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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短篇小说 -> 秦时墨门-> 第六章、权力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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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权力的本质
-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一般人听到这句话，或多或少有热血沸腾之感。
六指黑侠却不一样。六指黑侠身躯一震，眼神陡然凌厉起来。
也无怪六指黑侠如此。
诸子百家各不相同，提出的治国理念也大不一样。但自墨子创立墨家以后，墨家便和其他的学派有一点截然不同：那就是墨家有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也就是精心挑选的墨家弟子，亦或者说墨者。
墨者分为文墨以及武墨。
文墨研究机关之类的人才，而武墨则是专门培养来阻止各国发动不义战争的武士。
墨家主张兼爱非攻。可墨子也非常清楚，纵然你再有道理，空口白牙，谁也不会听你的。想要诸侯国国君听你的，你的手头上就必须有令诸侯国畏惧的实力。
纪律严明，为了践行心中道义，舍生忘死的墨者正是诸侯国畏惧墨家的根本原因。
墨子反对夸夸其谈，主张身体力行。这一生都践行着自的主张。在他活着的时候，也不知道阻止多少不义战争。
有一次楚王想要攻打宋国，吞并宋国的土地，墨子得知消息后，行十日十夜抵达楚国国都郢城。
墨子先见公输盘，也就是鲁班，先以巧妙的方式劝说公输盘，后来公输盘带墨子拜见楚王。
墨子先与楚王讲道理，楚王虽然说不过却还是一意孤行。墨子只好和公输盘模拟攻城守城。公输盘用尽法子攻城，但都被墨子守了下来。公输盘对墨子所制造的守城器械也非常服气，却说出一句话：“我知道怎么赢你，但我不说”。墨子也微笑说道：“我知道你如何赢我，我不说”。
楚王问其中缘故，墨子说出公输盘的想法。
公输盘认为杀了墨子，那么宋国就没有人能守。楚王当即意动，谁知道墨子道：“我的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带着他制造的守城器械在宋城上等候楚国军队，你们纵然杀了我，也无法攻下宋国。”
楚王于是说：“寡人不再攻打宋国了。”
这样的事，墨家一生之中也不知道做过多少。
墨家因为墨子的原因，受到各国注意与重视。有些人希望将墨者吸纳麾下，为自己开疆拓土。
虽说墨家弟子信念一向坚定，但也因为诸侯国的觊觎以及各种谋划，墨家内部不但多次出现混乱，而且曾产生分裂，甚至于险些覆灭。
六指黑侠谨记前人的教训，一直防止墨家成为诸侯国的爪牙。所以陈默提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时，六指黑侠下意识认为陈默想要利用墨家的势力，封侯拜相，乃至于裂土封王。这是六指黑侠决不能容忍的事。
不过下一秒，六指黑侠为自己的想法感觉惭愧。他目光凌厉打量陈默，陈默一点也不回避他的目光，面不改色，理直气壮。
六指黑侠问道：“你为何说出这种话？”
陈默毫不回避六指黑侠锐利的目光，平静道：“巨子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六指黑侠沉吟半晌，想不出陈默到底想表达什么，可给出自己的回答：“王侯将相自不是天生的，若真是如此，世道又怎会有诸多变化？”
“既然王侯将相没有天生的，也就是说，每个人都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从寻常百姓乃至于奴隶成为王侯将相，那么我想问巨子，王侯将相为何会成为王侯将相呢？”
六指黑侠虽然还是很疑惑，但是相信此言必有重要寒意，沉思半晌道：“王侯将相能成为王侯将相，只因为他们立下了种种功劳，得到天子诸侯等上位者的赏识，所以成为了王侯将相。”
陈默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如果我生活在百多年前，周天子若将秦国划分给我，那么秦国国君就会老老实实将地盘让出来给我，毕竟周天子是名义上的天下首脑。”
