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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历史小说 -> 湘赣风云-> 第四章 为了这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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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为了这中国
- 邓为先和几个学生站在跑道的起跑线上，一个身穿红色背心的体育老师走了过来，跟几位候选的运动员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跑步的要领和规则，其实他主要是介绍给邓为先听得，看他一身苦力打扮，知道他不清楚具体的规则，叮嘱了几句后便走开了。邓为先正用脚扒拉着跑道上的小土块，这跑道用料极佳，跑道上还用石灰划了两道线，方才听同学们介绍说这时校长找了北京的关系，又问督军府批了一大笔现大洋才弄成的，跑道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炉渣，又安排了百十辆大板车压了一天才成了这般模样。旁边的几位学生看见他这乡巴佬的样子，纷纷嗤笑起来，他们乃是省府最有出息的一帮青年，当然有资格嘲笑邓为先。
那体育老师走了过来，看见邓为先的动作，也微笑了一下，他看向邓为先的脚底，大惊失色：“你就穿成这样跑步？”众人闻言，也都低头看向邓为先的双脚。邓为先今天穿的是自己的衣服，一身棉麻薄衫，脚下踩的是一双破烂草鞋，几个学生当时便忍不住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刘子俊站在远处看见这边情景，过来问清原委，一脸正色道：“小邓自穷乡而来，在省府做的也是劳工工作，他从未忘记本色，倒是你们几个，已经忘了自己入学时的窘态了吗？”
一群人被他掷地有声的话语给震住了，有几个面皮薄的同学都臊的低下了头，刘子俊又转头面向邓为先，和颜悦色道：“小邓，你这样能不能跑？”邓为先大大咧咧说道：“穿草鞋确实有些不方便，不过我也有办法！”说着，便把草鞋一扔，打着赤脚站在跑道上，众人皆是面面相觑，更觉此人真是坦率异常。那体育老师看了刘子俊一眼，见众人都不反对，便走到起跑线边，手举小红旗，口里高呼：“预备！”
邓为先弯下腰去，右脚的大拇指扣进了跑道上的炉渣里面，只听那体育老师一声：“跑！”他右脚一蹬，便飞了出去！众人只见到原地一阵烟雾腾起，竟是邓为先蹬出去的土灰！众学子也不甘示弱，你争我赶起来，外面围观的学生们呐喊声加油声不绝于耳，一时间，整个省立第一师范学校的操场上人声鼎沸，连教学楼中办公的老师们都纷纷从窗口探出头来，看向操场这边。
刘子俊用手抚着颌下的胡须，摇头晃脑的说道：“有青年如此，何愁我中华不兴？”旁边的赵醒侬等人纷纷点头称是。在一阵喧闹的喝彩声中，邓为先健步如飞，跑着跑着他还左右看了起来，离他最近的一个学生都最少差他一个身位，他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来，显得阳光无比。只是这副景象落在邓为先身后的人就不那么阳光了，年轻人眼睛都红了，鼻孔都放大了，腿上迈得更快了。只是邓为先哪管他如何卖力，扭过头来迈开一双结实有力的大长腿，率先冲过终点线。
众多学子看见竟然是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劳工，都是哀叹一声，个别感性的女学生由于太过激动，眼眶都红了，不过又想到这人是堂堂正正赢下比赛，极为学子倒是输的不冤，又都很大度的为邓为先鼓起掌来！
邓为先在终点处喘匀了气，见到众多学子都在为他鼓掌，他伸出双手向学生们挥手致意，第一次得到这么多人的认可，还是以这样一种在他看来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的方式。刘子俊走到他跟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错！是一副好身体，将来可要好好报国。”赵醒侬等人也纷纷向他祝贺。在随后的跳高跳远等田径项目比赛中，邓为先也凭借着他极佳的个人表现毫无疑问的赢得了比赛，也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的满堂喝彩，不愧是省立第一师范学校的学子们，胸襟气度都是好样的。
