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00sw.cc
加入书架
| 推荐本书
| 返回书页|手机阅读
00书屋 -> 现言小说 -> 夜梦卿卿-> 难言5
换源:
难言5
- “雪梨，你去母后那里取六两雨前龙井，六两玉片，再去花房取两盆茉莉花。”叶青好似看不见祁安似地吩咐道，随即转身进了闺房，凝神听见雪梨和两个粗使丫鬟的脚步声远了，才把眼神移到祁安身上。
“怎么样？”叶青的声音一改往常的冷淡，眼底竟盛着以假乱真的羞涩。不过祁安的观察能力何其强悍，连叶青都没料到。他细细观察着叶青美丽的脸庞，她爱抚的目光深处，有另一个冷漠无情的眼凝视着他，连刚才呢喃的语句都显空洞，仿佛机械声。可叶青太过自信，也太骄傲，觉得自己可以愚弄旁人，没有注意到祁安审视的目光，只当那是对自己容貌的欣赏。
如果祁安没有祁天隆这个父亲就好了，他一定会一厢情愿地认为这是“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的场景，从而欣喜若狂，痴念愈深。
但是没有如果。
祁天隆是个江湖老骗子，身无长处，唯有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和一双妙手。极能行偷窃之事，可以发现手部或眼球发生的细微变化；计算呼吸的深浅快慢，甚至看出脉搏的起伏快慢，掌心出汗和肌肉的轻微收缩。不过这手本事他轻易用不着，毕竟在被发现之前他早就逃之夭夭了。最主要的是通过观察转移注意力，从而下手行窃。然后快速逃离现场。祁安的轻功就是跟他学的，在三十分钟之内，他可以保持以最快的速度飞岩走壁，闪躲藏匿，如猫一般轻巧灵动。靠着这身绝技，祁天隆偷遍天下无敌手，可见即使是行骗，也有天赋之谈。
祁安跟随着父亲行走江湖，竟然从没饿过一顿，还拜师学艺，老师还是闻名遐迩的巧匠，专为皇帝妃子打造首饰，因为老眼昏花隐居闹市，每月领退休金度日。祁天隆深知自己这门手艺不是常人所能习来的，儿子虽然聪慧，却不一定是这方面的料，不如早早学门正经的手艺谋生。
祁天隆行走江湖，什么手段没见过，儿子只要不听话，就用浸在盐水里的麻绳抽打。这也使得祁安过于早熟，在环境中得不到安全感的孩子会逼迫自己心理年龄快速增长，祁安九岁时就已经会雕各色鲜花了，栩栩如生，甚至还知道用雕刻手艺掩盖材料的瑕疵。与此同时祁天隆也发现了儿子有着跟他一般无二的观察能力，遂将自己的本领全部传授给他，甚至凌波微步都教了，每天睡觉都得踩五遍梅花桩，如果摔了就得再踩五遍，直到不摔为止。还要求儿子仔细分辨每个人脚步声和声音的不同，要他总结要点，祁安学得很快，就是尤其是囊中取物这一招，他手本来就巧，经过训练后更是巧上加巧，已入纯青之境。
这些都是叶青打听不出来的。祁安松了一口气。
“小姐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祁安倒豆子一样夸赞道，祁安知道这些小姐太太爱听什么。叶青听了，露出巧笑，另一只手竟大胆爬上祁安的肩膀。那并非谄媚，也没有年轻姑娘对情郎的含羞带怯，而是自然而然、没半点儿踌躇的熟练动作。
祁安不需要看就知道自己暗袖里的东西已经被取走了，这是他熟悉得有些幼稚的障眼法。
“多谢，辛苦你了。”叶青看着已经做好的铁罐和铁针，仔细检查了一遍，满意地收起来。
祁安眼睁睁的看着叶青从枕下摸出一把剪刀，剪开枕头，里面藏着一把匕首和一块红石头，那石头粗糙，像是矿石。
是砒霜的原材料。祁安心想。
其实对毒药稍有了解的人就知道，砒霜和鹤顶红是一回事，砒霜是提纯后的鹤顶红，色白，味苦，毒性比鹤顶红更烈，致死量只需要一两滴，发作极快，不过由于容易被银针检验出来，所以不常用。祁安知道有更高级的毒药，无色无味，检验过程极其繁琐，只有每两月服半勺的量，半年内必定暴毙身亡，而且在服用期间，身体会无比虚弱，就是吃上几十斤人参、玉龙，都回天乏术。
祁安的父亲就是这样死的。
祁安仍然记得那个昏暗的夜晚，潮湿的空气犹如死水般凝结在空中，祁天隆面容枯槁，目光涣散，像一截木头一样躺在床上，只有五官可以动，他的呼吸声很重很累，祁安几乎不忍再看他，他低下头，在一片冥冥之中祈祷，死亡让人无师自通地相信神明。突然听到一声洪亮，中气十足的叫喊，那是父亲的声音，
“杀了霍起！”父亲说完这话就走了，祁天隆怒目圆睁，精光四射，神采风扬，祁安甚至不能判断他有没有死，反复探了探鼻息才最终确定。那声怒吼在祁安的记忆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磁音重，中气足，眉音重，声调高，清晰流利，洪亮大方。这是父亲临终前的声音，无论是内容还是音色，祁安都不能忘记。
“你知道如何做吧？祁安。”叶青将红石头递给他，眼底浑然没有一个十六岁少女应有的明媚天真，取代而之的是卑鄙阴毒。
这才是她的真面目。祁安感概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