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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精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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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展少庄主来到了文薏然住的房间,后面跟着手捧木盘的侍女。

侍女在案上放下两碗肉粥,一盘叉烧包,便拎着木盘走了出去。

文薏然刚梳洗完,两人坐下用早膳。

她看似精神不错。

“睡得好么。”展珩用瓷匙将粥往口里送,望着她问。

“睡得可沉了。”她说着,拿起一个叉烧包。

展珩看向她,看她有否生自己的气,本来说了让她和贝儿住,却让她住到远离他的峡谷庭园。

祖父安排她住峡谷庭园,还要让她和侍卫队长曹阶住在同一个院落,让他心生歉意。

妹妹的庭院够大,房间也多,两人住在一起也算有个伴。

估计是祖父怕自己与她住得太近,容易做出一些有失礼教之事,他觉得祖父多想了。

他抬眼看了看她,她今天这张脸,怎么觉得比之前还胖。

他本来就不喜欢胖脸的女孩。

鬼使神差,怎么就答应娶她了。

那晚豆大的灯火,室内的光源不佳,有点暗,他也没有看清楚,被她的大父引导了一下,他就答应下来了。

老太爷的担心有点过了,他又怎可能会偷偷的和她干些叉叉事呢。

万一干,也要仰着脸,不向下看。

她似乎没有怪他的意思。

她专心一意的望着叉烧包,松软雪白的包子表面,中间裂开,翻出了三瓣的形状,爆口微微露出了甜香的酱汁。

她咬了一口,感觉这甜酱的味道不错,一边吃,一边望着捧着陶碗大口喝粥的他。

展珩嫌一瓷匙的勺粥吃麻烦,索性放下瓷匙,捧起碗,呼呼的将一碗粥喝完。

用完早饭,展珩带着她向庄湖那边走去。

正值夏季,却是秋风习习,落叶翻飞,展珩和她一前一后,沿着碧绿澄明的庄湖,往山谷旁边的小山坡上走。

展珩看了看身边的她,不明白她为何不穿之前的漂亮衣棠,却要穿着这套和她年龄不匹配的老气服饰。

“一会儿看见猛兽禽鸟,你别怕,驯化过的,不会伤自己人。”展珩和她说道。

“有你在,薏然不怕,你走前面,我走后面。”走在他前面的她,停了下来,笑着道。

笑比哭还难看,脸圆得像个盘。

前面,小山坡被铲平,成了一个大大的平台,上面,整整齐齐的叠放着大量的木材。

木材全部叠成井字形,有些井型由杉木组成,有些井型由楠木组成,都是一排横一排竖,整齐划一的叠起。

“都是好木!”她盯着木材,眼里发光。

“这些木材,砍下有三年多了,我打算用来造船。”展珩摸着木材,道。

他的家人,只有祖父及兄妹二人在山庄,父母和大郎在远离山庄的岭城。

父亲展盛和大郎展昕,做着出海的买卖,家里没船,货物出海常常要四处去求人才租到舱位。

岭南穷人多,有钱买得起大船之人少,整个岭城,只有几家有大船,最多船的一家是范家,一家便占了七艘船。

这两年,朝廷放开了二桅不能出海的禁令,现今岭城买卖畅旺,船舱难租。

展盛父子这些年经过一番努力,已拥有一间织布庄和一间刺绣庄,货物要外销,常常因租船犯难。

自家有大量木材,展珩打算多造几艘船,父亲和大郎再也不用四处求人。

这些年,做出海买卖的人,积累财富的速度较快。

展家和几家有船的人相比,财富增长虽不及他们快,收入也是相当可观的,山庄这边,靠卖药,收入同样不会差。

