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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寒潭出天琛-> 四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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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娘娘
- 南方房屋建造的格局与京都不同,此处的陆府十分具有南方风情,一路而行,处处可见翠柏草植,踩在光滑油亮的石板路上,跟着小厮往后院走去。
一位头发花白体态雍容的老妇人立于屋前庭院,旁侧是一位身材匀称的中年妇女,均是富态端庄,身后立着一对年轻男女,是年下看望过我的陆琦陆涛两姐弟。想来老妇人定是陆寒煜口中的四娘娘,身边的妇人便是陆琦陆涛的母亲。
挨个行礼问安,四娘娘热切的握着我的手道“这就是新妇吧?”
陆寒煜点头称“是,四娘娘。”
“四娘娘好”,再次屈膝行礼,道“我姓赵名平琛,您喊我琛儿就好。”
四娘娘点头道“好好好,四娘娘知道,果真标志的姑娘,只可惜你们大婚匆忙,恰我又病了几日,终是没看着这好日子。”
那位中年妇女又道“前几日捎信来说是老太太和哥哥嫂嫂都病了,这可吓的我们,究竟是什么原由,可好些了没?”
陆寒煜点头,“劳四婶挂念,祖母和母亲已没什么大碍,大夫嘱托着安心静养,只父亲脚伤严重一些,行动多有不便。四娘娘康健,瞧着身体硬朗,气色也很好,祖母于家中也是非常想您。”
四娘娘点头,“我与你祖母也有一年多未见了,改日也该去看看她。这人上了年纪,最忌讳生病,且得让他们好生休养着,你们来了就好。咱们进去说,行了一天的路,该累了吧?”
轻轻摇了摇头,跟着往屋里走去,她一直拉着我,突然问道“琛儿这都三月的天了,披着氅子手怎么还这么凉?”她又握了握手,确认一番。
我轻轻笑了笑,心里思忖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我从前体弱多病,身虚体寒,显得太不健康了些。只回道“许是山间风大了些。”
一众人进了屋内,我们将带来的礼物送上,又闲话家常几句,四娘娘便让陆琦带我们去偏房休息,过后再行晚饭。
陆琦在稍前侧领路,她长相端正,性子乖巧可人,年节时见她便很喜欢她。但此次看她却比上次相见多了几分心事。她微低着脑袋,眼睛盯着路面,瞧着有几分落寞。
我道“琦妹妹,怎么瞧着像是有心事?”
陆琦听言,抬头稍显错愕,回过神来“嫂嫂。”
我道“琦妹妹,我许久没有出门游玩过了,你若无事,便多来找我说会儿话,这颍州景色美得紧,还要你多陪我逛逛,散散心才好。”
“嫂嫂许久没出门了吗?”
“对呀,自从病好了,便去了马场,基本上每天府里马场来回转,偶尔听个小曲儿,却也离不了家太远。范围左不过是在京都两条街道罢了。”
“嫂嫂喜欢热闹?我还以为,嫂嫂是喜静的人。”她微微笑了笑。
“喜欢热闹,不喜欢吵闹。”我笑道。
陆琦笑了起来“定是上次嫂嫂伤了脚,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才让我觉得嫂嫂喜欢安静。还有就是……嫁了大哥哥这么个端庄自持的大将军。”
陆琦最后一句话压低了声音,偷偷耳语,说完又瞧了陆寒煜一眼,吐吐舌头,笑出了两个小梨涡。
我点点头,低声慢道“你大哥哥的端庄自持都是假象。”
“啊?”陆琦疑问,声音不自觉大了些,又压低声音道“大哥哥私下对嫂嫂……”话没说完,便被陆寒煜敲了下脑袋。陆琦看向陆寒煜,十分乖巧“大哥。”
“我可都听见了,敢说我的坏话。”
“我没有……”陆琦笑着辩解,略有心虚。
“瞧见了没,论狡诈可没人比的过他。”我道。
陆寒煜对陆琦道,“琦妹,没事少跟你身边这位呆在一块,小心被带坏了,以后没人敢娶。”
“哥!”陆琦欲言又止“我要走了,不跟你们说了。”
陆寒煜看陆琦离开,只觉是女儿家的羞赧,浅浅一笑,推开屋门进了房内。
看看陆琦略有些垂丧的背影,进屋关了门,道“哎,你有没有发现琦妹不对劲儿啊。”
他看过来。
“她有心事哎,感觉有些愁闷。我们来的时候街上热热闹闹,可是这府门紧闭,很是格格不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不知道。”他扶着里屋门框,脱下靴子。
“这么不关心哦,这可是你亲爱的四娘娘家的事哎。”
他走进里屋,弯腰整理着裤脚,只道“该知道的时候自会知道,不该知道的时候……”他直起腰转身看过来,“你就先管好自己吧!”
