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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天问
- 长江边风也潇潇,水也涛涛。
水火童子觅了处背风的地方,支起一个小火炉,烹起茶来。
“大夫,贫道这茶乃是高山所长,饱受了日精月华,别有滋味,等闲之人可没有这般口福哟。”
说着话,李律斟了两杯茶,茶气蒸腾中,将一杯递到了屈原面前。
屈原接过后,轻品一口,只觉得浑身一时爽利,口舌生津,连日来的阴郁之情都被一扫了干净。
“好茶!”
一声赞叹,屈原长出了一口气,顿时感到心胸开张,目清眼明起来。
见屈原忧色尽去,李律脸上也泛起了笑容,说道:
“我这茶,一杯喉吻润,二杯破孤闷,三杯搜枯肠,四杯发轻汗,五杯肌骨清,六杯通仙灵。”
说着,又给屈原倒上了一杯。
“大夫再饮!”
屈原只得端起杯来,又是一饮而尽,果然这一杯苦涩异常,饮下肚去却觉得扫尽愁肠,令人肝胆俱舒,说不出的痛快。
“来来来,再饮,再饮。”
李律连连给屈原满上茶水,直灌了他六杯这才算罢。
这六杯茶滋味各不相同,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还有一杯如白水一般,淡若无痕。
分别勾起屈原心中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眼耳鼻舌身意六欲。
饮罢六杯茶,屈原情绪如海浪翻涌,不能自已,数十年夙兴夜寐,殚精竭虑只为振兴楚国,却是生不逢时,遇到了庸庸无为的君主。
一生的报复理想,遭受到残酷现实的殴打,屈原心中憋闷已久的苦闷心情得以散发出来。
这个香草美人就这样在李律面前哭的像个孩子一般,涕泗横流,放浪形骸。
哭着哭着,屈原站起身来,只见他冠也歪了,发也乱了,整洁的衣衫此时也乱作一团,然而他的精神却越发的高昂了起来。
他抬手指天,声泪俱下,口中吟唱起楚国的巫曲,远古荒凉之感,扑面而来,但听他唱曰: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曲调凄凉,哀转不觉,闻者莫不心伤,真是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屈原越唱越悲,到后来只剩下好似自我反思般的喃喃自语: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
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
……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许久之后,屈原精力尽去,只是坐在地上,默然不语。
李律这时轻敲茶杯以作节拍,缓缓唱到:
“四时光景疾如梭,堪叹人生能几何。
遇饮酒时须饮酒,得高歌处且高歌。
屈大夫,你醉了!”
话音刚落,屈原便觉眼皮沉重,打了个呵欠后便沉沉睡了去。
李律这时也停下了击节,自顾自饮了一杯茶后,连同身旁的水火童子一起,身影缓缓淡去,清风一吹,便散作了满天清气。
一时间江边只闻水声潺潺,可见者唯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一副好光景也。
天上云层中,水火童子不解的问李律道:
“老爷,我一时想不明白,为何要将三光神水烹茶给屈原喝?”
李律笑道:
“屈原是一个难得的人,其心忧国忧民,只可惜怀才不遇,积累一腔的悲愤之情,他能在这时遇到我,也算是有缘分,所以我用茶水来点化他,教他回顾一生,若能使他得出苦海,我又何吝些许神水呢?”
听了李律的话,水火童子虽不解其意,却也是哦了一声,以示自己知道了。
见他这幅模样,李律笑了起来,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头说道:
“童儿呀,你要知道药医不死病,道化有缘人。
我道门最是贵生,养生,若是眼见他人向死路而去,自己却无动于衷,这是有违我道之宗旨的。
须知,道心无处不慈悲啊。”
“是,弟子谨记!”
水火童子郑重的说道,说罢还一本正经的向李律行了一個大礼。
再次摸了摸他的头,李律嘴角露出一个笑容,背过手去,将云头拨转,这回却是不再停留,直直的往东飞去。
云光迅速,脚下山川好似奔流倒退,水火童子趴在云边往下看去,只见得大地上或城或山,城中之人往来不绝,山川之间炊烟袅袅。
“原来这就是红尘景象啊。”
水火童子发出人生感叹。
李律笑了笑,说道:
“红尘气象最是迷人,仙家若是贪恋红尘,就会万劫不复。
那红尘之气最是厉害,无形无相,沾之便若跗骨之蛆,教人沉沦。
堕仙之体,失仙之神,消仙之魄,陷仙之形,闭仙之气,丧神仙之原本,损神仙之肢体。
神仙入此成凡人,凡人入此即绝也。”
李律说的轻松,听在水火童子耳中却如毒虫猛兽一般,教他打了个激灵,不敢再看,回过头来问道:
“老爷,红尘气怎会如此厉害?仙家都知道红尘有损修行,又怎会再入红尘呢?”
目光看向远方,李律说道:
“红尘中物欲横流,七情六欲炽盛,我等仙家志慕清虚,最是喜好清静。
然等闲的神仙修行不够,沾之便沉浸其中,遇声色犬马,酒色财气不能超脱。
你须知神仙也是有劫难的,如果是不好好修行,道行不够,当劫气迷眼的时候,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到时候恐怕悔之晚矣。”
李律这一番话,好似是说给水火童子听的,又好似是另有所指一般,只听得水火童子半懂半不懂。
见水火童子还要再问,李律摆了摆手道:
“你还小,些许疑问日后自然会知道的,现在还是赶路要紧。”
说罢,猛催云头,化作一道遁光,须臾不见了踪影。
李律遁光才去,适才云头不远处显出一道身影来。
袅袅婷婷,婀娜多姿,阳光照在她身上都好似失去了光彩一般。
咬了咬嘴唇,显然李律方才说的话,她是听见了的,踌躇了一番后,好似下了什么决定。
按落云头,轻风吹起了她的裙带,一抹紫色翩翩然落在了一颗大槐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