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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西川白绣-> 昨夜又东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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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又东风（四）
- （今生）
“阿秀，南边的事情听说了吗？”常十三给唐秀宸打去电话。
“安琪儿和我说了，我现在去工地。老常，你现在能赶去工厂那边吗？警方应该赶到了，后续的事我怕邱冰冰自己处理起来太麻烦。”
“行，交给我吧，我现在过去。”顿了顿，常十三继续道：“阿秀，就这么让方文远处理？靠得住吗？”
唐秀宸沉吟片刻，轻轻回道：“嗯，就交给他处理吧，也是为了试试他对北宸的诚意。”
“如果老方有诚意站在我们这边的话，那后面就安排他和刘宇一起吃个饭。如果他是个墙头草，趁早踢了他。”
“踢了他，南郊怎么办？”
“那就再扶持一个肯合作的咯，有刘宇这张牌在，区区一个郊区的分局长算得了什么？”
“哈哈哈！”电话那头的常十三仰面大笑。
且说南郊的工地，自从上次唐秀宸设计“偶遇”方文远，并且狠狠敲打孙清一番之后，小青帮倒是老实了不少，整个项目工程的进度也开始顺利加快，目前进度已然超过三分之一，按照这个速度进行下去，北宸集团按期交付应该没有问题，这个工程如果能够顺利结束，也代表着北宸有了正式进军房地产行业的本事。
作为行业的敲门砖，北宸将集团的诸多资源倾斜至工程部，其负责人卢炳辉在这段时间里，也几乎住在了工地，事无巨细，亲力亲为。
卢炳辉挂断电话，托罗努斯走上前来：“周总的电话？”
卢炳辉点点头：“工厂那边出了些问题，达菲怕工地也有闪失。”
闻言，托罗努斯皱了皱眉，看他这副样子，卢炳辉的面色也开始逐渐凝重起来。不一会儿，他的手机再度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随即迅速接起电话：“白小姐？”
“卢总，让工人们把手里的工作都停下，赶快收拾建材。我和达菲，还有圣天使马上过去。”白霜语气有些急切。
“好！”卢炳辉应了一声，随即挂断电话。虽然他不觉得小青帮在光天化日下就敢来发疯，但白霜作为唐秀宸的妻子，北宸的半个主人，他也愿意相信她。
卢炳辉按照白霜所说，让工人停下，然后赶快收拾水泥、沙子这些建材，上次就因为它们被毁，导致项目进度耽误了许多时日，同样的错误他不会犯两次。
见状，托罗努斯眯了眯眼，直觉告诉他，今天可能要有麻烦。
不到五分钟，一辆大货车轰隆隆地驶来，停在了工地门口，驾驶室和副驾驶下来两名青年，这二人身穿西装，看样子似乎是孪生兄弟，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斯斯文文，模样讨喜。
左手边的人推开工地的大铁门，径直走了进来，就在他进来的时候，货车的车厢门也被打开，无数身穿黑色短袖，手里拿着棍棒的大汉跳了下来，草草望去，大概得有几十号人。而且在这辆车后面，陆续还有三辆相同的货车跟过来，几分钟的时间，工地的人越来越多。
那青年来到卢炳辉面前，笑了笑：“卢总？久仰大名啊！”
卢炳辉冷冷地看着他。
那人倒也不介意，他拍了拍脑门，恍然：“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刘博，来自清盛集团，负责对外商务这一块儿。”
卢炳辉笑了，对外商务，孙清还真是有意思啊。他淡淡开口：“原来是刘总，今天带这么多人来我北宸的工地，刘总是何用意啊？”
刘博摆了摆手，笑道：“卢总太客气了，叫我阿博就行。”顿了顿，他继续道：“之前清叔和贵公司的唐总讨论过这个工程的问题，结果似乎不太好，清叔为这个事儿也挺着急上火的，作为公司商务部的人，我得对老板负责啊。”
“所以今天冒昧来打扰，也是想和卢总聊聊，咱能不能试着合作一下？”刘博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人畜无害。
“我就是个打工的，老板做出的决定，我可不敢私自改变，合作的事儿，还是算了吧。”卢炳辉弹了弹袖口上的灰，轻笑着道。
“卢总，清叔和整个清盛集团可都是很有诚意的，只要卢总点头，我们以后完全就是自己人啊。”刘博上前，从口袋中掏出一张支票，将其放在卢炳辉的手上，低声说道。
卢炳辉低头，扫了一眼，那支票上一连串的“零”也是让他暗暗吃惊，想不到这个孙清竟然能付出这么大的手笔。
