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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玄幻小说 -> 我真不是玩家啊-> 第八章 少年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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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少年天子
- 杨尚书年少高中，为官二十余年，自诩老练谨慎。
安四郎区区一四品指挥，背靠魏国府，多次对兵部阳奉阴违，杨尚书都忍而不发，但这次事关魏国公长子，仿佛天赐良机。
良机难觅，他终于忍不住动了心思。
然而，当胡相国平静地道出那句“尽掌中枢大权”，那是多少官僚梦寐以求、奋斗一辈子却不得的人生追求，该是何等睥睨畅快，但杨尚书竟听出了一丝莫名的不安。
比起相国，他忽然觉得自个儿做事有些欠妥，未掌握为官之精髓，倒像是初窥门径的稚子。
“辅之，你错便错在‘忌惮’二字。”胡相国摇摇头。
杨尚书低头，道：“谨听相国教诲。”
“嗯，先坐吧。”
杨尚书搬来一旁的胡凳，却只贴着坐了半张屁股。
“辅之啊…太皇太后乃太祖之妻，母仪天下三十年，名望风评俱佳，肚量同海纳百川，朝堂大小官员无不拜服，实民心军心所向。按辈分，魏国公得唤她一声舅娘，太皇太后岂会忌惮一晚辈？”胡相国道。
杨尚书忙道：“相国言之有理，教训的是。”
“倒也怪不得你这般想。”胡相国摆摆手，继续道：“先帝急病而崩，吾和魏国公作为顾命大臣，一内一外，一文一武，共领朝纲。政事堂虽说是圣上观政所在，但也属朝堂内政，自然由吾主持。
若魏国公进了政事堂，我俩难免会有政见不一的时候，争论事小，耽误国事为大。你，可懂得？”
闻言，杨尚书拱手，遥拜太皇太后居所仁寿宫，道：“太皇太后深谋远虑，实乃家国之幸。”
胡相国满意地点点头，道：“文武之争已如火如荼，古今往来皆如此，此乃规律，也是朝堂平衡所需，吾等阻止不了，亦不能阻止。
辅之，吾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争端可有，却不可太过，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上纲上线，圣上和太皇太后听多了也烦。”
杨尚书恍然道：“相国一番话，学生如雷贯耳。学生惭愧。”
“辅之，你我自家人，吾不妨和你说些心里话。”
胡相国捋着短髯，道：“前朝末年，太祖起兵，吾作为幕僚追随太祖左右，开国后，太祖爷封赏群臣，拜吾为中书省参知政事，后来首任左相专权被诛，上大怒，欲裁撤中书省，却因豫而止，这中书省才侥幸保留下来。
此后，中书省不再设左右丞相，吾一直在参知政事的位置，待了足有二十年。
吾日日如履薄冰、夜夜辗转难眠，多次恳乞骸骨，被先帝留中不发，等到年事已高，将告老还乡时，先帝突染恶疾，命吾为顾命大臣，进中书左相。
都说守得云开见月明，可历经三朝，权力于吾，早形同嚼蜡，吾留下，除先帝重托，全赖家国之职所系。
今，北有草原鞑子环伺，南有山民作乱，西域胡羌虎视眈眈，正是吾等文武群臣戮力同心、一致对外之际，吾这把老骨头，半截身子入土尚且如此，辅之，你当如何？”
说出来的，那能叫心里话？老狐狸…
杨尚书暗自腹诽，却拱手道：“相国肺腑高论，学生震耳欲聋！学生定不再过问此事。”
胡相国摆摆手，正欲拿起奏章，却又想到了什么，道：“李中丞之子此案，可有文书凭证？”
杨尚书在怀里一阵摩挲，拿出那本南城兵马司递的公文，捧送向胡相国。
胡相国信手接过，展开览阅，看着看着，却是会心一笑。
杨尚书不明所以，道：“相国，何故而笑？”
“幸好你未贸然而动，否则正中了人家下怀。”
胡相国细看着公文，轻捋着短髯，道：“这位安中侯，年纪轻轻，倒是学会自污哩。不过，这公文还算中肯，不偏不倚。你的人写的？”
“是南城兵马司的人，一名姓王的副指挥。”杨尚书道。
胡相国点点头，也没多说，收起公文，递还给杨尚书。
杨尚书起身，道：“李中丞那边，是否需要…”