山庄虽然经常有大笔的银两进账,但老太爷展棠将钱财把控着,不轻易外露,并将大部分的收入隐藏了起来。

多年来,老太爷一直敦促儿孙们上山庄生活。

他认为,城里官吏寻暇伺隙,索钱要物,商贾之间你虞我诈,不及在山庄守着祖业,继续祖荫,安然生活強。

可儿子展盛没有听从他。

为了逼他的儿孙们上山,便是大灾之年,儿孙们没吃没喝,展棠也不曾施以援手。

这些年,常遇天灾,种田的农人没有收成,还要交田赋。

吃不饱穿不暖的耕农,大多弃田去打短工赚取糊口的钱,少了人耕种,粮价自然上升,穷人生计艰难。

有的,干脆去了当土匪,到处打家劫舍,抢掠途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各路贪得无厌的匪首们,趁机招揽勇猛之人,扩大自己的阵营。

老太爷展棠用财不露眼来防范这种人,山庄的钱财没有和岭城展盛这边相合。

和城里的新贵相比,展家自然是不够看的。

此刻,展珩和文薏然二人已进入了树林,展珩高声叫“糖果!”

很快,一只小豹子箭一般飞跑而至。

豹子还很小,身长只有二尺余,眼睛澄澈,肢体健壮,跑得比风还快,半息便能跑出数里。

“啊!”她吓得花容失色,叫了出来。

展珩赶紧张臂挡着:“别怕,它不会咬你。”

糖果看见二郎身边的她,有点不高兴,用圆圆的头去撞她的腿,似要把她和主人分开。

吓得她又叫了起来。

展珩只好把惊慌的她抱了起来,近距离看了一眼她的胖圆脸,很想松手把她摔了。

心里不喜欢她,口里还是要说:

“文姑娘,得罪了。”

豹子惊到了她,她惊慌导至眼怒睁,嘴张大,五官挤在一起,实在太丑了,这,就是这个朝代的美人?

我的娘!他心中暗苦。

丑一点也罢,娶妻求淑女,但一路自西庆城走来,从她的言词中,他发觉,她不是一个和善之女。

若她蕙心纨质,虽无蛾眉螓首之貌,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也会一诺千金,负责到底。

问题是,他感觉不到她的贤淑与善良,一路上,二人走到荒野僻静之处,她便做出各种勾引他的举动。

幸好他一直把持得住,否则,他有口说不清,想不娶她,就难了,他不明白,这个朝代的女子,应该会言行慬慎,守身如玉才是。

她若是贤良之女,何以如此厚颜无耻?

他不想娶这种放浪之女,不希望展家蒙羞。

展珩见她不再惊慌,便放下她。

“糖果,不能这样,她是客人,我们对客人要有礼貌。”他对糖果说道。

她一听,脸现不愉之色,心中腹诽:我是客人么?我是展家少夫人!

但她马上收起怒意,把绷紧的脸皮松开,展开笑颜,毕竟,自己还没正式嫁入展家。

小豹子听话地在展珩的腿上蹭了蹭,表示它听懂了。

“糖果,天气转凉,今晚你回二郎的房间和二郎睡,别再睡山上了。”

“你和这小豹睡啊!”她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本来一直和我睡,天气热的时候,我让它睡山上了。”

展珩蹲了下来,抱着糖果的圆脑袋,用额头去轻撞它的圆头。

这是小豹子最喜欢的动作。

和小豹子亲热一番之后,展珩打发糖果自己去玩,他把两只手指扣在嘴上,吹了一个响亮的响指。

一声尖锐的鹰叫,划破长空。

很快,一只巨大的蓝头鹰飞了过来,立在展珩的面前。

这只鹰头和羽翼是蓝色的,身上其它部位的毛是灰褐色的,站在地上,昂起头,和文薏然一样高。

展开的双趐有二三丈宽。

这时,它忽然用嘴向文薏然的头猛地一啄,吓得文薏然惊叫!

