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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仙侠小说 -> 谙尽孤枕解独眠-> 第十四章 云尧上神有点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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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云尧上神有点凶
- 等到老于掀了帘子来唤,容卿便领着阿眠出了布篷。
东边的天儿泛起了鱼肚白,三座仙岛从迷蒙晨雾中渐渐显露出来。山峦苍翠,祥云掩拥,流泉飞鸟。其间琼阁半现,烟雾袅袅盘旋上升没入云霄,该是通达九天了。
海浪扑在岸边礁石上被打成碎末,散开落回水中后不多时又扑了上去,于是再一次被打碎了。
远处山峦间飞出一个白衣仙人,衣袂飘飘落在那礁石上,恶浪扑到一半便偃旗息鼓,退回水中安静下来。
他的目光落在渔船上,端端正正作揖道:“明仪见过上仙。”
容卿微微颔首算是还礼。
阿眠躲在他身后,一只手揪着他的衣袖,只探出一个小脑袋瞧着明仪,问道:“上仙,这是谁?”
“长韶上神座下首徒,是现任风神后代子孙里旁支的一家,同风神的关系、差的有些远了。”
容卿一边说,一边带着阿眠在海面上踏波而行,每落下一步,水面便如投入一粒石子般泛起涟漪,波纹一圈圈荡开,惊得一些正贴着水面的小鱼儿四下散开。
阿眠不管是化形前还是化形后都没有试过在水面如此行走,此时一边低着头惊奇地看着脚下的海水游鱼,一边发出感叹:“世人多数碎嘴长舌,总喜欢翻人家的祖宗十八代出来说事,明仪前辈应该挺苦恼的。”
身后,老于分别向容卿和明仪行礼后便行船返回了。
明仪从礁石上飞身而下落在了岸边,等到容卿和阿眠上了岸便迎了上去。
他瞧了一眼就算站直了身子还离容卿胸口差了两寸多的小姑娘,脸上笑容微僵:“上仙这次又是从哪捡了这么个水灵灵的小丫头?”
倒是没有太过惊讶。
作为和容卿已经相处了两万多年的近邻,明仪对这位上仙的一些行为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他记得自己刚刚拜入长韶上神门下时,曾被领着到疏瑶岛去串门。
当时容卿正被他师父丢在院子里罚跪,原因是这位上仙从北海游历回来时,把北海龙王家的二殿下顺了回来。
据容卿上仙讲,自己当时路过北海海岸,瞧见这位二殿下现着龙身歪倒在一片沙地上,嘴巴大张,舌头都耷拉到地上了,自己以为对方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便将其带回疏瑶岛了,想着等他治好了再给送回北海去。
你说在人家北海地界发现了龙,还是在北海海岸上发现的,那肯定是北海龙王家的啊!
就算不是,那也是北海龙王家的亲戚!这事你让人家去管不就好了?!怎么就带回来了?!