我扔了包袱过去,还真是啰嗦“知道了!不就是讲礼仪守规矩吗,很难吗?”
他接住包袱,在手里转了个圈抱住,拍了两下,将包袱扔到了柜子上。
脱下鞋子,进了里屋,打量道“你四娘娘家可真讲究,还铺了毛地毯。这装修风格,很有想法啊!”
这屋子是三间房间的规格,卧室在进门最左边,客厅与卧室没有用墙隔开,只在分界的地方用了镂空的雕花门框,地上用红木微微高起一溜,算的是通体相连,最右侧也是如此,不过多了扇屏风,屏风后头是浴室。一张矮桌设在卧室与客厅分界的地方,与卧室的花毯不同,矮桌下铺了一方雪白的地毯,又一个褐色的墩子置于毯上,桌上是一面圆镜,应该是做梳妆台之用。
一张比单人床宽些又比双人床窄些的床设在卧室窗户对面的墙边,床尾有一未打开的屏风。卧室中央是一圆桌,又三把高凳。房间并不比陆府的大,只是这样的摆设竟使视觉面积扩大了一些。
踩在软软的地毯上,走了一圈,到床边坐下向后一躺,正舒舒服服伸个懒腰,可巧陆寒煜此时也躺了下来。转头双双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眼睛一瞪,将枕头甩在了中间。
坐起身子往旁侧一移,“我也不占你的便宜,咱们一人睡一天床,今天我睡,明天你睡!”
“当然!”
“那你下去!”
“坐了一天马车,我很累,你该不困吧。”他加重了“你”字,再一次嘲讽我昨日的睡眠。
“我,可我很腰酸背痛!”
“那你正好起来活动身体,我是很困,要休息。”陆寒煜背过了身,又命令道“记得把行李归置好。”
“在春凝哪里,本来也没多少,不用我归置。”
“哦”他敷衍道了一声,不再理人。
我看着他,咬了咬牙,“算了算了,先分你一块。你往那边点,要避避嫌的!”说着往旁边滚了一圈,滚到了床尾。
陆寒煜没有说话,枕在两床被子上,这高度舒服的恰似曾经软乎乎的枕头,我也昏昏欲睡,一个侧身很快睡了过去。
春凝来喊我们时,距离睡着不过半刻钟左右,但是却十分缓解疲劳,起来感觉身体舒服了很多。晚饭时见到了陆寒煜的四伯,大家一起吃过晚饭,回房简单收拾一下,便趁着酒足饭饱的发困期睡下了。值得一说的是,晚饭时四娘娘把我一顿好夸,只因我食量大了些,四娘娘觉得我如此能吃,定然有福气。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我尽力保持仪态以及陆寒煜的悄悄提醒之下,吃的已经相当含蓄。
只是盐水鸭吃的有些多,熟睡中被渴醒,大半夜迷迷糊糊起床倒水,完全忘记了此时并不是在碧园我的房内,更忘记了陆寒煜还睡在靠近床边的地下。
所以当踩中陆寒煜胳膊,一个趔趄向前扑去的时候,我都没有反应过来这究竟是为什么。直到额角磕上凳子,陆寒煜因疼痛轻喊了一声,这才楞楞醒悟。
“还不起来!”他又一次语含怒气。
我慌忙起身,手指在离开地面的时候却戳上了桌腿,一块麻骨头被顶的生疼,撑不住一个仰身躺倒,缩倦成一团。奈何陆寒煜还在身下,他便更气愤了些,用腿顶着我怒道“你做什么,赶紧起来!”
