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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二龙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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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嵩一惊,道:“汉军?哪里来的汉军?可曾看清楚主将是谁?”

那军士道:“新任九江太守马严!”

“九江太守?马严?”刘信道,“九江军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刘嵩道:“只怕来者不善啊!且上前去看看。”言罢,催马向队前冲了过去,刘信不敢怠慢,紧随其后。

荆采率领教众赶到南城下时,见南火使正在满头大汗的指挥教众往城中搬运巨石,进度缓慢,道:“这样靠人力搬运,几时才能运完?为何不从城中调集一些运粮的马车?”

南火使顿时醍醐灌顶,叫道:“我为什么竟没有想到?”

荆采道:“周栩在忙什么,他应当能想到,为什么不出来帮你?”

南火使道:“他倒是出来了一趟,看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然后匆匆忙忙又回城中了!”

荆采道:“我先进城去,看他究竟在忙些什么!”说罢,催马进城。

周栩从城楼上匆匆走下,前来相迎。

荆采面色不善,质问道:“你究竟在忙些什么,为何不出城前去帮助南火使搬运巨石?”

周栩道:“东城与西城门外面都来了许多汉军,均是耿忠的队伍,正要准备攻城,东土使与西金使又都不在,我不得不临时支应,所以就没顾上南城。”

“什么?阙廷的大军调过来了?”荆采道,“你立刻放下手中事务,备些运粮的马车,与南火使一同将巨石火速运进城中,越快越好!东、西城那边,由我来亲自调度。”

“诺!”周栩答应一声,匆匆而去。

荆采道:“北土使,你与西金使二人速去守住西城,我亲自前往东城。”

“诺!”二人转身飞奔而去。

南城地势比东城与西城都高出甚多,与两城之间均有壕沟深壑相隔。当初筑城时,因地就势,在南城上造了一座吊桥,放下时,将诸城连通,拉起时则阻断往来。

荆采疾步向前,刚至南城与东城相连的吊桥边,便有大批教众迎面涌来,一个个惶恐失色,慌不择路。

“你等为何如此慌张,出了什么事?”荆采喝道。

“东城里的沂军突然哗变,对我等大砍大杀。”

“他们为什么哗变?”荆采怒道。

“沂王到了东城门下,向城上喊话,声称善道教为邪教,勒令沂军立刻捕杀。”

荆采心下自是雪亮,当下不再多言,下令拉起吊桥。

左右有教众连忙上前提醒道:“荆教主,桥上和东城中还有许多教友啊!”

荆采道:“顾不上他们了,要是沂军追杀过来,连南城的教友们也保不住!”

左右教众无奈,只得将吊桥缓缓拉起,眼望着对面聚集起越来越多的教友,不住朝着这边招手怒喊。

荆采索性命人将吊桥彻底拆掉,以免徒生枝节,然后返回南城正门,见南火使等人颤颤巍巍正把一驾驮着巨石的马车缓缓推入城内,不禁怒火上升,喝道:“不是让周栩去协助你了么,这么久如何才运进一车?”

南火使道:“这老半天,他才找来一驾马车,还缺少一个轱辘。”

荆采吼道:“如此磨蹭,何时才能运完,周栩要误我大事!让他速来见我,余人与本教主一同将此车推上城来!”

言罢,撸起衣袖,将马解开,亲自执轭,带着身边一干教众,咬起牙关,半抬半推,一步一步将一车巨石运至城上。

下方的滔滔激流正不停的向着北城的水坝咆哮奔去,荆采松了一口气,但余人听起来却更像叹气,道:“策划多年,准备数月,倾力在会虑、须昌二县采集巨石,如今安然送到这南城之上的,眼下却只有这寥寥数尊,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事到如今,成败尽皆在此一举了!”

他又望向远方薄雾之中的北城水坝,道:“真是造化弄人!苏先生亲手设计的盾,再用他亲手设计的矛来刺!究竟是矛尖还是盾利,我等且拭目以待!”