明仪对这位上仙的脑回路不敢苟同。
可怜了北海的二殿下,据他回忆,自己那天只是想趁着岸上没人晒个太阳来着,突然就被人拖着尾巴扛了起来,害他一脑袋磕在石头上晕了过去,醒来时就身在疏瑶岛了。
这还不算什么。
后来明仪和这位容卿上仙渐渐熟络起来后,发现他每回从海内办事儿回来,怀里总能揣几个受了伤的小动物,次数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只觉得这位容卿上仙可能脑子不太灵光,要不然就是天生一副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
听到明仪点到了自己的名字,阿眠往前走了两步,有模有样的俯身行了一礼,然后缓缓起身恢复立容,乖巧又严肃地纠正道:“明前辈,阿眠自开灵识至今已经三百四十四年了。”
妖怪化形好比逆天改命,少则百年多则千年,修为越高皮相越趋于完美,像阿眠这样才三百多年便化形完整而且姿容上乘的,实在是极少数。
明仪心中惊讶却面色不显,尴尬地说道:“是我眼拙了。”
他还当这又是哪位神仙的后生晚辈呢。
容卿只说是受人所托,提了白枭的名字,将阿眠的来历一句带过,然后说道:“她以后大约是要同我一起修行的,只是我时常在海内行走,平日里,她还要拜托你们多多照顾。”
岛上修行的日子虽然充实,却也乏味。
多了个小姑娘,倒是多了个乐趣。
于是,明仪十分爽快地应了下来:“好说好说,等我回去问过师父,便在这蓬莱岛上给她选个地方开辟一个洞府出来,到时候蓬莱疏瑶任她随便往来。”
阿眠就站在一边静静听着两人安排,眼帘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
不过,直到最后事情敲定,阿眠也没能随着容卿住到疏瑶岛上去。
疏瑶岛上的云尧上神,是天界有名的武神,放在从前和妖界魔界打仗的时候,可是震慑力极强的存在。
不过在六界安定后,他便退隐到仙岛上定居了,这么些年跟前只有容卿一个嫡传弟子。
比起云尧上神万夫莫敌的神力,更让从前天界一起共事的神君难忘的,是他的臭脾气。
软硬不吃,不讲情面,单认死理。
他若是觉得有什么事情是错的,那么就算你找所有能说会道的文神站在他跟前给他念叨,他也是不会松口的。
重华殿建在疏瑶岛最高的广云峰上,神霄绛阙,周围云雾缭绕,好似立在云端。
容卿站在殿中,阿眠端端正正跪着,云尧上神就坐在一扇绣了百里山川图的屏风后,气势凌人。
阿眠偷偷瞧了一眼,只能看到一片未被遮挡的雾白色衣角。
云尧上神语气平缓,却颇有气势:“从前你离岛回来,带些野狐野兔之类的畜牲也就罢了,今日倒好,带回一只妖来,是要为师当面教你如何除妖卫道吗?”
殿中杀意顿起,阿眠低头揪着衣摆,大气都不敢出。
要死!
焉知这位上神不会突然暴起,当场要了她的小命!?
要知道,云尧上神从前的“丰功伟绩”,早先被装订成册在众妖中传阅,数万年下来早已到了妖妖可默背的地步。
那册子翻开第一页上的总结怎么写的来着?
一剑风起递群山,十代以内都要完。昨日山花明月酒,明日坟头,无魂无祭野草与人高。
下面还有行注红的、朴实无华的小字——若遇此杀神,立刻跑!抓紧跑!!马不停蹄地跑!!!
也许其中有夸大的成分,但是意思总归大差不大的。
一路上没说话的似白笑得崩溃又绝望,颤声感慨:“白大妖这哪里是要送你修仙,这分明是要把你送走啊!怪不得说什么年关!!”
显然,云尧上神的鼎鼎大名,连无甚眼界的野鬼都有所耳闻。
阿眠想让自己不要慌,可脑子里就像住了个小人似的,叭叭叭背着那册子上的话,一个劲儿嚷着“要完要完”,嚷得她更怕了。
容卿眉头微皱,往她身前一站,辩道:“师父不该以旧时思想评判妖魔,何况她得入海外,如今又安安稳稳站在这重华殿中,师父便该知晓……”
“妖就是妖!”云尧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便是她日后得道飞升,入了仙籍,也还是妖!”
说着,冷哼一声:“我看你是海内待久了,沾得一身浪荡的世俗气不说,规矩也忘了。如今,竟同为师唱起反调来了。”
容卿垂下眼睑,淡声道:“徒儿不敢。”
身子却不见退让半分。
“你不敢?”
上首又是一哼,一道仙力从屏风后骤然弹出,刮过容卿身侧时被他及时打偏,最后落在了阿眠脚边,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
阿眠瞳孔一缩,悄悄往旁边挪了一点。
这一下要是落在她身上,她也不用修什么仙,练什么法了,估计直接就去见阎王了。
云尧又是一哼,一甩袖子,厉声道:“你出去吧,为师要和这小妖……单独说几句。”
容卿还要说话,却被阿眠拉住袖子,一通使眼色。
现在同这位上神犟,岂不是要让她血溅当场,魂归西天!