“哎!很疼哎!你轻点儿……”头疼,手疼,腰疼,我气得不得了,好容易手指的麻劲儿过去,能够活动,起身往前坐到了地上。
踢了陆寒煜一脚,低声吼道“你急什么!”
“赵平琛!”
“啊!知道了!”没好气的吼道,起身要上床,却又被床脚高处的沿边绊了一下,十分狼狈又生气的回到床上,又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起床,检查了下昨夜磕到的地方,膝盖还有手肘处果真青紫一片。坐在床边,看着陆寒煜起床更衣,眼神甚是幽怨。
他系着衣裳带子,转头看我一眼,“你这是鹰兄附体了?要坐到什么时候?”
“陆寒煜,你,真的很没有心哎,昨天晚上我磕的那么惨烈,你竟然一句慰问都没有,一大早还要嘲讽我,你看看哎!多可怜……”煞有介事的将裤腿袖子拉了起来,一片青紫当中又透着些黑,竟比我方才看时更严重了几分,禁不得心里老泪横流。
他整理着外褂,并不看我“若是伤到了,请你记得及时敷药,瞪我可瞪不好你的伤。”
“都怪你,要不是你踢我,起码手指头还是好的……”举起胳膊,看着眼前略显肿胀的手指,心疼道。
他走过来,拉下我举着的胳膊,又十分不体贴的一扭,骨头丝丝一痛,禁不得让人闷声一哼。睁眼方要发火,便见这厮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棕色小瓶,他在手肘受伤处隔空戳了两下,又将药水轻轻一抹,麻嗖嗖的凉意便在伤处泛开。
“膝盖。”他踢了我一下,示意我将裤腿卷好。
“手疼,动不了。”颓丧冷语。
他轻轻一下,满脸大度的将我裤腿理好,往膝盖处撒了些药水,抹开之后十分随意的朝伤处一拍“好了。”
曲腿向他一踢,自然他一个转身,并没踢到。
春凝端了热水,洗漱之时悄悄问我“小姐昨夜跟姑爷睡得好吗?”
抬了抬眼皮,“就……还行吧。”
春凝又道“我去暖水房打水,隐约听到几个小厮说话,便问了两句,他们说昨个儿查夜,听到小姐房里有动静,本欲询问,又听好似是小姐姑爷吵了几句,便没多问。小姐,这不和的声名若传了出去,总归是不好的。”
点点头“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可你说,整个京城都知道在传我与陆寒煜不和,这里即便离得再远,也总会听到点什么的吧。”
“自上次远安王府赴宴,京里的传闻已经分成了两个阵营,已有不少人猜测小姐和姑爷其实并无不和了,所以小姐你一定要加把劲儿,堵上那些闲人的嘴巴!让他们再不能看咱们赵府的笑话,也好让老爷夫人安心。”春凝信心满满,连挽头发的劲儿都连着大了些。
我松松有些发紧的头皮,敷衍笑了一下。
陆寒煜的声音从后头传来,春凝应了声“马上就好”,便赶紧的整理一下,一同去了正厅。
正厅内,四娘娘等女眷早已到了,只陆涛和陆寒煜四伯未到。进门行礼问安,便在桌旁坐定,一同等着上菜。
四娘娘唤了我二人一声,道“昨夜休息的可好?”
陆寒煜答道“休息的甚好,昨儿一天车马劳顿,是以晚上入睡的极快。”
我附和着点了点头。
四娘娘又道“这颍州与京都的气候还是略有不同,琛儿初来,可还能适应?”
