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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浮云尘烟亦世凡-> 第33章 不知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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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不知不觉
- 吴子仁即将又要出门，心里对家人是十分的歉疚。当听到白露仙嘴里嘲笑他的学艺，刚要有些生气上来，却听媳妇的口气是在不生气的问他，如拉家常的口吻，就“嘿嘿”一笑，一屁股坐到了炕沿上。
“仙儿，咱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养活了多少人。像我这种废人要是学会了，起码会养活自己没问题。师父的一个朋友也是个瞎子，从民国到现在就是靠着替人算命，看风水养活了一大家子，还置庄子置地！”吴子仁说着，也看不见媳妇的反应。
“别做梦了，都啥年月了？”白露仙还是没瞧得上吴子仁学到啥了，也没奢望他能有什么大出息，“你呀，别磕着碰着，先挣口饭吃！等将来像你师父一样也有个半仙什么的名号了，再说。你也不用想置庄子置地，没那个时代了。有本事了，把这王家大院恢复成原样儿就不得了了！一家住着多好！”
“嘘，小祖宗啊，小点声！谁给你讲的王家大院？你忘了咱家是啥成分了？别人听到了说你想翻变天账啊？你还当‘黑五类’扫大街没够啊？”吴子仁惊恐而担心的说。
白露仙听了，才感到自己刚才信口开河，忘了时下的忌讳，就做了个鬼脸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在吴子仁离开家这段日子，白露仙和婆婆她们娘儿俩没事儿在屋里想子仁了，吴老婆子就小声的讲儿子小时候当少爷是啥样，过得是啥生活，这王家大院咋个辉煌。让白露仙听着，心里叹息自己命运不济，还幻想着早生几年，便可以进入王府花园了，说不定还是个少奶奶的，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该有多自在逍遥。
“娘，那个城南的王老爷俺见过的，不坏啊，怎么就被政府枪毙了？”白露仙瞪着两只大大的眼睛好奇的问。
“嘘-，小孩子家，哪里懂得？俺男人跟着他王承天多少年了，没听说过做啥缺德的事儿！还不是他老了，糊涂了，养了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做尽了丧天良的事儿！唉，老天爷饶过谁？”吴老婆子叹息一声。
白露仙似是而非的点点头，脑海里浮现着过去的场景...
在东郡府城南的大集上，白露仙正坐在卖芦苇席的摊位前。
“小姑娘，给我拿一把扇子。”王承天说着，还用手指指那些芦苇席旁边的五颜六色的芦苇编织的小扇子。他第一次看到用芦苇编织的东西还可以出花样来，很是感兴趣。
仙儿抬眼一看，竟是东郡府城南的王承天老爷，惊得她差点儿没把下巴磕掉下来。
“王老爷？！您怎么会到这儿集上来了？别让尘土弄脏了您的衣服。”仙儿忙站起来，惊奇的问，还有些歉意的看着地上起风刮起的落叶掉在了王老爷的脚上一双崭新的布鞋上。
“哦？我怎么不能来这儿？这小姑娘嘴巴够甜啊，哈哈，谁家的孩子？”王承天说着，有些诧异。他又眯起眼睛看着仙儿，虽然她的小脸被一层灰土遮蔽了，可那么白净净的透红的笑脸，还有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暴露了她的天然的丽质，再看仔细一眼，小姑娘一双杏眼十分有神，两个眼距适中，拖长的眼尾上扬着又多了一层媚感，活脱脱一个美人坯子！
“俺是白木生的妮儿，俺和俺爹去过您的花园里。王老爷您想要把扇子？俺这就给您挑最好的！”仙儿打起精神，强装着欢快的说着，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赶紧转身弯腰从芦苇扇子里挑拣着。她心里喜滋滋的，一扫上午的晦气。她没想到今天一直没开张，头开张，就遇上了大财主，心里早乐开了花儿。
“老爷，给您挑的这个芦苇扇子可是俺爹亲手做的，可轻巧了，您看，上面还编织了个‘寿’字儿，说是谁得到了，寿比南山！”仙儿有些恭维着，满脸笑容说着。
“你是老白头的妮儿？好多天没见你爹了。不过，今天见到你，可比你爹那个榆木疙瘩好多了！”王承天高兴地接过来，随手摇了几下，手感特舒服，不禁喜上眉梢来。
