理,脑子里只剩下了前些天反复闪过的那个念头:生活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范雨佳说有事可以打电话给韩飞,林夜是一点儿都没客气,第二天就急不可待地给韩飞打了电话,让韩飞告诉范雨佳,星期天下午他会去一高找她,怕过去再找不到地方,还顺便向韩飞打听了三(8)班所在的位置。他之所以这么沉不住气,当然不只是因为想见到范雨佳,更多的自然是想要见到林苹,毕竟他当时已经将近一年不曾见到过林苹了。

到了星期天的下午,林夜早早地去了一高,按照韩飞说的位置很顺利地找到了三(8)班,可是范雨佳却不在教室,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范雨佳才突然出现在他身后说:“你来了多久了?”林夜转身看着她说:“刚到。”范雨佳说:“我回寝室了,没敢多待就过来了。”林夜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范雨佳接着说:“林苹不在学校里,知道你要来我就去找她了,让她今天下午在班里等我;她说不会又是让她陪我去逛街吧,她今天下午有事呢,打电话的时候家里让她回去一趟;我说你要来;她说他要来也没有办法啊,说好了我要回去的;我问她什么时候能来;她说大概五六点吧,又是洗衣服又是什么的,事儿多的很。你应该等不到那时候吧?”林夜支支吾吾地说:“要等的话也能等,不过见不见到她有什么区别呀……”范雨佳想了想说:“也不能就这么傻站着吧?下去走走?”林夜点头说:“好。”于是,两人就下了楼,又走出一高,沿着一高门口的那条公路往西边走了很远很远,一路走一路闲聊。

范雨佳说:“林苹是过了十月一号才来的一高,第一次见到她我看着像她没敢认,叫了声林那,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过了几天又见到她才相认。林苹说她的录取通知书被学校给扣了,刚开始她还打电话给去郑州上学的同学说在那里等着她,一直不见录取通知书就跑到南院去找,可是找到的时候报名期限已经过去了。她爸特别搞笑,找了律师问这种情况能不能跟学校打官司,律师说能,不过你女儿考的也不是个多好的大学,就算打赢了官司又能怎样?她讲的时候都把我笑死了。她说,范鸟,要不是我的录取通知书被学校扣了,谁来这里陪你一年呀!”林夜听到这些话,心里对林苹她爹是相当佩服:大概也只有那样的父亲,才能教出林苹这样的女儿吧?

范雨佳说:“(相亲)见面的时候你们都说什么了?”林夜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什么也没说。她问我还在上学吗,我说在县城学电脑,然后就没话说了,她说再不找话题她就走了,我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然后她就走了。想想都觉得好笑。”范雨佳无奈地说:“你们怎么会没话说呢?我要是第一次见到别人肯定有很多话要问。”接着像是在安慰林夜说:“其实不上学了,谁都难免走到这一步。”然后没等林夜说话,又突然问他说:“飞霞在高中上了多长时间啊?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林夜想了想说:“上了不到半年吧。也不知道嫁人了没有。”范雨佳笑了说:“哪有那么快!不过应该已经找好婆家了,离嫁人也就差结婚那一步了。”

他们回到一高之后,范雨佳说带林夜去尝尝一高的饭怎么样,领着林夜去了饭堂。吃饭的时候,范雨佳说:“明天是圣诞节。”林夜点头说:“嗯,今天是平安夜。”范雨佳笑着说:“这几天有好多人找我要一毛钱买苹果。我说你买了苹果给我一个,我就给你一毛钱。人家说你抢劫呀,得要多少一毛钱才能买一个苹果啊。我说那就没办法了,你不给我苹果,我就不给你钱。”林夜笑了说:“谁让你不姓张王李赵刘呢?”他也知道找人要一毛钱在平安夜买苹果的事儿,还知道有个不能找五大姓的人要钱的规矩——大概是为了增加难度吧。当然,也有可能是五大姓的人弄出来的规矩。

吃过饭之后,范雨佳回了趟寝室。回来的时候,她递给林夜一个用彩色塑料纸包装的苹果说:“给你的。”林夜接过苹果笑了说:“谢谢。”然后,在范雨佳送林夜离开一高的路上,有不少学生看他们的眼神都怪怪的。当时,林夜感觉很纳闷,却也没有多想。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别人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他和范雨佳:他们应该是把他和范雨佳当成情侣了,还是光明正大的拎着苹果在校园里共度平安夜、嚣张到不怕被老师看到的那种情侣。

林夜回到家里,王秀英见他拎着东西,问他说:“你拿的是啥?”林夜笑了说:“苹果。”王秀英看着他说:“哪来的?”林夜说:“人家给的。”王秀英当即教训他说:“你看你这孩子,人家给你个苹果你不吃掉还拿回来!”林夜有些哭笑不得,反正解释不清楚,就没再跟她说什么。

那天晚上,胡纪伟给林夜打了个电话,说他应该是1月20号考完试回家,让林夜到时候去县城聚聚。林夜查看日历发现1月20号是星期六,如果当天去见胡纪伟,晚上不回家,第二天刚好可以去找林苹和范雨佳。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就给林苹和范雨佳分别写了一封信,给林苹的信上说时间解开了他所有的心结,希望下次去一高能见到她,给范雨佳的信上则告诉她21号下午他会去找她们。

在写信的时候,林夜已经决定了1月21号是他最后一次去一高找林苹和范雨佳。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他很清楚随着时间的推移,等到过完年去了外地打工,以后再见到她们的可能性只会越来越低,既然命中注定以后终将再也见不到她们,那就索性自己来决定最后一次见到她们的时间和地点,算是给青春画上一个还算圆满的句号,而不是听天由命的等着命运给他安排一个结局。