“可以的,颍州景美人美,昨天一路行来,只见路上春意盎然,人人脸上带着初春之喜,跟着心情也甚是愉悦。”我道。
陆寒煜四婶笑道“头几日春分之时,举行的簪花大会,那才是喜气热闹,下一年跟煜儿早些时日过来,可好好体会一下初春踏青之乐。”
“自然是好,便是现在的光景,出门游乐一番也是不错。”点头应道。
四婶又道“上午无事,便跟煜儿出门逛逛,也好把绣工所需要的东西挑挑备好。”
“绣工?”我不解看了陆寒煜一眼,这可没说还有绣工这事儿。
恰丫鬟小厮将早饭端来,陆涛父子也进厅入座,便又是一番请安问好,听的四娘娘轻斥了他二人几句不知礼数,来的晚了。
这才又听四婶讲道“琛儿初进陆家还不熟悉,照习俗,新妇入门,回乡祭祖,是要亲手绣一绣品供奉祖宗,以供祖宗考察女工如何,除此之外,还需颂念经文以考察心性品质,下地劳作以表不忘根本,待稻子成熟,供奉于宗族祠堂,以奉先辈……”
许是见我笑的越来越僵硬,四婶停了口,安慰道“第一次参加紧张是难免的,却也不用过于担心,都会有人提醒着的,只需跟着做便好了。”
点点头,笑的富丽端庄。在座位底下伸手攥住了陆寒煜的衣裳,使劲儿拧了一拧,向他投了个十分温婉却又眼神杀人的笑容。
四娘娘见我对祭祖一事知之甚少,便又十分郑重严肃的强调了一下祭祖的重要性。她年逾六十,持家有道,本是不怒自威,日常讲话带着微笑已是让人敬畏,如今面色肃正,正经的讲着事情,每交代一句,我心里便沉重一分,脑袋便晕好几分。
陆寒煜微笑看了看我,又转头对四娘娘道“那早饭过后我们便去尽早采买,比起其它,她绣工尚不能一样自信,许是要用时多些。”
早饭行毕,回房休息。待四下无人,进门后大门一关,看向陆寒煜咬牙道“这绣工,念经,劳作……这些事儿你事先可没说过啊……”
“现在你不是知道了,早说了有什么用,徒增你烦恼罢了。”陆寒煜淡淡道。
“真没看出来,你真是为我找想?”我笑的很是勉强。
“你没看出来的事,岂不是多着。”他顺着杆往上爬,倒是语重心长的深深看了我一眼,又欣然自乐品着茶水评论,“这茶不错,清新降火,来一杯否?”
他将腿担在椅子上,向我举了举杯子,看起来惬意的很。我吸气一笑,点点头走上前接过了杯子,坐定,品了一品道“的确不错。想到稍后要陪大将军买女工之物,我也感到甚是期待,不知拿惯了真刀真枪的将军大人,拿起针线是否也能一样勇猛?”
“哦?何谓我拿针线?”他转着杯子,悠然问道。
“可不是呢,这女工一事我半点不会,自是没办法供陆家先祖考察。但新婚夫妇,妇不可还有夫,咱们这一房该供的绣品自然便要靠将军大人了,想来陆家先祖们都是长辈,自会是满心欢喜的接受新夫的供奉,大人你说呢?”
“以你之名义,奉我之绣品,你倒是十分信任我的手艺。”他道“无碍,总归不过是被人道句娶妻不慎罢了。”
“陆寒煜……”
“嗯?”
茶杯一放,深吸一大口气,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外面敲门声响起。叹出这口气,理理衣服,道声请进。
小丫鬟推开门,四娘娘和陆琦母女进门,其后还跟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
四娘娘走在前头,率先进门,道“你们都在呢,正巧李大夫来给我复诊,我想着琛儿手脚冰凉,也该调理一番,便请李大夫过来一趟,一块看看,琛儿快去坐下。”
李大夫打开药箱,准备问诊,我乖乖将手放在脉诊上,听四娘娘道“这承嗣乃是大事,自需好生照料着身体,有什么小病小灾的及时调理过来为好。”
怪尴尬的呵呵笑了笑,轻吸一口气看着大夫试脉。
片刻,大夫离手。四娘娘问道“李大夫,你看是什么状况,若需调理还请你出了方子,咱们及时准备。”
李大大点点头,问我道“夫人之前可有大病历史?”
