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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浪漫小说 -> 青春不在你还在-> 第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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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话
- 王长海当了一个礼拜老师,渐渐有了点模样,心里夸学生妙喻盖世,口上替老师叫冤:“其实我们做老师的也很为难,要培养全面发展的学生,要积极向上,更主要是要健康成长。”言下之意,学生就是向日葵,眼前只可以是阳光,反之则是发育不佳。
于是教导主任大力支持组织了文化社。
正和第一天见面王长海就给每个同学发了一本他自己的大作相吻合!
“那最近有什么活动呢?”
“噢,就是讲讲文学原理,创作技巧。文学嘛,多写写自然会好。”
李云扬怕自己没有闭门造车的本领,再试探:“那——不组织外出活动?”
“这就是学校考虑的事了,我只负责教你们怎么写文章——怎么写得好。”王长海知道负责不一定能尽责,说着声音也虚。
那天周五,下午有一段时间文学社活动。路上李云扬对王长海说:“王老师,以前我们选写文章的人像选歌手,谁会唱谁上。”
王长海的理论课上得人心涣散,两个礼拜里退社的人数到了十五个。王长海嘴上说:“文学是自愿,留到最后的最有出息。”心里还是着急,暗地里向校领导反映。校方坚持自愿原则,和王长海的高见不谋而合也说留到最后的最有出息。又过半个礼拜,没出息的人越来越多,而且都退得理由充足,有自己写条子的,说:
本人尚有作家之梦,但最近拜谒老师,尊听讲座,觉得我离文学有很大的距离,不是搞文学的料,故浅尝辄止,半途而废,属有自知之举。兹为辞呈。
这封退组信写得半古不白,王长海捧一本字典翻半天,终于搞懂是要退出,气得撕掉。手头还有几张,惶恐地再看,下封就有了直奔主题的爽快:
王老师,您好。我由于有些事情,想要退出文学社。祝文学社越办越好!
王长海正在气头上,最后一句祝福读着也像是讥讽,再撕掉。第三封就文采飞扬情景交融了:
我是文学社一个普通的社员,但是,最近外公卧病,我要常去照顾,而且我也已经是毕业班的学生了,为了圆我的梦,为未来抹上一层光辉,我决定暂时退出文学社,安心读书,考取好的高中。王老师的讲课精彩纷呈,**通今,贯通中西,我十分崇敬,但为了考试,我不得不割爱。
经过文学社风波之后,于是,我们正式开始了新学期。
又一大早上,王长海就把我们这些坐在后排的高个子男生都叫出去搬书。一摞一摞用塑料绳捆扎的又一波新教材被李云扬他们运进教室,大家很兴奋。
每个新学期发教材,我都兴奋。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我就这德行,教材是从第一排往后面传的,我那时候很羡慕前排的同学可以有更多的选择权——剔除掉所有页边折损或者有污点的,挑出一本最新的留给自己,剩下的传给后桌——然而后来我的一个小伙伴万分苦恼地说,她当时被分到一本破了的书,于是就重新挑了一本,把破的塞回去继续往后面传,被老师批评了。
当众批评。然后班里面一个很受老师喜爱的男孩子站起来,主动领取了那本破书,得到了全班的热烈鼓掌和老师的表扬,哦,还有一朵小红花。
我那个小伙伴非常非常痛苦,她盯着我,很认真:“我知道我错了,可是我朝那个男生要那本破书,他不给!这样下去,老师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我拍拍她的肩,真心地为她难过。
被老师记仇,还是一辈子,多可怕啊。
后来我也不知道那本破书的归属,是不是被他们两个中的某一个带回家用相框装饰起来了。
教材不便宜。作为消费者,怎么会抢着要一本破书?维权意识真差。
我正在胡思乱想,书已经发到了手里,爱不释手地翻看,感觉到杨允儿很诧异的目光。
“怎么了?”
“你……第一次看见教材啊?”
“对啊,不是刚发下来吗?”
他耸耸肩:“对,对,没事了。”
然后,我就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武器——卷成筒后包裹上废报纸的旧挂历。
我不喜欢文教店贩卖的那种花花绿绿的书皮纸。书皮只能有三种——棕色牛皮纸、白色挂历纸、蓝灰色绘图纸。
除了挂历纸外,另外两种严重仰赖你父母的职业属性,而我爸妈的工作性质,估计能拿到的只有发票账本和政府工作报告,而这两种是断然不能拿来包书皮的。
当杨允儿喜滋滋地打算开工的时候,看到了我那副眼珠子几乎要掉在桌面上的惊讶表情。
“没见过包书皮啊?”
“你从哪个年代过来的?现在你还包书皮?”
“我不喜欢书磨损得脏兮兮的。”
“花拳绣腿。”
“你管我?!”
我慢慢从书包里掏出剪刀和透明胶,我的叹息也越来越沉重。
包好了之后,拿出钢笔慎重地准备在封面上写标题和班级姓名,我虔诚得就差净手焚香了,突然想起来我的字写得很丑。
以前包书皮都是我爸给我写名字的,我爸写字特别好看。我说了,他放假在家的时候就喜欢养花养鸟写毛笔字,跟离退休老干部似的。
我的笔尖悬空很久,终于被我放下来。
“怎么不写了?”
“我写字不好看。”
“形式主义。写上书名和你的名字,你自己知道哪本是哪本,别人知道是你的就行了,你还想拿相框装起来啊?”
和我当年对那本破书的恶意揣测如出一辙,我笑了,把他吓愣了。
“对了,”我突然想起“最好的时光”,所以很激动地揪住他的袖子,“杨允儿,你帮我写吧,你好像写字很好看啊。”
杨允儿被恭维了后就不好意思继续谴责我的形式主义,别别扭扭地拿起钢笔。
“写得不好看不许怪我哦。”
不照镜子我都知道我笑得很狗腿:“不怪不怪,写吧写吧。”
于是,他大笔一挥。
“英语”。
空两行。
“S市六中”。
“二年六班”。
“杨允儿”。
然后,我们俩面面相觑了很久,她脸红了。
“那个……一不小心写成自己的了,我就是顺手……要不你重包一遍?哦,我还有涂改液!”
我看了看,不知道怎么,反而有点儿高兴。
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心里轻飘飘的。
“就这样吧,”我把书收进桌洞,递给他下一本,“接着写,写谁的名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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