“李中丞一向公忠体国、秉公执法，你把这事儿给他说了，岂不为难了他？”胡相国继续批折子，依旧是那幅风轻云淡的神色。
杨尚书若有所思，拱手道：“学生晓得了。学生告退。”
胡相国执笔批文，微微颔首。
杨尚书转身而去，将要走到殿门口，突然背后一寒。
他斜着眼，悄悄回过头，只见鬓发尽白的胡惟庸仍是阅着折子，无喜无悲，仿佛老僧入定。
……
咚咚——
鼓声如钟，响彻皇城，落日沉入山峦，殿宇游廊间，已是灯火通明。
暮鼓惊醒了李祥清，他缓缓举起身子，望向冷清的庭院，耕耘于书案的注笔不由一停。
已经戌时了么？
点燃案头的青灯，屋子明亮不少，李祥清嶙峋的脸颊显得有些暗黄。
想当年，他也是白面大耳的帅大叔一枚，颇俱富态，可自打接手了御史台，虽居部堂高位，这衣带却是日渐宽松…
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李祥清刚欲提笔，却听见院外响起一串铿锵整齐的脚步，由远而近，似乎将要跨进文华门。
文华殿政事堂各部，唯李祥清所在的小院离那文华门最近，他旋即扶着椅子，向后移了半步，以便随时起身。
两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一左一右，率先进入文华门，门外炸起一声刺耳的公鸭嗓：
“圣上到！”
此音未落，文华殿各处异响不绝。
李祥清放眼望去，那群锦衣卫簇拥着一淡黄常服的少年，径直向小院而来。
那少年头戴金冠，威仪气度，虽天色晦暗，补子上的团龙亦明亮可见。
当今大夏天子，永兴皇帝。
李祥清正襟而起，快步移到门侧，叩拜道：“臣李祥清，叩见圣上！圣躬安否？”
“朕安。”
永兴帝迈进门槛，把住李祥清的胳膊向上一提：“李师快起。”
那力量沉稳充沛，甚是实在，根本容不得李祥清客套，他只好起身，道：“谢圣上。”
永兴帝微微颔首，环视屋子一周，问道：“怎只有李师在？御史台其他人呢？”
李祥清拱手回道：“禀圣上。现在已过酉时，臣斗胆让他们先行下值了，望圣上恕罪…”
“该酉时下班便下，规矩如此，李师何罪之有？免了。”永兴帝摆摆手，道：“今个儿去了趟国子监，回宫途中，朕想起该轮到李师上值，便顺道来看望李师。”
闻言，李祥清不禁动容，双膝一屈，道：“圣上厚爱，臣铭感五内。谢圣上…”
李祥清刚要跪在地上，永兴帝及时扶住，道：“一字相授，亦师礼之，何况李师教朕多年，已情如父子，李师莫要拘泥这些繁文缛节。”
李祥清瞬间被吓了一跳，差点又跪了下去：“圣上乃君父，罪臣安敢…”
永兴帝抬手虚压，示意李祥清不要在计较此事，李祥清方才讪讪止住。
永兴帝踱步走到书案后，就着青灯，观摩李祥清正写的奏疏，李祥清欠身随从，又悄然瞥去门外，十余名锦衣卫在庭院回来巡视警戒，一面白无须的太监守在门口。
看样子，圣上如今完全掌握锦衣卫了…
“李师想免除书籍税？”永兴帝忽然开口：“朝廷对书籍征税不挺少吗？”
李祥清躬身道：“禀陛下。凡商品，只要一免征捐税，业者有利可图，社会上各界和个人便会蜂拥而上，从业者一多，这书籍的价格亦会降低。”
永兴帝笑了笑，问道：“李师这是为天下寒士着想么？倒不为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可，这朝廷的税收不也就少了么？”
“禀陛下，臣这篇奏疏还未完善，只写了一半。”李祥清道：“当今，印刷刻书造价低廉。若朝廷成立有司，专负刻书之责，以物美价廉打进市场，又有官府招牌在，定能受市场欢迎…如此一来，既能利民，也可充盈国库，两相其美。”
“嗯…李师考虑得周道。”永兴帝点点头，道：“但此乃与民争利，朝堂诸位公卿向来体恤爱民，但凡论及税捐，便争骂不止…他们岂会同意？”
永兴帝笑得意味深长，李祥清瞬间了然。
李祥清躬身，低语道：“圣上顾虑，臣亦知晓。但陛下如今加冠成年，已经可以亲政，朝堂亦是陛下之朝堂…
微臣愿以此奏疏，充当先锋。”
永兴帝不动声色，道：“现在谈亲政，操之过急…不过，李师可将此疏完善，以待后用。”
“臣领命。”
“李师陪朕去院里走走罢。”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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