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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是非莫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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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向人心问公道,公道不在人心!

这些天,在王家大院,吴掌柜来也匆匆去也急急,甚至于有的住户人家根本就没见到他,却听到有关他的流言蜚语,满是狐疑的。

吴老婆子自从老头子走出家门,她的老泪就不住的掉。她这么大的岁数了,经历的事儿多了,知道自己指天骂地有什么用,这种屎盆子落谁家都是越洗越黑的耻辱。

她想回到家骂儿媳妇,可又没有真凭实据要怀疑仙儿的,说她不检点?那不是不打自招,打自己的脸?儿子还在外面流浪,“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要是传到子仁的耳朵里,那还不炸了锅,这个家恐怕也保不齐就散了。

她在这屋里,还时不时的听听那屋的动静。这么丢人显眼的丑事,落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都会是受不了的打击。心理承受力小的,脸皮架不住的,早没脸活了,寻个短见死了,一了百了。

还好,吴老婆子知道仙儿也是从小心大,天大的事儿在她眼里也会变小的。

晚上了,吴老婆子还是不放心仙儿,就走过去想安慰一下,一推门,竟然没推开。

这院里家家户户的门晚上从来都是没有插门的习惯的,好像院里大门一关,就和外面的世界隔开了,虽说院里面就是自己的小宇宙,门里边是平静安祥,可也隔断了人们之间的信任。

吴老婆子摇摇头,叹息一声,恐怕仙儿这孩子被吓着了,她已经害怕外面的谣言伤害自己,连屋门都上了门插关!

“仙儿,睡了吗?”吴老婆子小声的喊了一下。

“俺躺被窝了,娘,有事儿?”屋里的白露仙马上就应答了,显然是她还没睡。

“哦,哦,没事儿,小宝要是和你闹腾,就还让他和我睡。”吴老婆子忙编了个理由掩饰自己的尴尬。

“没事儿,小宝早早就睡了,要不俺起来给您开门?”白露仙躺在被窝里一动没动的意思,就是客套一番。

“不了不了,别动了。没事儿就好,睡吧睡吧。”吴老婆子赶忙离开了屋门,走回自己的屋里。她心里还嘀咕,这孩子真是心眼大,咋就是这么个女人进了俺家的门?白天闹闹哄哄,晚上还就能睡着了!

吴老婆子和儿媳妇白露仙好像都避讳着什么,比试着一连几天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小宝都不再在院里找小伙伴玩了。

时间真是个消磨器,什么东西都经不起它的打磨。头几天,这院里院外的人刚开始还议论纷纷,现在吴家却没了回音,也就没看头了,车轱辘话,这个人的舌头倒到另一个人的舌头上,翻来覆去,没了新鲜玩意儿,也就没什么传头了,连听的都不好意思听了,索然无味。外面街面上还等着看热闹的人在王家大院的门口东瞅瞅西瞧瞧,里面咋就没了动静?难道就这样过去了?

这院里无论发生的“瓦灰事件”是真是假,当事人一家无声无息的,谁还上杆子追着人家去问,找挨骂求不肃静啊?

白露仙在屋里一直不出去,是因为她心里有苦说不出,被人欺负了,还觉着自己有愧。为了养活一家老小,还要耍小心思继续“受辱”,那种苦楚谁能体会的来?

她心中就有住下了一个“鬼”!一个怕鬼的人就怕打鬼的找上门了,总是活在恐惧中。于是,难得就在炕上活动身子的白露仙,是求之不得的这样安安静静的度过这非常敏感的危险时期的。

她没再去城南,隐隐觉着自己心里有一个想法,可还没有成熟的东西要讲出来,或者没有这样一个机会。

白露仙在家里还装着无所谓的样子,也开始走出了屋门儿,到院里见见太阳,透透气。有时悄悄隔着二道门的门缝儿瞅瞅,她还蛮有兴致的走到前院,看看这家,瞧瞧那家,都有谁在家里待着。

“任婶儿,娟儿在家吗?”白露仙看到任家的屋里坐着任三的娘,就在屋外问着。

“哎呦,仙儿出来了,好稀罕啊,在屋里闷的小脸皮儿都白净白净了!”任老婆子闻声就出来了,还上下打量几眼白露仙。

“娟儿出去了?”白露仙也不避讳任老婆子的异样的眼神,也不回答她的问话,就问赵晓娟在不在。

“她啊,早跟着她男人出去干活了。你看,都多少天了,外面的事儿都发生变化了,你还不知道啊?”任老婆子故意说着话,好像要引诱白露仙什么的。

“娟儿干啥活了?”白露仙也不上她说话的道,蛮对赵晓娟的事有兴趣。

任老婆子见白露仙一脸的无辜似的,单纯的傻傻的样子,就不忍再拷问下去了,见问儿媳妇的事儿,就来了兴致。

“你还不知道吧,该俺家幸运!这不东城角的酒厂招工人,俺三儿是市民户口,又是贫农出身,就够条件录取了。国营厂啊,俺家也有吃公家饭的了。好事儿还不算完,人家还说招家属工,三儿媳妇小娟就也进去了,两口子在一个厂里,挣俩人工钱,还能相互照应,多好的事儿!”任老婆子说的眉飞色舞,幸福的样子溢于言表。

