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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仙侠小说 -> 停留在最初相遇-> 第六章 夜的忧伤(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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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夜的忧伤(4)
- 吃晚饭的时候,一众人围在一起,陈映春戴着斗笠,依旧白纱遮着脸,小口小口地吃着饭,也几乎不言不语。
云裳对第一峰说:“平常师姐都是这样的,对我们都不愿露真容,何况对外人。”
看陈映春沉默寡言,第一峰便问云裳:“我走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云裳:“你离开以后,一切如正常的流程,师父择吉日,与师姐成亲了。但是,并没有所谓的冲喜,师父的病迟迟不见好转,而两人的生活,也并不是那么幸福美满。一年多后,师姐迟迟怀不上孩子,师父因此而迁怒于师姐。两人日常吵架是小事,师父对师姐大打出手也是常有。而我们这些晚辈也不敢多加干涉。我也曾劝阻过师父一回,但也被师父打了。这一切悲剧只能怨师姐不爱师父。直到前年的一个晚上,师父喝醉酒,回房后又把怒气撒在师姐身上,打斗中,师父摔倒,头磕在桌角,把桌子撞翻,自己也摔倒在地,爬不起来。桌上的烛台翻落在床缘,将帐幕点燃,接而引起大火。师父无力逃出,师姐想逃出时,却被师父拉住衣服,也逃脱不出来。我们其他师兄弟妹赶到时,整个房子都烧透了。我们奋力把师姐救了出来,师父却葬身火海之中。师姐虽然得以活命,但全身表皮几乎被火烧坏,已经不成人样了……”
陈映春冷冷笑了笑:“哼哼,就像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第一峰:“当年你能治好我的脸,却不能治好你自己么?”
陈映春:“我的皮肤是被烧毁了,根本无法医治。而你的脸从未被毁过,只需要放下你沉重的心情而已。”
云裳接着说:“师父走后,按门规,以及师父在娶师姐过门时的遗言,师姐接任了掌门之位。不少自认技艺在师姐之上的师兄师姐不服师姐,加上师姐新订的门规,于是,带着自己的亲信离开了。最后,就剩我们最后几人,还陪在师姐身边。”
第一峰看不到陈映春的脸,但看陈映春夹菜时,微微露出的几根手指,那皮肤如枯树一般,十分恐怖。当即放下筷子,说:“只怪我,当初若强行把映春带走,虽然卑鄙,但至少是幸福的结局。”
陈映春:“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选择。”
第一峰:“我虽称爱一直在,却爱得不够尽致,又有何用。”说完,懊恼地用心在胸口捶了一下。
刚吃完,后辈弟子们开始收拾碗筷。另一个后辈弟子跑进餐厅来,说:“仙人旗已经到了,在正厅等着。”
陈映春起身说:“去准备一下吧。”说完,往诊室走去。云裳和另两名得力助手也起身跟随而去。
第一峰没事,也走出餐厅。这时,看到进屋之前放在墙角的配剑,于是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满是锈渍,也布满了泥土。当下说:“老战友,多年不见。再见,竟是如此光景。”
于是,到厨房把剑上下洗干净。然后到工具房,借来磨石,在后院,慢慢给剑打磨起来。
一道一道,第一峰用合适的力量打磨着剑身,深情如多年的战友。
不觉过了两个小时,剑身的锈渍已经去除,回到原来锃亮的剑身。
然后走出后院小门,在旷野上,随手舞了两下。
这时,陈映春走了出来,说:“已经给你安排了房间,你可以早点休息,今天辛苦了。听他们说你在这里。这支剑是……”
第一峰:“是被埋葬了的配剑,没想到今日被敌人撬了出来。仙子旗的事处理完了?”
陈映春:“是的。你把剑翻新了?”
第一峰:“毕竟多年战友,不忍一身污泥。弄干净了,再……若当年没有葬剑,让它再饮血,我带你远走高飞,或许今日你我……”
陈映春:“我选择的生活,也是我本该的命运,我无怨无悔。你葬剑没有错,你不能一辈子过着舔血的日子。不需要剑,你一样能做很多事。一个人最强的武器不在手中剑,而是心。”
第一峰看着手中剑:“是啊,剑再厉害,依然由心驱使着。”
陈映春:“我从来不及问过,这支剑,有名字吗?”
第一峰:“夜霜,我起的名字。由铸剑名师一家所铸的最后一剑,铸成之后那一夜,很冷,四处结了霜。血红色的冰霜,满天飞舞。”
陈映春:“出了什么事?”