“先前落了两次水。”
“时间可说说?”
“七年前深秋有一次,再就是去年冬天另有一次。”
李大大叹了口气“夫人体内寒气甚重,必是因这两次落水了,夫人可一直服着药?”
“从前大概是每天都服药的,但是近来,转过年之后便不曾进药了。”
李大夫点点头,又道“夫人可知一直服的什么药?”
“这个嘛……”我想了想,方要说并不知道,便听人后传来春凝的声音,她走着进门,叽里呱啦说了一串药名,我却也只听懂了一个人参。反倒是十分惊奇春凝这几天跟雷震子似的,遁地而出的本领简直炉火纯青,一般见不着她,但总是关键时刻便出来了。
倒是李大大又点了点头,“这方子是极好的,夫人继续服用便没什么问题,只延长些时候,一周服用一次便好,毕竟是些强药效的东西,此外我开一张温补的方子,每天一次,按时吃着,慢慢调理着吧,子嗣还是有希望的。”
李大夫写下方子,众人谢过,陆琦便送李大夫出府了。
四娘娘看着方子点点头,“如此便记得每日服着吧。说来煜儿成亲也有两年了,头一个还没什么动静吧?”
陆寒煜道“这几年忙于军事,在府里的日子确实不多。”
四娘娘又道“你领兵打仗是凶险万分,既知如此,自是要早将血脉留下,也是个孝心。我知你祖母心性与别不同,好些事情也不愿去管,可四娘娘不能不提醒着你们。宗族延续乃是大事,你父亲这一脉又素来单薄,你身为家中独子,更是要有个责任。”
陆寒煜很是听话的应道“四娘娘说的是,我知道了。”
四婶又道“琛儿体弱,若能生下长子自然是好,但另外来讲,也无妨多纳几个侧室,找几个好生养的,若得一子,也让长辈们安心了。”
陆寒煜再度点了点头。
此番四娘娘甚是满意,又闲谈几句,后欣慰道“你四婶说的是个理,好了,你们休息着吧,我们就走了。”
送别四娘娘,长舒了口气。春凝走到我身边,轻轻顺了顺我的背。
这年代,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四娘娘这般嘱托,陆寒煜却也不做推拒,想来他平日持重威严,在这种事情上也无可奈何,心中遂生了几分可怜之意,“看样子你是又要多几个不得已而为之了。”
我见他面色无常,却不言语,只静默着举杯饮了口茶水,便转了口安慰道“你也无需担忧,俗话说好事多磨嘛,你跟嫣儿姑娘的情感之路虽然坎坷了些,但总不过只差个娃,努努力总能修成正果的,要有信心。”
他扫眼看来,我看着他此刻表情:眼睑微眯,眉头微蹙,眼神带着点危险笑意……所以是个什么意思?
“怎么了嘛?我说的哪里不对……”试探道“你是觉得我言不由心,自己想跟你生个娃?”
他一口茶水呛在喉咙里,咳了两声擦擦嘴角的茶水,不可置信的向我看来。
这个表情我倒是看的很懂了。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就不知道害羞!”
“羞什么羞,方才你四娘娘跟这儿探讨老半天了,你也没问我知不知羞,那怎么着,现在又不能说了?”我嫌弃道“你一个大男还人搞什么纯情羞涩……”
“赵、平……”
“这茶不错,清新降火,喝两口喝两口……”我憨憨笑却几声,忙给他倒了三大杯茶水。
他冷哼一声,却转了话题“怎么不知道你之前还落过一次水?”
我“哦”了一声,“说来还是与你同一天呢,巧不巧?”