白露仙听来,可以说不啻是一个闷雷,而且嘴里好像被塞进了一串葡萄,硬让你咀嚼出它的酸酸的味道。

她心里犯起嘀咕,之前咋就没听赵晓娟叨叨过这事儿?俺家吴子仁也是市民啊,尽管眼看不见了,是不是工厂里也有他能干的工作?要是他也当成工人,是不是俺也可以当家属工了?她有些怨恨起任三和赵晓娟来。

“任婶儿,等小娟回来,您让她见俺一下!俺就问问,俺家子仁要是不受伤,不是瞎子,是不是也和任三一起到酒厂当工人去了?一个院里住着,街坊邻居的,有好事儿了咋就不给俺家说一声?俺一会儿回家问问俺娘知道不?”白露仙说的话有些带怨气带刺的,脸也就阴下来了。

任老婆子听了白露仙的话,可是后悔死了。要是能把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收回来,她就是噎个半死,也不吐出半个字来。她有些右手要打自己的嘴唇了,心里骂起自己来,“老糊涂了?咋就光想着看人家笑话了,还拿个萝卜找人家擦子?忘了是俺家俩孩子闹腾,造的罪,给人家子仁弄成残废人了,害的人家现在这个样子!亏欠人家都不知咋还呢,咋就给人面前夸耀啥子高兴劲儿,儿子媳妇一会儿回来看咋面对人家吧?咋就嘴欠,给谁不能显摆,偏给仙儿说道,这不给孩子没事找事吗?”任老婆子就这样心里不住的自责,急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白露仙看了,以为任老婆子是自夸而高兴的泪水,还在用来气自己,实在有些看不下去,扭身就回到后院里了。

白露仙本来是想着用个什么办法,找赵晓娟编个由头,让她这个“小喇叭”给传一下,扭转一下对自己不利的势头,没想到半路就冒出个“老喇叭”,还口朝里,生生把她噎回去了,这院里的事情看来这次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她回到家也不打算把前院的任三到酒厂当工人和他媳妇赵晓娟“沾光”当家属工的事儿告诉婆婆听,说不定婆婆脾气上来了,这种明显不公平的事儿会让婆婆翻腾出来“旧账”找任家说道说道的,一场争斗是免不了的。

到了晚上,白露仙就想早早地上炕钻被窝里,脱了一身衣服,就好像去掉一层又一层铠甲和伪装,在一个二尺宽,六尺长的小小被窝里,躲开人的视线,回归到最自然的状态,无牵无挂,无邪放松,可这种美好的愿望很快被打破了。

刚吃过晚饭,赵晓娟就硬拉着任三,嘴里叽叽喳喳的从前院里到后院来了。

“仙儿,在屋里吗?”赵晓娟人说着,就掀开门帘进了白露仙的屋里,好在白露仙还没脱了衣服,只是在收拾炕上的被子。

“瞧你,也不问俺睡没睡,就领着你男人进来了,你不怕人看见说闲话,俺还脸红呢。”白露仙责怪着,也后悔着没有把门插住,其实这样说也是让他们两口子听的画外音,俺不是个随便的女人。

赵晓娟还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上前拉住白露仙的手说:“仙儿,咱两家还忌讳那么多的规矩?有啥事能让咱俩隔天不知道?这不,推了饭碗俺俩就到你这来了,瞎扯一会儿。”

“娟儿,你别再在俺面前演戏了!你婆婆叫你来的吧?啥事儿不隔天?任三,你正好在,你给俺说实话,酒厂招工人,这么好的事儿,你咋就好意思一个人报名,亏你和子仁还是同学,一个院里住着!你不知道俺家的情况?”白露仙就差用手指着任三的鼻子骂了。

任艺庆平常是个暴脾气,没什么头脑的愣头青,可现在听了白露仙的质问,好像做了多大的亏心事似的,耸拉着脑袋,进屋不说一句话,就好像专门来挨骂的。

“哎呀,仙儿,俺家三儿是那样的人吗?他和子仁在这院里谁不知道跟亲兄弟一样!有好事咋会独吞了?”赵晓娟赶忙拦住了白露仙的话头,还心疼的扶扶身边男人的脑袋,生怕它掉地上了。