仙儿听了，顿时就羞红了脸，尽管脸上有些灰尘，可遮不住她天生的美丽，一笑就脸上两边的小酒窝更深了，两道柳叶眉不时扬起抖动着，把她的双眼皮显得更突出了，映衬着眼睛里面的黑眼珠更大了。
“回老爷话，俺不识字。俺是听爹说的，娘也看着好看喜欢，嘴里说过好些词儿，俺就记住了几句。”仙儿局促的说着。
“好好，多少钱一个？”王承天问。
“老爷要是喜欢，随便给个钱就行。”仙儿脸色一下子镇定下来，不卑不亢的说。
王承天听了，一怔一品，不禁对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另眼相看起来。她说出来的话和眼前看上去的小孩样子怎么也对不上来。
“老爷不喜欢？俺也不强求。”仙儿赶紧躲避着，嘴里还说着话，眼睛反而是显出有些不屑的光泽。
“你爹老白头干啥去了？你娘怎么也没来？怎么舍得让你小孩家在这儿？”王承天瞪着眼睛看着她问。
仙儿一听，顿了一下，马上就眼圈儿发红了，小鼻子一抽，哽咽起来。
“俺爹他，他，他说您上次给俺的价钱不对，欺负俺！要不俺也不至于把这些芦苇品拉到集上来卖！”仙儿突然想起什么来，嘴里一下子冒出话来，好像埋怨着什么。她看着眼前的王老爷，慈眉目善的，和蔼可亲的的样子，眼前恍惚着，她上次跟着爹往王府花园里送芦苇帘子，还让姨夫吴掌柜带着进去的，本来满心希望卖个好价钱，没想到反而受“欺负”了！
“哦？还有这事儿？我得问问吴掌柜。”王承天听了仙儿说了几句，就生气了，“这样吧，你今天有多少货？我都要了，收拾收拾拉到花园里去吧，看谁敢‘欺负你’！不行的话，你跟着我回花园去，等赶明儿我给在三里店找个人家，跟着他娘儿俩作伴儿,好不好？”
白露仙当时小，她没听懂王老爷的话。现在想起来，她恍然大悟，原来王老爷早就有安排，本想着让她去三里店那个王子仁的家，和她娘儿俩作伴儿。
然后......
冥冥中，却原来自己的命运终究要和现在长大的吴子仁生活在一起。白露仙此时有些理解婆婆吴老婆子的良苦用心了。
白露仙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当年的富家子弟已经沦落为一个经受苦难打击的瞎子了，她实在不忍心再去伤害吴子仁。
“好好，俺记着了，以后不说了。”白露仙嘴里答应着，想岔开话题，“子仁啊，你都回来些日子了，你练的都是什么还没给俺细说说那，讲讲俺听。”说完，她顺势把子仁拉上炕来，帮他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我啊，这半年跟着师父可没少学本事，那书上讲的，师父教的，都让我背下来，记在脑子里。就连师父给人说的什么话，回头就让我复述一遍，少记了什么就会挨师父的骂。你说我记忆力能不强吗？”吴子仁蛮有兴致的讲着。
“就说走路记道吧，要是到一个村里去了一次，谁谁家在哪个胡同，再去到这个村里了，人说在哪，离那个胡同多远，拐几道弯，我保准摸到他家喽！”吴子仁自豪的说。
“瞎摸到的？”白露仙随口说出了，知道又说错了，这不是伤男人的自尊吗？忙改口掩饰，“你咋个记得准？”
“那就靠平时练的呗！”吴子仁也不拿媳妇的怪，他也习惯了说他是瞎子的事实，继续说着，“记着人们说的话，数着自己脚下的步数，摸着自己摸过的任何东西。这世上让你失去一样东西，就会有另一个门道逼着你去找到可以代替的东西活下去！对了，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你还会讲笑话？”白露仙伸手摸了摸吴子仁的脸，这还是那个以前死气沉沉的，毫无生活情趣的，混日子的吴子仁吗？“好好，你讲个，俺听听可笑不？”白露仙忙着像饶有兴致的催着。
“有一天，要饭的钱包被傻子偷了，瞎子看见了，哑巴大喊一声，聋子吓了一跳，驼子挺身而出，跛子飞起一脚，麻子说看在我的面子上算了吧！别打了。疯子说，就是，大家都理智点！”吴子仁一口气，慢条斯理，故意顿顿，特别把几个带子的说重了口音，说完了，就等着媳妇笑。
“完了？”白露仙听着，看见吴子仁咧着嘴笑，莫名其妙的问。
“啊？完了。”吴子仁一脸的无辜，歪着头，好像他看见眼前的媳妇一脸的懵懂等着看笑话好笑。
“这好笑吗？”白露仙认真的问。
“哈哈，仙儿，还没听出来？”吴子仁开始坏坏的笑笑，“我是瞎子看见你不？哑巴能说话吗？”
“啊！？啊，听出来了，都反着说啊？你真坏！”白露仙突然醒悟过来，用小手锤着子仁的背，然后“咯咯”笑着用手指点着他的眉头，“学坏了啊，也学机灵了，害得我没反应过来！不会是你师父教的吧？”