话虽如此,但在他内心深处,仍是觉得没有多少把握,毕竟这座水坝抗拒了数年汹涌的濉流之水的冲击,厚固坚实,如果昨夜运送的巨石全部送至,自是不成问题,但此刻才到了一车?

他不敢再往下想,回头望向城门,依旧没有动静,遂又命令一名教众前去催促。

未及等到周栩与南火使,派去守西城的北土使与西金使二人却领着一群教众匆匆忙忙不请自来了。

“出了何事?”荆采问道。

“我等赶到时,西城已被汉军攻占。不知何故,守城沂军突然哗变,打开城门,把耿忠的大军放了进来。”北土使道。

“这些沂军终究还是靠不住,沂王一到东城,也是立刻投降。”荆采道。忽见南火使、周栩等人又匆匆忙忙飞奔而来,道:“南面的山道上忽然出现好多人马。”

荆采一惊,道:“火速把城门关上,随我上城楼观望!”周栩领令转身奔回城门。

郁郁葱葱的山间,一群沂军正在穿梭其间,他们身上衣甲的绛红与周边的苍翠相益得彰,尤为耀眼。

“这好像是昨晚离去的会虑、须昌的人马!”北土使道,“莫非也被汉军偷袭了?”

“不会,他们衣履齐整,哪像打败仗的样子?”荆采道。

“那他们返回来作甚?”南火使道。

“走在最前面的确实是刘嵩与刘信两位县令。”北土使道。

荆采道:“且问问他们。”

南火使叫道:“刘县令,你等不是回会虑了么,来南城做甚?”

刘嵩在城下高声叫道:“会虑已经被汉军给占了,我等只得前来投奔荆教主。”

荆采冷笑道:“这哪里像被汉军占据了老巢的样子,分别是归顺了阙廷,试图前来赚取南城,想拿住我等,戴罪立功!”

北土使惊道:“若果真如此,我等又将如何行事?”

“事不宜迟,启动二龙出水!”荆采道,“你与西金使速把那几块巨石推至桥边,置于这些沂军的视野之内,我要让他们亲眼目睹,这沂国是如何变成泽国的。”接着向刘嵩喝道:

“刘县令,是哪里的汉军袭占了会虑城?”

刘嵩顿时默然,半晌方在城下叫道:“是九江太守马严的汉军!”

荆采道:“那就让马严上前来与本教主搭话!”

“荆教主此言何意?”刘嵩的叫道。

荆采笑道:“你身后旌旗下的那人器宇不凡,想必就是九江来的马严太守吧?”

不待刘嵩说话,那员汉将催马上前,道:“真是好眼力,在下正是马严!荆教主既然有如此上佳的目力,更应当识时务,争做俊杰啊!”

“马太守是要劝本教主归顺阙廷么?”

“正是!如今大军已兵临城下,荆教主还不下城受降,难道真要抵御汉军的堂堂之锋么?徒令生灵涂炭,显非善道啊!”

“住口!马严,你可知道本教前任教主荆邯?”

“知道!”

“可知他死于何人之手?”

“家叔马严!荆邯化名维汜,创建善道教,妖言惑众,图谋不轨,故奉先帝之命将其剿灭,并斩杀妖首维汜!”

“荆邯正是本教主之叔父,为他报仇,天经地义。阙廷也好,马援与你马严也罢,都是荆某的仇人!我又岂能下城归降?”荆采道。

“你叔父咎由自取,罪有应得,不必多言!而你为报一己之私仇,不惜枉害世间无数军民之性命,掀起一阵阵腥风血雨,更是罪大恶极。今天,本太守为民除害,你的末日到了!”马严喝道。

荆采微微一笑,道:“马太守,你我的恩怨稍候再算,且先看看此为何物?” 说罢,伸手指向悬桥北侧,见马严正在翘首眺望,笑道:“在下被马太守适才一席话给气糊涂了,想必此桥太高,看不真切!南宫使者,落石!”

南火使当即命人将一座巨石推入滚滚濉流之中,伴随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激起一阵惊涛骇浪!