他笑着摇了摇头，当着刘博的面，将手中的支票撕成两半，不言而喻。
“卢总，在南郊这片地上，能存在的企业只有一种，那就是清盛的朋友。”刘博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看向卢炳辉的目光逐渐冰冷。
“道不同不相为谋，做朋友是无缘了，如果想找麻烦，我北宸接着就是。”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托罗努斯开口，语气冰冷。
“你他妈算是个什么东西？我大哥说话的时候轮得到你插嘴吗？”另一位青年开口说道，这名青年正是刘博的孪生弟弟，刘浩。
托罗努斯愣了愣，随即幽幽笑了：“你倒是比你哥有意思，见到人直接咬。”
闻言，卢炳辉差点笑出声来，刘浩的脸色也是瞬间涨红，他瞪着眼睛，冲着刘博咬牙道：“大哥，还和他们废什么话，清叔说了，就算拼了整个小青帮，也要让北宸付出惨痛的代价！”
说罢，刘浩从后腰抽出一把开山刀，抡刀就向托罗努斯砍去。
托罗努斯嘲讽地笑了笑，微微侧身，让开迎面而来的一刀，随即他横移几步，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钢管，他右手自然下垂，用两根手指捏着钢管，歪着头看向刘浩，无论是神色还是动作，都让刘浩觉得刺眼。
作为整个小青帮战力排得上号的人物，这么多年在南郊，他打架还真就没吃过什么亏，看托罗努斯这副样子，他二话没说，提刀再度上前。
他双手持刀横向砍出，直奔托罗努斯的太阳穴而去，后者竖起钢管，也想试试他的力气。
只听“当啷”一声，开山刀和钢管之间冒出火星，托罗努斯持钢管的右手纹丝未动，反倒是刘浩被震退几步，看向前者的眼神也多出一丝惊讶。
没容他多想，托罗努斯上前，举起钢管向下砸去，这是直来直去的力气比拼，没有任何取巧，考验的就是双方的力气。
刘浩性子倒也是刚烈，他不闪不避，双手持刀，横在头顶，就要硬接托罗努斯的抡砸，但直到双方接触到的那一刻，他才感受到刀身上传来的千斤之力。
耳轮中，金属断折的声音清晰可见，接着就是骨头破碎的声音。众人望去，托罗努斯的一记重击，直接砸折了刘浩手中的开山刀，随即钢管去势不减，狠狠砸在刘浩的左侧肩膀上，他的肩胛骨也应声而断。
不等刘浩惨叫，托罗努斯抬起右腿，照着前者小腹就是一脚，这一记正蹬踹直接让刘浩的身子向后飞去，直飞了五六米才落地。低头一瞧，此时的刘浩已经昏死过去，肩膀处的凹坑清晰可见，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前世）
不知过了多久，他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和记忆中风格完全不同的房间。
“蒙公子，您醒了？”正端水进来的侍女见他苏醒，轻声问道。
他艰难地坐起身子，甩了甩混僵僵的头，问道：“你是何人？这里…又是何处？”
“回蒙公子，这里是昭阳长公主府，婢女是长公主派来照顾您的侍女。”
“昭阳？这里是南楚？是…是长孙凤瑶救的我？”他喃喃道。
侍女点点头，随即扶他下床：“婢女已为公子备好清水，还请公子洗漱净面，待会长公主会来探望公子。”
简单捋了捋思绪，蒙然拱手施了一礼：“有劳姑娘了，蒙然感激不尽。”
侍女低身福礼，随即转身向外走去。
一个时辰后，公主府会客厅里，一名女子居中而坐，她穿着淡粉色的长裙，头饰步摇，不施粉黛的脸庞看上去却依然绝美，女子只是坐在那里，就能让人感受到那股雍容华贵的气质，和不俗的气场。
这人正是南楚长公主，南楚天子长孙靖的亲生妹妹，长孙凤瑶。
蒙然拱起手来，恭恭敬敬地跪地施礼：“在下蒙然，参见公主殿下。”
“蒙公子不必多礼，请起。”
“谢公主殿下。”
侍女端上茶水，长孙凤瑶吹了吹上面的茶沫，轻轻喝了一口，随即开口道：“蒙公子是不是有诸多疑问，想向本宫求解？”
蒙然点点头，长孙凤瑶笑了笑：“蒙公子但说无妨。”
“公主殿下，敢问我蒙家，除在下之外，是否还有人被救脱困？”蒙然凝声问道。
长孙凤瑶眉头轻轻蹙了蹙，随即摇了摇头：“很遗憾，本宫安排在南屏郡的人，只来得及救下公子，其余人，皆未生还。”
闻言，蒙然眼睛瞬间变得猩红，他紧紧握拳，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见状，长孙凤瑶也是轻轻叹了口气：“日后，蒙公子就在昭阳安心生活吧，本宫会派人照顾你的衣食起居。”
“公主殿下为何要救小人？”不知不觉中，蒙然改变了自己的称呼。
“既如此，本宫也不瞒公子，其一是借此事，对西川产生分化，哪怕只有一点，便达到了本宫想要的效果；其二，本宫也想让世人知道，与南楚合作是有保障的，如此也对得起蒙毅将军的在天之灵。”