“枫叶节那天在宫里么?怎么从没听人说起过。”
“那天出了个美人救英雄的事迹,我一配角儿,落水之事平平无奇,自然也不值得被关注吧。”想了想道。
春凝又道“还不是小姐衣裳湿了不好见人,就躲了起来。春凝找到小姐的时候,就看您在那块‘在水一方’石后头蜷缩着,浑身滴着水珠呢。姑爷躺在湖边,前面虽围满了人,却没人能发现小姐,是待大家抬着姑爷走了之后,我与小姐才赶紧避着人回了府里。”
“原是这样,可是衣裳湿了便湿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白冻自己一场,生了病岂不是找罪受么?”
“小姐是顾念着女儿家体面。”
“要我说,这体面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小事儿便罢了,吃苦受罪的事情还是看开些,毕竟苦的是自己,旁人不过是看场热闹。”
春凝没有再开口。
陆寒煜道“虽说时过境迁,物事都可改变,可你这行为想法变化的程度,还真是让人吃惊了些。”
我提了提气,又道“算了,跟你说你也不能明白。这外在的模样最容易变,一向冷傲的大将军方才还不是乖巧,任谁见了不想摸摸头道声煜儿乖。可是究其本质,我会相信么?你乖自然是不乖,可你为什么乖是因为你本质是敬着长辈们的,祖母如此,四娘娘如此,所以我也不会觉得你假,因为你是你,一以贯之的你。重生之后的赵平琛是将一世活成了两世,本该分开来看,若是囫囵着看,自然怎么样都解释不通。”
看看春凝又看看陆寒煜“你们,能明白吗?”
春凝眨了眨眼。
陆寒煜道“你这样说的前提是赵平琛不是你,你不是赵平琛,可你若不是赵平琛,又为何以赵平琛的身份嫁进陆府,称她的爹娘为爹娘,任她的丫鬟称你为小姐,如若你不是她,那你又是谁呢?”
“我……”呼了口气,无力趴在桌子上想了想,抬头看向陆寒煜道“我一半是她,一半不是她。”
陆寒煜仿若看神经病一样的看了我一眼,淡淡翻了个大白眼。
我抿了抿嘴角叹道“算了算了,不说这个。春凝,你随我去约上琦妹,过会儿咱们一块去买什么绣……咦……”停了口一拍脑袋,喜道“我都忘了,有你这个小巧手,绣品的事交给你就好了嘛!”
“小姐,什么绣品?”
便又将今早四婶的话与春凝讲了一遍。春凝为难道“小姐,这样岂不是作假,是不是不太好啊?”
“没什么不好的,我若拿个绣的乱七八糟的绣品,老祖宗们更要生气呢,而且还被大家看笑话的。”拉着春凝的袖子求道。
春凝挣扎片刻“那这样,小姐先绣个底子,然后我再帮小姐改改,这样也是小姐绣的了?”
“也好!”爽快应道,又道“春凝,咱们去找琦妹吧。”
换了身淡粉色的衣裳以映时景,一边问路,一边寻去琦妹住处。门没有关,敲门进屋,见陆琦正慵散撑在桌旁翻看书籍,她看的出神,竟没发觉我们进屋。
走进瞧了瞧,开口念道“绸缪束薪,三星在天……”
陆琦转头,不好意思笑道“嫂嫂,你来了怎么也不叫我。”
“瞧你看的投入,那好打扰你呢。”我道。
陆琦看着我突然惊道“嫂嫂这身衣裳,我原也有件一模一样的!”
“哦,看来琦妹眼光倒是与我一般,如此看来,此行找你更错不了了。”
陆琦问道“嫂嫂找我有什么事呢?”
“也没什么事,就是待会儿要上街挑选绣品所需的东西,想来邀你一同前往,琦妹如若无事,便与我在颍州城逛逛。”
“我自是愿意的,只是……还需请示祖母,嫂嫂随我同去可好?”