那锐利的黄色鹰爪,像人的手指一样长,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展少庄主又像教糖果一样,教了它一遍。

展珩摸着它的头,对躲在他身后的她道:

“别怕,它叫糖莲藕,这几天,你的任务是要和它熟络。”

展珩说完,对糖莲藕说:“带二郎飞一圈。”

糖莲藕立即背对着他,他骑上鹰背后,鹰立即起飞,沿着小山坡飞了一圈后,徐徐降落到文薏然面前。

展少庄主让薏然试坐,她害怕地摇头。

展珩只好说:“好吧,等你和它熟了再说。”

这时,贝儿从林中走了出来,她刚练完功。

“你们要上山么。”贝儿嘻笑着,跑过来拥抱她。

“带她去山上看看,你去喂凤凤凰凰了没?”展珩问。

“练功顺便带了点竹籽粒去喂了。”

贝儿答道,笑着和薏然解释:

“是一公一母两只凤凰,刚下了一窝蛋,不让生人近,否则,带你去看看,两只凤凰连侍女都不让接近,见生人便追着啄。”

展少庄主拿出一个装了信件的铜管,拧紧管口,将铜管梆在鹰腿上,说:

“这封信要带去岭城展家,交给展盛爹爹,听明白了吗。”

见鹰啄了几下头,展珩拍了拍它的背,鹰便起飞,朝岭城的方向飞去。

贝儿要回去用早膳,练了一个早上的功,她饿了。

展少庄主带着文薏然,走到一块大石上坐下。

“你还养了些什么动物啊。”她挨着他坐,侧着脸看着他,问。

他移开身体,跟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垂眸,道:

“没有了,经常玩的猴群,不是我们养的,所以不听我们的话,太多,养不过来。”

自从展珩上了恒喜山庄,山里便出现了不少有灵性的动物,有一些事,他不想让她知道,索性说没有了。

他越来越觉得她不对劲,他不想和一个跟脚不明之人说太多。

“我今天的任务,是要带你认识山庄,认识山庄的人和一些动物,明天,要带你熟悉山里的环境。

这里,每个人每天的时间都排好了的,读书、打猎、採药、制药、练武,除了种植、养殖和厨房、内务等事不用干,其它的,都要干。”

展珩说到这,看向她道:

“你初来到山庄,祖父不会安排你做事,等你休息一段时间,做不做事,随你喜欢。”

“我可不希望自己任何事都不会干,那和一头猪有何区别。”她说。

“那你会什么?”他问。

“我会刺绣,会做衣服,会烧饭,也想学採药练药。”她眨着那双圆眼道。

“贝儿也会刺绣,你们有话题了。平时,贝儿还会画一些结构图,让坑下的人绣。”

“坑下?”

“恒翠山和千喜山的接壤处,有一个天坑,三百亩的大小,里面有一个特大的山洞可以住人。”他道。

那一年,二十几个人从山外攻进来,被展棠和宋原夫妇打死了十几个,活捉了十二个。

展棠想放他们回去,他们说想留在山庄,做牛做马也可。

山庄是不会留下不知底细的人的,更何况是这种匪徒。最后,征得他们同意,让他们在天坑生活。

庄主展棠,也是宅心仁厚,若换了别人,统统杀了,又或者,赶出山庄,但展棠却收留了他们。

他提供生活所需和种子等给他们,慢慢,让他们自立,自己种自己吃。

这个坑并不算深,想上坑办法多的是,但这些人,多年来也没再想过做坏事,毕竟庄主对他们也算是够仁慈的了。

后来,庄里安排长大了的丫鬟,让他们彼此认识。

看对眼的,便在坑下成了家,闲时,女人学习刺绣,绣品帮她们卖掉,换点盐油蜡烛等物。

“几百亩,可容纳百十个了。”她听着他说这些事,计算着。

通常,一个人有一亩三五分地便够吃。

三百亩,除出住的地,十几个人每人拥有的土地,实在不少,还不用交田赋,怪不得不愿离开。

“天抗深,怎下去的?”她问。

“十丈左右的深度,不算深,用绳子一个一个送下去的。”展珩道。

“有一年,山外旱灾,很多人卖女儿,祖父也买了十几个回来干活。

后来,这些小女孩长大了,到了婚嫁的年龄,总是不愿离开山庄嫁人。

宁愿选择下坑和坑下的人成亲,现在,几个家庭生活得不错。”

