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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哪有什么胜利可言-> 第二章 黑色抹布 一生之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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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黑色抹布 一生之黑
- 我终于熬到了一岁生日，父亲对我的伤疤和瘦弱视而不见，只觉得把我养活就是对我最大的恩赐了。生日那天，别人都说应该给我买个鸡蛋庆祝庆祝，父亲愤怒而不屑地说：“丫头片子配吃什么鸡蛋。”别人被噎得哑口无言，只得悻悻地离开。
在我一岁半左右，母亲突然有一天因为肚子疼，被送进了医院。回来时，父亲的脸上挂满了笑容，原来母亲是怀孕了。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父亲没有找神婆占卜，而是借了钱，带母亲去医院做了B超。侥幸地是医院验出母亲怀的是男孩，这下我和母亲这对苦命母女终于完成了招男引弟的艰巨任务，其实全靠命运眷顾。
命运真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东西，它既可以让有的人出生在罗马，所想要的一切得来全不废功夫，又可以轻轻松松让某些人的努力顷刻间化为乌有。
我觉得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我可能连命运都没有资格拥有，我只是一个能喘气的活物。自从长大后的我开始有了自我意识，自卑让我每天都想意外死去，我是不敢自杀的，因为我是一个懦弱的人，自杀带来的生理的疼痛，身后的非议乃至诽谤让我望而却步。
父亲终于有儿子了，父亲时常沉浸在可以传宗接代的喜悦中无法自拔，乃至总是嘿嘿的傻笑，我只觉得父亲的笑面目狰狞。当然，蒙受弟弟的光，我和母亲的日子好了很多，打骂基本上没有了，伙食也好了很多，因为父亲开始卖力种地了，而且时常外出打些零工来补贴家用。要知道以前的父亲游手好闲，地都懒得种，只把地租出去，来换取每年几百块的微薄收入过活。
在母亲怀孕三个月的时候，母亲出去遛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疼得满地打滚，送进医院后，好在只是受了惊，并未流产，医生嘱咐父亲不要让母亲到处乱跑。
回到家后，父亲用绳子将母亲的一只脚拴到了门框上。被束缚了自由的母亲，变得比以前更加暴躁了，每天咿咿呀呀地乱叫。父亲嫌弃吵闹，就用破布塞住了母亲的嘴，可母亲总是用手，自己偷偷把破布拽出来，于是，母亲的双手也被绑了起来。这样，母亲只能在吃饭的时候才能获得些许嘴和手的自由。
这时的我尚在襁褓，被绑住了手的母亲再也不能照顾我了。于是，父亲承担起了照顾我的责任，父亲很粗心，经常忘记给我喂奶。我经常被饿地哇哇大哭，当然也只有在这时，父亲才会给我喂奶。所以，后来，只要我想吃奶，我就使劲哭泣，因为我明白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的道理。
随着母亲的身子越来越笨重，父亲再也不让我去母亲那里吃奶了，既怕我毛手毛脚伤害到母亲，也怕我分享掉母亲过多营养，影响父亲儿子的发育。
就这样，只有一岁多的我，就要靠自己吃饭续命，父亲也不怎么喂我吃饭，我一个人颤颤巍巍地拿着勺子吃饭，总把饭菜糊自己一脸，每当这时，父亲总是骂骂咧咧地那一块擦桌子的脏兮兮的破抹布给我擦脸。每次父亲拿着破抹布给我擦脸的时候，我总是被抹布强烈的馊味熏得两眼通红。而且抹布常年洗不干净，渗着黑水，被擦完脸的我脸上黑一道、白一道，活像一只小花猫。
经历了几次抹布的摧残，我下决心要在吃饭这件事上自学成才，不再把一滴饭菜糊在脸上。当然，这目标不可能一蹴而就，我依旧经历了漫长而煎熬的抹布岁月。但是，进步也是显而易见的，我每天被抹布擦脸的次数正在逐步减少。
也许成长就是这样的，并没有多少人的进步是在岁月静好中完成。大多人都是吃了亏、受了苦才选择成长与前行的。
一岁多的我已经开始蹒跚学步了，我最喜欢摇摇晃晃，手脚并用地来到家门口，看来来往往的孩子嬉笑打闹。
村里一些善良的大爷、大妈们，看我孤独，经常一有空，就来逗我玩，顺便叫我说一些简单的词汇。在这样欢快有爱的语言环境里，我很快就学会了“爸爸”“妈妈”这样的称呼。
父亲第一次听到我喊爸爸，是在一次我被抹布洗礼后，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向父亲喊了声爸爸，希望父亲能温柔一些。
父亲听到后，愣了一下，接着眼底一热，竟然流出了眼泪。父亲将我抱起，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温柔脸色，要知道此前的父亲一直是黑着脸的常态。
接下来的日子，父亲竟然破天荒地愿意带我出门了，父亲最喜欢让我在别人面前喊他爸爸，我也每次非常给面子地总喊出非常响亮而清晰的爸爸，每当这时，周围人都称赞爸爸有福气，父亲脸上也会涌现骄傲的深情，父亲一生卑微，这应该算得上父亲人生的高光时刻了。
黑色抹布是我的一生之黑。当我学会了更多的词汇，我就鼓足勇气在父亲黑色脏抹布为我擦脸时，推开父亲的手，并大声喊出“脏脏，不要”。接下来，我等待的责骂和殴打并没有到来，父亲一声不吭的缓步走进屋里，拿出了自己相对洁白的擦脸毛巾来为我擦嘴。
虽然，一岁多的我并没有多少感知能力，但我感觉父亲还是慢慢变化，一直减轻了我对父亲的恐惧和厌恶。
一岁多的我像个不倒翁，每一次跌跌撞撞地摔倒，都会乐此不疲地快速爬起。那时的我，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力气，鼓足自己吃奶的劲，来碰撞这个陌生的世界。
在成人看来，这样的我仿佛很辛苦，但在我看来，这样的碰撞探索乐趣无穷。后来，我才明白，那是因为我还不知道悲苦和快乐的区分，而成人的世界对很多东西都有着类似偏见的区分，可见没有差别心真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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