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不如等等看这位上神到底要说些什么,再谈后事。
容卿犹豫再三,朝云尧拜了一下,说道:“弟子就在门外等候。”
然后出了重华殿,合上了殿门。
殿中一时沉寂下来,只余燃香拨灰的细微声响。
阿眠仍低着头,眼神时不时扫过地面的焦痕,随着时间推移,竟渐渐脑补出,一会儿可能出现的、喊打喊杀的混乱场面。
直到拨灰声一顿,铜器轻合发出一道紧锁的“啪嗒”声,云尧上神才“阴森森”地问道:“你想跟着容卿,在我疏瑶修行?”
虽是疑问,那语气却让阿眠觉得,自己若是点头说“是”,就别想活着走出重华殿了。
所以,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回上神的话,容卿上仙是受白枭白尊使所托,不好拒绝,故而才将小妖带在身边,施以教化。若小妖有幸随上仙修行,自是千恩万谢,感激不尽的。
只是,上仙仁慈,不计较小妖身份,小妖却不能装傻扮痴,以妖邪之躯立于上仙身后,日后令上仙为人诟病,陷于两难之地。
所以,小妖不能在疏瑶修行,也不好同容卿上仙处在一处。”
云尧又道:“可我那徒儿素来一根筋,若是为着所谓的人情非要带着你……”
阿眠赶忙磕了三个头,语气坚定:“请上神逐小妖出岛,切不能因一时心软而损了上仙的声誉呀!”
这下子,云尧算是满意了。
其实,他虽然避世不出,对外界的情况不甚了解,可仙妖两界将行和平新政的消息传了许久,他也听了不少。
只是,他是从一次次大战中厮杀出来的,见多了妖魔食人祸世的狰狞样子。
如今两家亲的局面,在他看来又荒谬又膈应,实在是接受不来。
不过看小姑娘还算识时务,他也勉强松了口:“长韶上神最喜收徒授业,我同他打个招呼,你就在蓬莱修行吧。而且他早前也收了些徒弟,到时有什么不懂的,也好找人交流。”
阿眠呼出了一口气,又磕了个头:“多谢上神。”
心想,可算是混过去了。
反正只是修行,跟哪位神仙不是跟呢?
若是咬定了非容卿不可,这师徒两个岂不是要伤了和气?
到时可真是罪过。
云尧想了想,觉得自己先前语气有些冲,为同容卿落个好,决定再说两句:“妖修仙道本就艰难,你既破得迷障入得海外,便该知晓,此为空前绝后的天大机缘。
日后务必勤于修炼,笃思慎行,以……福泽苍生为本,多行善事,多造善果,也好功德加身,早日飞升。”
阿眠叩首:“多谢上神提点。”
云尧微微颔首,摆手道:“去吧。”
阿眠行过礼,随后低头退了出去。
福泽苍生?
实在可笑!
苍生天天追在现世仙门后面,遇见个妖精就喊打喊杀,容阳那些人更是言行无状害死了孙婉。
她厌烦痛恨都来不及,怎可能上赶着去帮助他们?
容卿等着阿眠从殿中出来,上前问清情况后,一甩衣袖便要去找云尧上神要个说法。
阿眠忙拉住了他的衣袖:“上仙不必挂怀,不过是换处地方修行,没什么不好的。而且蓬莱疏瑶如此相近,往来也方便,等小妖学会了腾云之法,也会经常来看您的。”
容卿盯着扯住自己衣袖的那只小手看了半晌,迟疑道:“你是这么想的?”
阿眠不觉不妥,点头道:“是呀。”
不过是隔了几座山,腾云过来只需几息而已,如果、如果上仙舍不得她,她以后跑得勤些也就是了。
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招人喜欢,更不觉得会有人舍不得她。
容卿紧抿着唇,嗓音微低:“那你答应我的,便不作数了?”
阿眠哑口无言。
然后,她恍惚看见他眉宇间染上了一抹郁色,漆黑的瞳子里,似有一种名为失望的情绪慢慢发酵,可细看时,却又好像并无异处。
他仍是一派温和的模样,只在低眸时,自眼尾泄出一点几不可察的落寞来。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