但见那巨石顺着激流一落千丈,径直飞奔下游,撞向北城水坝,接着便又传出一声震天彻地的霹雳之声!

马严大吃一惊,急忙下令火速攻城。

就在此时,却见对面的城门亦是轰隆一声,似乎正在缓缓推开,门缝越闪越大。

马严心中疑惑,暗道:“这荆采莫非真想出来拼命,不怕以卵击石?”

荆采桥上凝神关注北城,但距离过于遥远,仅凭目力,着实难以看得清楚!

他遂把目光投向脚下旋流,长叹一声,知道未能一击奏效,因为如果击穿北城水坝,所蓄积的河水必然会轰然冲出,而引起此间的水流骤然加速。

可是这些情况现在并没有发生,他苦笑道:“苏先生,你的盾也太坚固了些吧!”

一个教众风风火火的冲上桥来,声嘶力竭的叫道:“禀教主,汉军杀进城来了!”

众人闻言尽皆大惊,荆采问道:“未见他们攻城,如何进来的?”

“是中土使周栩假借教主之令,命人开的城门!”

“周栩!”南火使暴跳如雷,吼道:“我要撕碎了你!”

荆采道:“可曾看清,确实是周栩本人?”

“正是,不会有错!”

荆采知道大势已去,冲到桥边,双臂运力,将另一块巨石推下桥去,接着又将另外两块也陆续推了下去,接着爬在凭拦向前翘首以盼,期待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

过了好大一会儿,又传来一声巨响,荆采心跳加快,俯身下望,不见水流有甚变化,接着又接连传出两声巨响,他目不转睛盯着河水,血脉贲张,恨不得用满腔热血去驱动这满江之水。

可现实还是令他失望了,荆采缓缓的坐了下来,目光呆滞,喃喃自语道:“苏先生,荆采已经尽力了,可你筑的坝太过于坚固了,我与你都败给了你的盾!”

这几声巨响,同样也把刚冲入城内的马严、班超、耿恭等人震得心惊胆战。

昨夜,班超与耿恭在把刘嵩与刘信的押石车尽数推翻在地后,趁着夜色溜出了山谷,直奔会虑县城而来。

出乎意料的是此时的会虑竟是灯火通明,四门大开,城中到处都是汉军,经过打听,方知是九江太守马严的人马。

班超曾在钜下二卿门下学艺,闻讯自是欢喜万分,带着耿恭进见马严,将来意尽数告知马严,但见马严面色凝重,道:

“事情之紧急远远超过我的预料。我本向陛下提醒加强扬州、九江方向戒备,必要时前来增援。司空宋均曾任过九江太守,熟知此地情形,遂向陛下推荐由我入替现任九江太守,以便随时驰援。近日,闻听陛下已亲临沂境,故此率军前来策应,进入会虑却发现竟近乎空城一座,正在查访刘嵩去向,你二人的到来真是及时。”

当下传令起兵,剑指南城,走得半途,便有军马来报,前方山中出现一队沂军,马严等料得必是刘嵩的人马,当即堵住山口。

刘嵩、刘信见他从天而降,知道事情泄露,料不是对手,立刻爽快投降,并主动献策,试图去诈开南城之门,以免增添汉军无谓的伤亡,但到得城下,却被识破。

马严正准备攻城之际,南城城门忽然大开,里面涌出无数教众,当他看见为首一人时,顿时心中大喜,一马当先奔了过去,班超、耿恭等连忙率军紧随其后。

城中出来之人正是周栩。他见到马严,拱手道:“大哥,那荆采正在桥上,请速领军进城抓捕。”

马严道:“兄弟辛苦了!”

当即催动大军涌进城中。他与班超、耿恭、周栩等一同冲上桥来,荆采此时已经镇静下来,冷冷的望着众人,突然见到人群中的周栩,目眦欲裂,道:

“周栩,本教主如此信任你,可你却竟然背叛善道教。”

周栩道:“并非背叛,只不过是前来暗查而已!”

此言一出,周围之人无不吃惊。荆采道:“此言何意?莫非你竟是公门中人?”