第一峰:“十多年前,我曾约了铸剑大师,为我铸造一剑。谁知,某天我得到消息,铸剑大师带着家人叛逃潜往敌国,为敌国铸造兵器。我收到指令,远赴西域去追杀铸剑大师。于是,这支剑,成为大师最后的绝唱。大师最后说:此剑,终究会成为伤心之剑。在剑成之时,也是铸剑大师一家的死祭。”
陈映春:“你……你随后便杀了他们一家?”
第一峰笑了笑:“若非遇到你,治好了我的脸,只怕,我仍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曾经,我便是那样的人。所以,自剑铸成之日,也便是它伤心之始。那一夜的忧伤,凝结成霜,我便起名为:夜霜。”
陈映春:“当年请你葬了它,对你,或对它,都是对的。不再杀人,或许,它的忧伤不会再增加。我的命运,或许也一样,最终埋葬在此,便不再有忧伤。”
第一峰拉起陈映春的手:“我们还可以回到……”那双手,已不再是当年滑嫩如凝脂的纤纤玉手,而像是一根枯枝残叶。
陈映春缩回手,说:“我们哪都回不去了。从来,我们也哪都去不了。就这样吧,你正值最好的年华,而我……”说完,打算回到院子里。
第一峰上前一把抱住陈映春,想说,此时却无言胜废话千篇。
陈映春挣扎了两下,挣脱不了第一峰,只能任之。情到深处,多年来的情感在一瞬间决堤,泪水如泉涌而出,然后把头埋在第一峰怀中。
云裳出来找陈映春,远远看到这一幕,不好意思上前,但内心波澜涌动,一阵强烈的悲伤在心中奔涌,竟流下眼泪,然后默默走了回去。
第一峰和陈映春两回过了劲,缓缓分开。第一峰余情未禁,抬起手,想拔开陈映春的面纱。
陈映春如触电般退了两步,右手紧紧按住面纱,使劲地摇了摇头。
第一峰没有放弃,拉着她的手,说:“不管现在的你是什么样,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春天里最美的那朵牡丹。”
陈映春:“只是,花已凋零,韶华如梦,醒时,不过阴雨之中。”然后,甩开第一峰的手。
第一峰:“我们始终不能回头吗?”
陈映春:“曾经因为我,你义无反顾葬剑远行。如今,该是我远行的时候了。若念旧情,我唯一件事求你——请把我忘了。”说完,快步回走院子内。
第一峰长叹一声,却也无可奈何。
天亮后,日上杆头,陈映春方才睡醒。
穿戴整齐,才走出房间,准备洗漱。
云裳打来热水,说:“师姐,今日你睡得可久。”
陈映春:“现在是什么时候?”
云裳:“巳时已过。而且,师姐,昨夜你亦未曾起身走动。”
陈映春叹了一口气,说:“昨夜睡得安稳,不觉醒来已是此时。”
云裳惊讶地说:“师姐,自从几年前那场火灾后,你从未睡过一次安稳觉,你总说,每夜都被噩梦梦惊醒,时常不敢再睡。”
陈映春:“是啊,这是我那么多年来……第一次睡的安稳觉。那……第一公子如何呢?”
云裳:“他还在睡中,仍未起床。”
陈映春:“他昨日有过打斗,需要更多时间休息来恢复,不去打扰他。也……不必去打扰他。”
云裳:“我知道,师姐,只是真的……”
陈映春:“没什么,还是按照原计划便好。”
云裳:“可是,师姐,我……”
陈映春:“没什么了,你长大了,也学得了师父继承的一身本事,该你承担的时候,你就要勇敢起来。”
云裳:“是的,师姐,可是我……”
陈映春:“好了,你知道该怎么做的,这也是我们说好的。”然后接过云裳手中的水盆,走回房里。
一天很平常地过去了,来看病的病人从早到晚络绎不绝,大伙忙忙碌碌中度过。
第一峰尽量帮忙,帮不上的,就一个人在后院外,要么磨磨剑,要么发发呆。
有段时间,在远处,站着一个人,在观察欣安堂这边。第一峰看去,正是仙人旗的踏雪魔姬。
前一夜其掌门才看过病,此时全派应该在洛阳城内住着。
第一峰不知其何意,出于礼貌,挥挥手致意。
踏雪魔姬微微点头回意,然后两人对望了许久、许久。
那是一个很美的身段,不知道为何,让第一峰想起了另一个人,那个足以能让他忘记陈映春的人。
这时,有个门徒走出来,看到第一峰,便问:“请问第一公子,现在可有空?”
第一峰:“挺闲,怎么了?”