其三，收买人心，比如白寒…只不过这句话长孙凤瑶并没有说出来，而是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承蒙公主再造大恩，小人感激不尽！”蒙然再度跪地，毕恭毕敬地施叩首大礼，低下头的同时，眼泪亦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下来。
长孙凤瑶笑了笑：“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日后，就在此处安心定居吧。”
蒙然直起身子，摇了摇头：“公主殿下，我要复仇。”他声音不大，语气却极其坚定。
“复仇？”长孙凤瑶不解的望着他。
“公主殿下，蒙家虽已失势，但多年来在望京、在西川还是铺下了不少人脉，这些或许会对贵国大业有所帮助。此外，小人也愿辅佐公主，共成大事！”蒙然直视着长孙凤瑶说道。
“蒙公子，你可是西川人，当真要背叛自己的国家？”长孙凤瑶眯了眯眼，问道。
他点头，毅然决然。
……
“本宫无法信你，皇兄也无法信你。”良久，长孙凤瑶轻声道。
“小人可以性命起誓！”蒙然急忙说道。
“蒙公子，你知道的，这种誓言并没有用。”长孙凤瑶笑了笑。
闻言，蒙然眼中闪过一丝绝望，跪在地上的身子，也瘫软下来。
“如今，只有一法，能让本宫和皇兄毫无保留地相信蒙公子，支持蒙公子的复仇大业。”长孙凤瑶叹了口气，顿了顿她继续道：“只是这代价，或许有些大。”
蒙然眼睛一亮，急忙拱手说道：“公主殿下请讲，即便是豁出这条命，蒙然也在所不辞！”
长孙凤瑶点点头，随即看向身边的侍卫。那人会意，快步走了出去。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侍卫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盖着一张白布。
长孙凤瑶冲着蒙然道：“蒙公子请做出选择吧。”
蒙然起身，来到侍卫面前，缓缓掀开白布。只见下面放着两样东西，左手边是一打厚厚的银票，足够他和子孙后代衣食无忧，右手边，则是一把小刀，一把弯弯的牛角小刀。
蒙然恍然，长孙凤瑶给他这两个选择，前者不必多说，后者则是让他自宫自表心意，表明自己只是为了复仇，绝无觊觎南楚之心，也不会对南楚产生任何威胁。
想到这里，蒙然面色瞬间变得苍白，他踉跄着倒退两步，惨然地看着长孙凤瑶。
长孙凤瑶摇了摇头，轻声道：“蒙公子若想复仇，也只有这般，才能消除陛下的疑虑，才能得到南楚毫无保留的支持。”
他再度来到托盘前，看着那把牛角小刀，豆大的汗珠子顺着脸颊不断流淌，滴落在地。
在他眼前，族人惨死的画面再度浮现，他的父母，阿哥，临死前那绝望的眼神和哀嚎，在他脑海中循环不断。
良久，他狠狠咬了咬牙，抄起托盘中的那把银色小刀，将其紧紧握在掌中。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不断流出，但此时的蒙然似乎没了感觉，他弯腰施礼，声音沙哑：“蒙然谢殿下提点，日后，定当以命相报。”
见状，长孙凤瑶也是有些动容，她凝声问道：“蒙公子当真想好了？”
“回殿下，小人心意已决。”他声音不大，却极其坚决。
长孙凤瑶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公主殿下，小人，告退。”蒙然再度看了一眼手中的小刀，随即转身，离开会客厅。
路上，他手中紧紧攥着那把牛角小刀，也想起了那个夜晚。他和族人已逃至南屏郡，再等几日便会有人接应他们，带他们前往南楚避难。
但就在最后一个夜晚，不知哪里来的黑衣人，对蒙家藏身的府邸进行了大清洗，或者说是屠戮。那是一场单方面的血腥屠杀，蒙家上下近百余口人，无人生还，牲畜不留。
他看到自己上了年纪的父母，被那些黑衣人活生生地割下脑袋；他看到自己年仅十岁的女儿，瑟瑟发抖地躲在床下，却被那黑衣人硬生生拽出来，将冰冷的尖刀捅入孩童的小腹。
女儿的哭声戛然而止，一旁的夫人传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她双目欲裂，拼命地冲上前去想要和那些黑衣人拼命，但却被摁在地上，后背也被死死踩着，在她面前，惨死的女儿浑身是血，她双手拼命地扒着地面，指甲断裂。
好在这样的痛苦并没有持续太久，冰凉入体后，她很快便没了意识。
危难之际，十余名白衣人冲入府邸，他们折损大半，好不容易拼出机会，将仅存的活口带走。临走之际，他似乎看到了院中堆积如山的人头，那里有他的父母，有他的妻女，还有他的大哥，蒙毅。
灭族之仇，妻女之恨，区区自宫，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