六指黑侠似乎有些明白陈默的意思了，道：“自然不会，百年前，周天子虽然是名义上天下之主，但周天子已无法统辖诸侯国了。”
陈默道：‘为何他无法统辖诸侯国？’
六指黑侠道：‘诸侯国的实力已在周天子之上。’六指黑侠身躯一震，若有所思。
陈默淡淡道：“换而言之，周天子有实力的时候，才能维持自己的权力，周天子没有实力的时候，他也没有法子维持自己的权力，亦或者说他的权力在他没有实力的时候，就已经不复存在。进一步推出，所谓的王侯将相其实就是权力的分配，可权力却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如果你的力量足够，那么你可以从将相大夫等变成王，昔年的田氏代齐、三家分晋正是最好的例子。”
昔年周天子分封天下诸侯，齐国正是分封给姜太公姜子牙的，后来田氏在齐国的势力渐渐做大，最终取代了姜子牙子嗣所统辖的齐国。三家分晋也是一样的道理，当年的三个大夫瓜分了晋国，于是有了如今的魏赵韩三国。
六指黑侠感觉抓住了什么，但想要抓住却始终抓不住，道：“陈默，你继续说下去。”六指黑侠也不得不承认，陈默的推断是无懈可击的，实力才是维持权力的基础，没有实力就没有权力。
可陈默为何要仿佛提起这一点呢？
陈默当然要继续说下去：“敢问巨子，什么是实力？”
六指黑侠沉吟道：“所谓的实力，应该是军队、钱粮、土地等。”
陈默淡淡道：“在我看来，所谓的实力，其实也只不过是多少人为其效力，因为有这些人为其效力，所以这个人可以拥有足够的地盘，足够的粮食！换而言之，一个国家拥有的人若是少，甚至没有，那么这个国家实力就会弱，乃至于不复存在。”
六指黑侠同意这個观点，可陈默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陈默继续道：“可如此就衍生出了一个问题：我生活在楚国，按照道理来说，我就是楚王实力的一部分，换而言之如果楚王要我为他拼命杀敌，那么我就不得不这么做。可我从未见过楚王，也没有受过他的任何好处，我为什么要为他杀敌作战呢？我为什么突然变成他实力的一部分了呢？难道说我一生下来，天生就属于他吗？”
六指黑侠毕竟是聪明人，有些明白陈默的意思了。
六指黑侠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想必你心中一定有答案了。”
陈默点头道：“是的，如果楚王让我作战，我当然不愿意，可我不能不愿意，因为他的手上掌握着强大的军队，他有本事要了我的命。正如同我种地就必须交税一样，因为他有威胁我的本钱，所以我就不得不照他的话做。可如果他没有军队，他什么人都指挥不了，那么我是不是还要听他的话呢？”
“当然不必。”
陈默一字一句道：“综上所述，下层阶级之所以听王侯将相的话，只因为他们能威胁乃至杀了我们，所以我们不得不听他们的话，不得不种田交税，不得不为他们作战，可实际上生活在这个世上的每一个人包括奴隶，他们都是自由的，他们从来不属于哪一个国家，也不是属于哪一个国君亦或者那一个势力，他们之所以不得不属于哪个国家那个势力那个人，只因为那个人有足够的实力迫使得他们不得不认命，可是他们其实可以不必认命，他们可以过另一种生活。”
六指黑侠深吸了一口凉气：“伱继续说下去。”他有一种感觉，今日以后，天下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陈默平心静气道：“他们会认命，只因为这些人自认无法抵抗，所以才认命。可是他们是可以反抗的，他们也应该反抗，他们不反抗，只因为他们将自己当做一个个个体，从来没有想过团结起来，一旦他们团结起来了，就将成为推到一切的力量，毕竟下层百姓远比王侯将相要多得多，不是吗？而现如今缺少的正是一个让这些人团结起来的人以及势力，缺少一个为他们争取权力的人。”
六指黑侠霍然起身，一字一句道：“不错，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些人应该取得他们拥有的东西，如果没有人帮他们做这件事，那么就由我来，就由我们墨家来。”
六指黑侠在陈默的启发之下，终于打破了自身眼光的局限性，终于看到了一条可行的道路。这一刻，他终于看到了希望，祖师爷所期望的天下大同的世界未必不能实现。
陈默内心也无比激动，忍不住望向远方，默默道：‘谢谢你毛爷爷。’陈默读过的毛选这等时候派上了用场。
陈默知道现在不是激动的时候，话还只说了一半，事情还只做了一点点，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