与陆琦一同前往正厅,四娘娘正与四婶谈话,听我们请求,倒是十分为难,说是颍州近来热闹,陆琦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总不好在外张扬,在要求我们蒙上面纱,又陆寒煜随行,这才松了口放陆琦出府。
街上小贩都已摆好了摊子,各家店铺也开着门,与那天来时一般,都是极热闹的,只是洒下来的阳光更带了些清爽。赶早集的人不少,顺着人流漫步往前走,深吸一口尚带凉意的空气,神清气爽。
陆琦出府高兴的很,步子都雀跃起来,拉着我开心道“好久没出府玩儿了,这新安街还是如往日一般热闹!嫂嫂我知道有一家店铺,卖的料子花样特别好看,我带你去啊。”
“好好好,”我笑着答应,“出门一趟至于这么高兴么?”
陆琦笑了笑,“嫂嫂,有时候我可真羡慕你。”
“啊?这是为什么?”
“就觉得你心里很自由,又……很有勇气。”
我老脸一红,“我都不好意思了,可是琦妹,我觉得你也很好。”
隔着面纱,我不知道陆琦的表情,只听她声音小了几分,带着些忧愁“或许吧。”
我想了想,转了话题,问道“琦妹,我有个问题,关于这颍州的风俗,为什么出门要带着帷帽呢?而且,这一路行来,也没瞧几个人有带这个东西呀。”
“风俗?”
“是呀,你大哥哥说,要入乡随俗,还是说外地女子来颍州要带着帷帽才可?”
陆琦看了看走在前面不远的陆寒煜,想了一想,笑道“噢,我知道了……”拉着我神秘兮兮道“嫂嫂,这算不得是颍州的风俗,只能说是规避风俗的一个办法。”
“嗯?这是什么意思?”
“颍州春分时节有的是游春的风俗,彼时大家外出游逛,未嫁的姑娘与未娶的小伙若遇到钟意之人,就会将所簪之花或随身之物抛向对方,如若对方也有意思,便会有所回赠。可若出嫁的人,则要将头发全部绾与脑后,以昭示身份,避免旁人误会。嫂嫂既未绾发,若不以帷帽遮挡,大哥哥怕是要收到不少醋意呢!”
我摇了摇头,只问“可是没有已婚男子昭示身份的方法吗?”
“因为男子可娶几房女子,所以倒没什么讲究了……”
叹了叹道“真是不公平,我要围着这种遮挡视线的东西,可你瞧你大哥哥,倒是潇潇洒洒,我瞧他很是乐衷于鲜花满地呢!”
陆琦捂嘴笑了笑“嫂嫂可别吃醋,大哥哥并非是那多情的人。”
“我可没吃醋,就是不想带着这个帷帽而已。况且琦妹,你大哥哥是另有心上人,我们两个其实没什么感情的。”
“嫂嫂是说府里的嫣儿嫂子?”
“嗯。”我点头应道。
“我跟这个嫂嫂交往的不多,可也没觉着大哥哥待她有什么特别的,虽说旁人都说他们夫唱妇随琴瑟和鸣,可我觉得大哥哥跟你在一起时更有生气。”
我啼笑皆非,道“我跟你大哥哥在一块,总是容易吵来吵去,要这么来说,也算的是更有‘生气’了。”
“嫂嫂不喜欢跟大哥哥在一块么,会有厌烦么?”
“嗯……倒也说不上喜不喜欢,总归我在陆府有个名号,自是少不了共事,虽吵几句,你大哥哥人却并不算坏,所以厌烦也是没有的。可能就是气场不和,容易针锋相对起来。”
陆琦喃喃道“原来嫂嫂是这样想的……”说罢轻“嗯”一声沉了口气,沉默起来。
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多,心里暗敲了自己一下,赶紧又道“哎呀,罢了罢了,其实我是生你大哥哥的气,说的气话罢了,琦妹可别当真。”
陆琦笑了笑“我便道嫂嫂说的气话,所以嫂嫂还是很爱大哥的是吗?”
“嗯……是,就、就挺爱的。”眉目狰狞,还是昧着良心说出了此等酸不溜秋的话。
好早隔着面纱,陆琦并不能察觉我内心真意,还是很认真的祝福道“嫂嫂,两个有情人修成姻缘其实并不容易,我很希望很希望你和大哥能永远开心幸福。”
我看着她,总好奇这个姑娘到底有些什么心事,便道“琦妹可有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