“反正你婆婆告诉俺,你俩口子现在已经是厂里的工人啊,还领两份工钱!多幸运,多高兴!”白露仙几近挖苦的,撒气似的怒气冲冲了。

“仙儿,别听俺娘说的啊,她不知道咋回事!”任艺庆忙摆摆手。

“仙儿,你误会了,听俺给你解释。”赵晓娟不慌不忙的拦住白露仙,让她坐回炕上,顺势她也挨着坐到一边。

“仙儿,你凭良心说,俺家三儿是那样自私的人吗?他和子仁从小玩到大的没红过脸,有好事咋能不想着一起?这不赶上你家前段时间发生点儿不好的事嘛,子仁也不在家。”赵晓娟说到这儿,还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看白露仙的反应,见她面无表情,只好说下去,“等三儿知道酒厂招工人,就给俺说了,让俺给你说了。俺哪里敢去找你?怕你婆婆吴大娘再骂俺!再说了,三儿报名时还把吴子仁的名字也报上了,可临正式招工填表时,人家说要出身好的,贫农的子弟。三儿也就不敢给子仁填了,怕再给你家惹来麻烦,你说俺家三儿对得起你家不?”赵晓娟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话,就是极力解释任艺庆办事对得起吴子仁。

白露仙听了赵晓娟的心平气和的一通话,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要说实情,还真是因为家里成分高影响了招工。婆婆这几年总叮嘱,家里过去的不好,解放后又被划到“黑五类”,活着的人千万要不张扬才是最安全的。

“唉,娟儿,俺知道了,谁叫俺摊上这一家子?俺也是从一个苦坑跳到又一个更苦的大坑里,啥时才是个头啊?呜呜,呜呜。”白露仙说着不由得伤心起来,就想要哭起来。

赵晓娟赶忙抱住白露仙,陪着她一起流眼泪,搞得站在屋里的任艺庆走也不是,留也不好。

他们两口子本来是觉着有些事情做得欠妥来解释,可没想到白露仙只是责骂了两句也就过去了,说到伤心处还欲哭无泪。

当赵晓娟感觉白露仙不哭了,听见她趴在她的耳朵边悄悄的说,“娟儿,俺给你说,俺又怀上了!”

赵晓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是幻觉,这句话是她自己心里一直想问白露仙的话,都几年了,仙儿没有第二个孩子,自己的二小也满地跑了。

“啊?仙儿,你再说一遍,你怎么了?”赵晓娟把白露仙的头双手抱过来,张大了嘴问着。

“你听见就是了,俺不说了。”白露仙有点埋怨的,倔强的不愿再重复。

“啥时候的事儿?多久了?”赵晓娟还不死心的问。

在一旁的任艺庆,也没听见她们说的什么,见人家仙儿不愿回答,还以为小娟逼人家承认什么不好的事情。

“媳妇儿,瞧你,人仙儿不愿说,你哪门子着急?咱走吧。”任艺庆说完要拉着媳妇赶紧回家,省的又不知哪根旋儿拨到仙儿的痒处,说出啥难听的话。

“你先走吧。女人之间的事儿你不懂!”赵晓娟没搭理任艺庆,摆着手让他离开。

任艺庆悻悻不快的离开了,还不忘叮嘱一句“快点啊,外边天黑,没月亮地儿!”那意思是说院里不净,小心点儿。

“快走你的吧!”赵晓娟有些不耐烦了,她实际是怕自己男人一插话多,白露仙不往下说了,这半截子的话,让她会难受一夜的。

等任艺庆走了,赵晓娟赶紧从炕上下来,跑到门前,三下五除二就把门合住插上了门栓忙着问,“仙儿,啥时候的?咋没见你有一点反应?”,她还回身拉住白露仙的手,眼珠子来回转,好像看稀罕的瞧着白露仙。

“你也没见俺啊,都多长时间了?还说惦记,假话吧?”白露仙反问着,用眼睛翻腾了几下,白了几眼。

“咋没见你?咦,有?有个把月了吧?对,就是咱院里招贼后那天,不是我找的你吗?”赵晓娟还煞有介事的回忆。

“你可别说了,都是你多嘴,招哪门子贼?让俺婆婆一闹,满城风雨,瓦灰长瓦灰短的,往俺身上泼脏水,害的人家吴掌柜做贼似的跑掉了,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白露仙又埋怨起来。

“好好,我多嘴,我发贱,给你赔不是了!”赵晓娟忙着点头作揖,还不忘接着问,“仙儿,你怀孕有多少天了?”

白露仙看着赵晓娟此时那种窥探到了别人的隐私,或者是知道了一种她认为是别人的秘密有她掌握了内幕真相,掩饰不住的兴奋,心里暗暗发笑,要的就是你“小喇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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