既然她以后在山庄生活,他将山庄的事选择性的告知她。

昨夜,他发了个梦,梦见自己和三个容颜绝美的妻子幸福的生活着。

一个额头上有颗红痣的女子,有一枝神奇的画笔。

她不但可画出和实物一模一样的画,还可以做很多令人意想不到之事。

女子仙气飘飘,双目含情,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娜。

三个绝色女子,时而轻盈如翩翩起舞的蝴蝶,时而踏着像流动的彩玉一样的云雾而行,时而宛若一只艳丽、优雅的彩雀,轻立在房檐上。

裙摆与秀发迎风轻舞,举手投足尽显姿态优美,动如拈花摘叶似的轻柔快捷,坐如睡莲般的闲静温柔,言如蜜般的甜润心田。

法力无边,并指一挥,瞬间便能崩门碎石。

他经常发这样的梦,面前这个女子,和梦中的女子样貌上差太远了,这个文薏然,真的是自己未来的娘子?

他多次问自己。

自己也答不上,梦,总归是不真实的。

眼前这个女子,才是真实的存在。

问题是,文则坚明明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文钰松带文则坚回老家,其他人不是可以照顾文薏然么?

为何说她一个女子在这,不放心,要托付于他?

当时,文则坚父子一个接一个的说,他也没反应过来,喝了酒,头昏昏的不清醒,现在一想,似乎不太对。

她盯着他,微笑着道:

“生活当然会不错,天坑,不会像山外似的,常有水患,还不用交田赋。

可让女人在山坑耕种,把空的坑地都种上,卖粮赚钱,男人们去伐木,他们付出劳动能赚到银子,山庄卖木,也能赚到银票。”

展珩听到卖木,有点心动。

她只来这一天,便把山外山内的情况分析透了。

聊了一会儿,展珩领她去田里看。

这里,有上百亩土地,三分一种植,三分一建了养殖房舍,养着一些打猎抓回来的动物,除此,还养了猪、鸡、牛、羊。

剩下三分一的地,是空着的。

“如果养殖棚舍建在山脚这些空地,便能空出三分之一的良田。还有空地怎没种东西呢。”她问。

“种多了吃不完,没路,运不出去,靠马背运不了多少,路又远。”展珩无奈地说。

“来时,我算过恒喜山庄和小城的距离,离最近可交易的小城,大概一百多里路。

如果,将所有土地种上,粮多的话,可在兆河走水路,粮食很容易就运了出去。

砍下的树木需要泡水,也可放在兆河,这种环境,最适宜砍树!运才几天,从种到收成要很长时间,种比运难得多。

省掉田赋的钱,用来请镖局运送都绰绰有余。灾年粮价高,除去费用,还是有利可图。”

她从种田的人工成本算起,到粮价多少,算到整个山庄的剩余土地可产出多少利润。

算到每一根不同品种的木材价值多少两银,一个伐木工和搬运工要多少工钱,有理有据,一一分析清楚。

但他不会按她说的做。

种粮这些,山庄不会去多种,专职卖药便是了,卖药利钱丰厚,何必舍本逐末去弄其它。

展珩昨天刚收到爹爹的来信,说已在自家大宅的对面,买了一百亩的地。

大宅附近的荒地很便宜,三五两银便可买一亩,不贵。

但地要交田赋,虽然田赋比买地贵,但大老爷相信力半而获厚利的机会很大。

大老爷展盛说这是上好的旱地,就算不用作出售牟利,种上玉米、土豆粮食,一家人也饿不着。

土地,不值钱,只要你交得起税赋,便多的是,大可不必在山庄种。

山庄种粮卖,除了运费,赚不了多少银两,至于这个山坑,展珩却是有着自己的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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