等待永远是比较磨人的,把写给林苹和范雨佳的信寄出去之后,林夜才发现21号是如此的遥远,好在仅仅只需等待就能解决的问题,其实都算不上真正的问题。等到20号,胡纪伟并没有如期返回家乡,虽然还没开始就先出了这么个意外,但是到了21号,林夜还是按照计划去了一高。

兴许是他想跟命运作对,命运也在故意恶心他吧。林夜赶到一高的时候,校园的广播里正在播放英语听力,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他的心头。他去了三(8)班,发现里面的学生果然正在考试。没办法,他只好去了楼下等着。过了一会儿,心知考试结束还早着呢,他就离开一高,去北院附近的一家书店里翻了会儿书。等到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买下一本往期的《意林》,拿着书开始往回走。他以为已经过了很久,回到一高却发现考试还没有结束,只能去了花园旁边边翻书边等,可是心思怎么也落不到书里的内容上,即使宿命般地看到了这句话——

“爱,总要在来得及的时候说出来,否则,你以为只是一个转身,其实却是一辈子。”

——他也只是看了眼文章的题目,《青春的一个转身》,就没有了再看下去的兴致。煎熬着等到五点钟,考试才终于结束,他到三(8)班教室外面又等了很长时间,还是没等到范雨佳。眼见天色已晚,他只好进去找人借了纸笔给范雨佳写留言,写了两句话正不知道怎么往下写,范雨佳总算险之又险的及时赶到说:“别写了!我来了!”林夜把笔还给别人,将纸条揉作一团说:“你可来了。”范雨佳笑着说:“我忘了今天是二十一号了。今天别人毕业会考,我下午回家了。我带你找林苹去吧?”林夜点头说:“好!”在去找林苹的路上,范雨佳说:“你等了多久了?”林夜想了想说:“我是快三点的时候到的。”范雨佳说:“你可真有耐心,要是我早就等不下去了。”

到了位于3号楼二楼的三(5)班,范雨佳去了门口叫人,林夜则在旁边安静地等着林苹出来。林苹还没走出教室门口就开始说:“我在班里快闷死了!”来到外面看到了林夜,她惊讶地说:“你怎么来了?”范雨佳没好气地说:“你还说呢,他都来一下午了,要是我肯定等不到现在!”下楼的时候,林苹说:“我上午替别人考试去了。”林夜笑了说:“考的啥呀?”林苹说:“政治。”范雨佳说:“政治对你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林苹很开心地点着头说:“就是!题出的太简单了。”到了楼下,她们问林夜是不是还没吃饭、要不要去吃点儿饭,林夜问她们还吃不吃,她们说才刚吃过、不吃了,林夜就说不去了、等回家再吃。说话间,林苹站到了路边石上,范雨佳不满地说:“你都长这么高了,还故意站到上面!”说着就把她推了下去,自己站到了上面。林苹站在下面看着她,故意点头说:“嗯,长高了!”范雨佳无奈地看着她,没有接话。然后,她们俩就发起了班主任的牢骚,林夜傻愣愣地杵在旁边根本插不上话。

林苹说:“我们班主任最不是个东西了,上个星期天我找他请假回家,他给我妈打电话说我星期六下午就没上课,我还没到家我妈就出来找我了,在路上碰见,我说你是相信他、还是相信你女儿啊?我一不溜冰、二不上网、三不谈恋爱,像我这么好的女儿,你上哪儿找去呀!”范雨佳点头附和说:“就是!”林夜忍不住笑了说:“你不会上网吗?”没想到此话一出,林苹的脸上突然就没了笑容,轻轻地点头“嗯”了一声,看上去心事重重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林夜顿时感觉十分尴尬,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就不自觉地抬头看了看天色。等他再次看向林苹,林苹脸上又有了笑容,提议说送他回去,别晚了没有公交车。林夜点头说好,心里想的却是他能不能回家都无所谓,待会儿她们别回不了学校就行。

在路上,林夜问林苹学习怎么样,有没有比去年好点儿。林苹说感觉跟去年没什么差别,还抱怨在班里实在太闷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感慨说还是跟范雨佳说话最对脾气,要是跟范雨佳还在一个班里,肯定很热闹。

走到北院路口,一个迎面走来的女生隔着马路看着范雨佳说:“范雨佳,都快上课了,你干啥去呀?”范雨佳还没来得及回答,林苹就说谎不带脸红地笑着冲那个女生喊道:“今天晚上不进班了,跟她男朋友约会去!”那个女生认真地看了看他们三个,脚步不停地笑着走了。范雨佳不禁笑弯了腰,为林苹鼓掌似的拍手说:“他什么时候成我男朋友了?好了、好了,回去指不定给我传成什么样子呢!”林夜无奈地笑了,问她们几点上课,让她们回去吧,别去送他了。林苹说反正晚自习第一节课没有老师,回去也没什么意思,和范雨佳一起坚持把他送到了东关十字路口才回去。

坐上回家的公交车之后,林夜的心里并没有丝毫的离愁别绪,有的只是刚刚见到了林苹和范雨佳的欣喜。或许在他看来,他们都还年轻,以后的时间还很多,即使不再去找她们,肯定也还有再见到她们的机会。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们是还年轻,以后的时间是还很多,可是他已经没有多少机会再见到她们了,就如同《青春的一个转身》里所说的那样,“你以为只是一个转身,其实却是一辈子”。之后的十几年里,他又见到过范雨佳,也见到过林苹,可是却再也没有同时见到过她们,而且再见到林苹是在几年之后,多少已经变得有些物是人非了。那次见到她们,真就成了他给自己的青春画上的一个还算圆满的句号。

本卷《落在生命里的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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