“正是!在下真名马敦,乃是伏波将军马援之侄,这位九江太守马严之弟。承蒙教主慧眼识英才,一路提拔重用!”

“什么,你竟然是马援之侄。好大胆子,竟敢混入本教?”荆采喝道。

“当年,你叔父荆邯带着李广等人在皖城创建善道教,为害一方,我兄弟二人随家叔马援前去平定,我不幸被李广用角端弓暗算,此伤一直影响至今。眼下,你又用善道教蛊惑人心,再次祸害生灵,我兄弟岂能任你肆意作祟?故此早就定下计较,拿你归案!”马敦道。

荆采此时方恍若大悟,怒视马敦片刻,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又把目光转向马严,道:

“马严太守!既然你我上一代便已结下恩怨,不如今日便由你我二人单独将其了断,马太守可有此胆量?”荆采道。

“虽说不可因公废私,但此刻倒也难以两全其美!马某索性就假公济私一次,班超、耿恭、马敦听命,你等率领汉军,缉捕善道教余党,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马严道,“荆教主,今日本太守就与你一战高下,一了夙愿!”

直到此时,荆采方才知晓耿恭与班超之名,遂道:“北土使、西金使、南火使,善道教此刻就交给你等,率领教友抵抗强敌,见机行事吧!”

说罢,缓缓拔出佩刀,马严亦拔出佩剑,两人四目相对,彼此都知是劲敌,尽皆默不做声。

其余人则立刻捉对厮杀起来,战不多时,就已分出胜负,西金使、南火使俱都当场斩死于耿恭刀下,北土使被班超刺中肩胛,坠入激流之中,余下教众或战死或投降。

而荆采,与马严的决斗却还未开始,耿恭等众人退至桥下,留出空来,以便让二人放手厮杀。

荆采一个健步冲上前去,举刀斜劈,马严迎面便是直刺一剑,转瞬之间,剑锋就到了荆采眼前。荆采慌忙侧身闪开,马严随手又是一划,看似漫不经意,方位却又出乎荆采预料。他不得不退后一步,方才躲过,正欲进招,却又见马严的剑锋已至,连忙再次避过。

他叫道:“原来班超的剑术是你所传,真是疾如闪电!”

马严微微一笑,道:“源头还在家叔伏波将军马援那里!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他只是把兵法的心得挪至剑法上而已!”

荆采闻言,当即改变战术,决意以力打快,刀当棍使,又是一个斜劈,运足浑身之力,声势惊人,马严不再用快,而是以硬对硬,朗声道:“那就试试你究竟有多大气力。”

当下刀剑相撞,马严面色微红,荆采臂膀亦是发麻,这才知道他貌似文质彬彬,竟原来也是一员猛将。

一个快字,自己尚无法应对,眼下力量也无法讨得便宜,这样的对手岂不是根本无法胜出?

他当下不再循规蹈矩,讲究章法,而是抡刀一阵狂砍,如疾风暴雨一般,马严眉头一皱,暗道:

“如此进退失据,莫非不要命了?”

岂不料荆采这是以退为进,趁马严分神思虑的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急速奔到北侧桥栏,纵身跃下,待马严反应过来,冲过去一看,但见水花已灭,荆采早已被险峻激流冲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马严叹道:“此人也是一代枭雄,葬身如此激流,虽不免可惜,但也算死得其所!”

耿恭道:“未必!马太守不可大意,前番他曾率领善道教众拆卸水坝,水性甚是了得!”

马敦道:“耿恭所言甚是,如此湍急的流水,别人跳下去或是死路,对荆采则是活路。此人号称身怀神术,可以十多天不吃不喝,安然无恙,就是因为他精通一种闭气之术,缓慢吐息,在水下潜水,连续三、五日不成问题。”

马严道:“原来如此,那得立刻通知北城的汉军,严加提防。”

班超道:“此事由我与耿恭去办,同时一并看看郑异的下落,他一直在王城苏仪虎口之中,不知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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