“嘿嘿，你别说，就是我师父讲给我的。他说这能锻炼我的灵敏度。我告诉你个秘密，师父说给人算命就得察言观色，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吴子仁讲起来滔滔不绝，还要讲下去。
“好好了，俺听不懂你说的道理。倒是俺不信那庙会上跳大神的神婆子，装神弄鬼，骗人的。你可别是学的骗人的把戏，糊弄人的钱财。”白露仙说的挺认真。
“不会，不会。算命的和跳大神的不一个行当。迷信的东西不可靠，命理学可是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有事能够帮你提前规避灾祸，趋吉避凶，可以满足人的祈求。”吴子仁赶忙解释到。
“俺信你了。”白露仙有些敷衍的意思，“反正好坏都是你，别走远了认不得回家的道儿就行!”说完就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里了。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吴子仁也看不见，觉着天亮不远了，就早早的起来，还悄悄的小心地绕过地上的尿盆，收拾起自己的随身要携带的东西。
白露仙也醒了，但不愿意起来，要在平时这个点，她该起来去早点铺了，可一想起来昨天的那个臭男人胖子崔对自己行为不轨，做出“丑事”，她不敢再去了。她看着吴子仁要出门了，更不敢给他说，只好闷在肚子里也是好难受！
白露仙自从吴子仁走了后，一连三天也不出家门，吴老婆子纳闷也没多问。刚开始前两天，吴老婆子还以为仙儿累了，不愿干活了，或者是还生儿子的气，她还心里过意不去，不愿打扰，可到三天头上，就忍不住关心的到了她屋里。
“仙儿，子仁也走了，小宝俺老婆子看着，你咋不出门干活去了啊？”吴老婆子进屋就轻轻的问了一句。
白露仙没想到婆婆会来看她，赶紧起身，脸红着说：“娘，俺身子不舒服，不愿意出门，想歇几天。”
“仙儿，你好好养养身子，快点好起来，这个家还指着你过日子呢。”吴老婆子讨好似地对儿媳妇嘘寒问暖。她心里明白，现在这个家就得指望着这个儿媳妇养着，不然就得揭不开锅，全家饿着，这在大院里可是莫大的羞耻。
她吴老婆子好强了一辈子，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不啻是对她的一种侮辱。她老了，无能为力了，她要颤颤巍巍的走出去，不仅弄不来一顿吃的，甚至于再磕着碰着，有个病啊灾啊，那对这个家无疑是雪上加霜。全家老的老，小的小，残的残，就儿媳妇还是个“全人”，她要是再闹个情绪，消极怠工，可是等着喝西北风吧。
“娘，等过两天俺就出去找活去。给，俺还有些钱，您老出去，腰里也得有个零钱，给小宝买些吃的。”白露仙看婆婆到屋里来看自己，忙起身让着，又从箱柜子里拿出钱来给婆婆。
当看到仙儿拿了钱给自己，吴老婆子看着几张钱票子，还是吃了一惊。
“仙儿啊，你咋还有这么多的钱？不就在早点铺干点儿活，谁还给你钱啊？”吴老婆子这么说出口就后悔了，儿媳妇给钱接济家里的困难，没一句感谢的话，还要分明说是怀疑人家儿媳妇的钱来路不明的话，任谁也不愿意听的。
可是，白露仙却没生气，她早想好了解释这个“钱”的来路，不会让他人，尤其家里人知道真相的。
“娘，您别生气，这钱是俺这些年攒下的‘私房钱’。十几年前，从俺家到投奔您来，俺就有一个习惯，只要手里有钱了，俺就一定抽出一点分开存放，后来在镇上上班的工资，俺也是除了交给您的，其余的就俺自己藏起来一点，连子仁都不知道。俺就是穷怕了，生怕孬年景不好过，才可救急！”白露仙说的挺认真，还要婆婆再看看箱子里还有点钱。
吴老婆子听了儿媳妇的话，再看看眼前的这个已经长大的仙儿，不敢相信就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生活了十几年的黄毛丫头。这女大十八变，当了孩子娘的仙儿没成想为了生活算计的如此成熟！连自己号称“掌柜媳妇”都不如她会周密计划。怪不得她让家里有吃的，还要自己的男人外出学艺，不急不慌的。
“仙儿啊，娘真是门缝里看你了！错怪了你。这个家全交给你了，俺老了，管不动事了。”吴老婆子说完，叹着气，转过身走出了儿媳妇的屋。
白露仙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以为自己的小聪明忽悠住了子仁娘儿俩，虽然心里还是很愧疚的。
可到了这天晚上，她的一场大劫难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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