门徒:“本来要送一副药到洛阳城,但堂内忙,抽不出人手,所以烦请……”
第一峰:“行吧,我这就去。”
门徒随即把一包配好的中药的包裹和一封信递给第一峰。
第一峰收好后,看了踏雪魔姬一眼,心想,仙人旗总不会与欣安堂为敌吧。虽然心里有个不安的阴影,但还是起程离去。
第一峰对洛阳城不熟,地址也有些难找,送完药后,天色已经偏西了。
然后一路赶回欣安堂,进门时,天已经全黑下来,里边正是开饭时间。
差遣他的门徒看到他回来,忙上前说:“第一公子辛苦了,快进来吃饭吧。”
第一峰:“正好饿了,我就不客气了。”
刚刚入桌,发现陈映春并不在其中,便问:“映春她人呢?”
其他人听见了都假装没听见,低头吃着东西。
第一峰左右看看,没人理自己,便问云裳:“你师姐怎么不出来吃饭?”
云裳犹豫了一下,便说:“师姐她……出门去了,有病人不能离家,她姐去出诊了。”
第一峰点点头:“哦,那这样啊。”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吃完饭,回到房里打算休息一下。
刚坐下来,便发现夜霜不在他昨晚放的地方,四处找了一下,竟不翼而飞。当即,一个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于是,赶紧离开房间,走往大厅。
刚进大厅,正遇上云裳往外走,便上前说:“云裳,我想起你说过,自从映春于火灾毁容后,从此不再踏出欣安堂一步。可今日为何突然要外出?究竟有何隐情?”
云裳摇摇头:“我……我不知道,不要问我。”
第一峰:“你和映春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她的事,你怎会不知道。”
云裳:“师姐要离开,我真的不知道,我……我也不能管。”
第一峰:“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云裳低头想了想,说:“其实,一切都已经注定了,只是你回来得太晚。不,或许,你还能赶得上,在洛阳城北·梦丹亭。”
第一峰:“究竟什么事?”
云裳:“如果你赶得上,便知。”
第一峰顾不上那么多,转身跑出门,然后施展腾力,往目的地狂奔而去。
天突然降温了,还是第一峰自己突然觉得冷。
风吹过牡丹花海,漫天花瓣飞舞在月光中,富有诗意的冰冷。
陈映春倒在花海中,胸前心脏处的伤口喷涌的鲜血染红了衣服,也让花海多了一份凄美。
杀死她的正是踏雪魔姬,手持着夜霜,而剑刃上的血渍很快流落到地面上,剑刃映着月光,闪亮而苍凉。
随后,踏雪魔姬把夜霜放在陈映春身边,和她一起葬于牡丹花海之中。
第一峰刚刚赶到,这一幕,让他的心瞬间冷过冰霜。
踏雪魔姬看到第一峰,没有说话,转身踏着牡丹花海飘一样离开了,留下一片片在风中飞舞的花瓣。
第一峰奔上前,扶起陈映春。
陈映春已经没有了声息,第一峰摘下她的面纱,但是那张可怕的脸,却并没有那么可怕——她微笑着,表情很安详,似乎了却了心愿。
第一峰沉默了许久,思绪如潮翻涌。最后终于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然后放下陈映春的尸体,拿起剑,站起身。
云裳及众门徒赶到,忙问第一峰:“你要去干什么?!”
第一峰:“去为映春报仇,我要杀了踏雪魔姬。”
云裳:“你们男人心中,就只有报仇吗?”
第一峰:“不然呢?”
云裳跪在陈映春身边,慢慢地清理她的姐姐。
旁边门徒说:“云师姐,就把陈师姐葬在此处吧。”
云裳点点头,“陈师姐她……她选择要把自己葬在此处。”
第一峰:“这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一起在花丛的山坡上挖了坑,用白布裹好陈映春的尸体,埋入坑中。然后,盖好土,撒满花瓣。
一门徒说:“来年,上边会开满牡丹花。”
另一门徒:“没什么比这更美的告别了。”
云裳指着众人从附近搬来的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对第一峰说:“能不能帮个帮?如果师姐知道由你提字,她一定会非常高兴。”
第一峰:“非得我吗?”
云裳:“你可以用剑刻字,而我们,只能手写了。”
第一峰:“好吧。”遂拿起夜霜,在石头侧面轻松一划,削出半边光滑的平面,接着剑用剑尖刻下字:欣安堂陈映春之墓。一边刻,眼泪情不自禁洛了下来。几滴落在剑,凝结成霜,风吹处,霜花飞舞。看着轻舞的飞霜,第一峰泪着说道:“剑花葬,夜霜殇……”
然后,与众人合力一起把墓碑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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