刘子俊在众人的簇拥中走了过来，他本来要请邓为先吃饭的，可是赵醒侬却提醒他邓为先只请了半天的假，倒是叫刘老爷子好一阵不痛快。他对着袁玉冰说道：“玉冰，我记得你也是下个月要去武汉坐火车去上海然后去俄国留学吧，不如这样，在省府再盘桓几日，你带着小邓一同前往武汉！”袁玉冰欣然同意。刘子俊又开口说道：“你们尽管前去，这一路上的路费开销我自会向督军府讨要，他蔡成勋这点面子还是要给老夫的，若是他敢向老夫耍蛮，我非到曹锟面前参他一本不可！”众人一听这话，纷纷捂嘴偷笑。
刘子俊又面向邓为先道：“小邓啊，我听醒侬说你在无事之时还会拿着旧报纸写写画画，是否是在学习读书识字？”
邓为先老实回答道：“回刘先生，我小时候在乡下放牛的时候也跟着地主家的少爷偷听过几天私塾，因此粗识得几个字，只是我知道如今有文化才能有出息，因此我也想多认得几个字！”刘子俊听罢是不住的抚须长叹：“真是孺子可教也！”说罢，从身后跟随之人手中去过一支笔一张纸，刷刷刷写下了几个字，递给邓为先道：“你等下还要回去当班，我就不强留你吃饭了，待你下回有空，拿着这张条子到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教务处办一张入学证明，随便一间课堂你都可以进，只是要记住学海无涯，万不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若是碰见晦涩难懂处，去章江门布政司衙门后街找我便是！”这一番话说的众人艳羡不已，从此面前的这位小子便是师兄弟遍布全省乃至全国的幸运儿了。
刘子俊又顿了顿说道：“既是送礼，那便送个全套，就当我给你践行的程仪吧！”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块汉密尔顿牌子的银壳怀表出来，对着邓为先说道：“这是几年前我在北京大学讲学之时校长蔡元培所赠之物，伴我多年，今日我借花送佛，预祝你在武汉马到成功，也勉励你在日后要学海无涯苦作舟，万不可慢待半分！”邓为先感动的眼泪哗哗的，刘老夫子不过今日才与他相识，竟如此看重与他，叫他如何不感动？他正要推辞拒绝时，刘子俊佯怒道：“这件礼物又不是送给你的，而是送给远赴武汉参加全国运动会的江西健儿的，你又如何不收？”邓为先哑然失笑，这才悻悻然收下怀表，心中更是打定主意，要好好表现，争取拿下好成绩，不给几位看重自己的先生们丢人！
邓为先回到江西大饭店，第二天饭店经理就收到了江西省督军府的函调公文，说是兹派遣你方邓为先赴武汉参加第三届全国运动会事宜，望为国争光，于民国十三年四月二十五到豫章赣江码头登船会合云云。看的经理咋舌不已，这小子才来多久，一个来月就有这种运势，还真是人不可貌相，顺带着最近邓为先的日子也好过多了，首先是后院的柴火不用他劈了，其次就是每两天还有一个下午去省立第一师范学校读书跑步，倒真是让邓为先过上了学生们的好日子。邓为先也是天赋异禀，不要说国文这些科目他是过目不忘，便是诸多学子认为晦涩难懂的洋文他都能快速跟上大家的节奏，知晓这一事情的刘子俊更是老怀大慰，直道孺子可教也。
民国十三年的四月二十五日，赣江边的豫章码头，邓为先一身簇新的衣服，脚下是经理送他的一双千层底布鞋，穿在脚上软和无比，所谓人靠衣装，在这一身新衣服的衬托之下，更显得邓为先矫健的身姿和英俊的面容，若是能给他换上一身西式的洋装，哪里还会是江西大饭店的服务生，活脱脱一个浊世佳公子！刘子俊领着一行人来给邓为先送行，此次前往武汉乃是公干，因此省府也派了两名公务人员与袁玉冰邓为先二人同行，只是袁玉冰身份特殊，不好与官面上的人来往，因此早早登船。两位公务人员也看不上邓为先这样的底层人士，因此只是跟他稍微点点头，待客轮开动，便钻进自己的卧房不出来了。
邓为先当然不会在意这些，他小时候受过的白眼那可比这些多多了，又岂会动容，他也只是嗤笑一声，进了自己的床铺，倒头便睡。到了晚间时分，他在舱房吃过晚饭，便来到甲板之上，凭栏远眺，只见江面上千帆争渡，白浪滔滔，好一派大江景色。“漂亮吧！”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邓为先转头看了过去，原来是袁玉冰，此时他也来到甲板之上，“这里就是鄱阳湖了，除却被沙俄占据的贝加尔湖，就是我们苏武牧羊的北海，这是最大的湖面了。”邓为先顺着袁玉冰的目光看去，只见远处水面极广，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几座大山。袁玉冰又开口道：“这里就是石钟山了，从这里出了鄱阳湖，就到了长江，那才是真的一条浩浩荡荡的大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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