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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岁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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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傍晚时,残阳如血。

谢枭等人还在缘回寺的榆木下。

“可以啊,看看,几百来块牌子都写的咱们景世子呢。”苏子沛咬着素菜包子仰头数了数,神色是掩不住的喜悦。

孙缪点头,“看来咱们奔走相告的忙,还是有用的。”

简嘉妍指着一块牌子道:“太子殿下也挂了暮安呢。”

宋湘凑上前看了看,“你认得他的字?”

傅遥琴扫了眼,:“是殿下的字。宫学里被书法课夫子夸的人不多,太子算一个,笔锋内敛,雄厚有力,运力得当,很好认的。”

谢绾转着香囊走来:“景暮安还没来?”他们都打算让他看看了,结果对方到现在不见人。

谢枭惋惜的看着头顶的一片红绸带,有些不甘心:“怎么就又病了啊?今年病的格外久,不然咱们再偷几块祈愿牌来给他挂上?”

祈愿牌按人头发,绝不可能多发,本来也是讨个彩头而已。简嘉妍提问:“偷来的做数吗?”

宋湘思索,傅遥琴看他们真在考虑这个方案,脸都黑了:“不许去!偷的做数的话,我们还找人挂牌做甚?!谢枭,你当个人好吗!”

可是他们等了很久都没见景暮安来,晚风声里,木牌撞在一起的清响落在众人心里,一下比一下重。

“咳咳咳……”一道虚弱的咳声传来,坐在地上的众人起身,看见提着灯被背来的景暮安,高兴的乱跳。

缘回寺里灯火常亮,树下谢枭提着灯笼给景暮安看那小半树祈愿牌,众人轮流给他念祈愿牌上的祝福:

“愿暮安身体康健,百岁无忧。”

“愿景暮安早点好起来,少喝药。”

“希望暮安哥身体越来越好,可以和我们一起去春狩。”

……

景暮安靠坐在苏子沛身旁,看着他们给自己念祈愿牌上的字,眼尾泛红。他自入了九月身体就越发差了,本来今天不该出来,可是谢枭他们派人告诉他,他们在缘回寺等他,等到了一起看祈愿牌。

“你们啊……”景暮安笑着,眼泪大颗大颗流进雪白的毛领里,心里像落了一场不会停的雨,潮湿酸涩着,闷疼闷疼的。

他借着夜色宣泄着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委屈自己生来不受父王喜欢,委屈母妃郁郁而终不要他了,委屈这么多年来,和自己非亲非故的同窗为了自己能做到如此地步,而他的父王,却想逼死他,他还在期待什么?

谢枭替了苏子沛,没有拆穿景暮安,只是悄悄给他擦了眼泪,给他递了杯早就烧好放着的暖茶,把和谢绾他们一起求的红色小香囊给他戴上,鲜红的布料上是黄线绣的“百岁无虞,吉乐安康”。

宫学第一年,苏子沛问谢枭:“我能送香囊给景世子吗?”那时他们不熟,苏子沛只和谢枭熟。

谢枭想了想,“不曾听过不能送。”

苏子沛摸着自己的香囊,“他问我这个是不是我阿娘绣给我的。看着很羡慕的样子。”

谢枭盯着那只有小巧可爱的香囊半晌,“景王妃在景世子三岁那年过世,听人说,景王对景世子不闻不问的,他一直,都没伴呢。”

苏子沛试探着问:“那我们送他一个,和他当朋友可以吗?”

谢枭点头,“成,就是,你我肯定不会绣那东西了,得找人来绣。”

不知听了多久的另外几个小姑娘看了看彼此,谢绾开口:“我不会。”

宋湘嗤笑:“我会玩针,不会绣。”

简嘉妍被大家盯着,小心翼翼开口:“我试试?”

最后到底还是让苏子沛的母亲绣了。那会儿他们对找个绣娘来绣没概念,只是觉得长辈绣出来送人,可能那份祝福也会带到些。

于是景暮安拿到那只小巧的绣着“平安喜乐”的小香囊和谢枭他们当了朋友,悄悄带着香囊五年,洗的发白都不肯换掉。

夜半时,僧人的诵念远远传来,黎城站在挂满祈愿牌的榆树下,一身白衣漠然而立。

圣音站在远处看着他。

“惟愿大人常安常乐,他的家人平安喜乐。”这是鹤棠宁的字,偷偷摸摸写了不许黎城看,说什么看了就不灵了,神秘的很。

黎城攥着祈愿牌,抬头看圣音,一双眼潮红的厉害,他笑问:“你说,我向佛祖祈祷,让她长命百岁,佛祖应我吗?”

圣音见不得他这副没了魂的样子,活像深陷梦魇的恶徒在问人:“我放下屠刀,还能回头吗?”

“这么晚,佛祖睡了,听不到。”

黎城收好牌子跟在他身后:“那我明天再求。今晚我睡寺里,没有客房我睡你房里也行。”

圣音顿足,带着他回了自己的禅房,念经念了一晚上。

十月里,简初尧睡得半梦半醒时,感觉脸上一凉,他嘟囔着,以为是他那个闲的来作腾他的二哥:“哎呀,别闹,昨晚熬了很久的……”

“做什么熬夜?”一道低沉的声音问他。

简初尧不假思索:“背书。”

那道声音又问:“那就是之前没背会,昨晚临阵磨枪了是吗?”

简初尧猛然睁眼,他小叔坐在他床边,要笑不笑的看着他。

“是也不是?”

简初尧捂脸,半晌坐起来,“叔,你就一点不关心我吃的好不好?”

简小叔给了他一把钥匙。递给他一个盒子。

简初尧惊喜的看着盒子,打开看见了孔明锁。

“……”

简小叔摸摸他的头:“好好开,听妍妍说你连九连环都不会解,真不害臊。”

简初尧据理力争:“我那是不擅长,没玩多久呢!”

简小叔不留情面:“望离拿了两天就解开了。”

简初尧:“……”

——

简府热闹起来了,随玉琼听说简小叔来了,拉着随王妃和她哥往来跑,还不忘带上季斐泽,明南非听了信儿也赶来凑热闹,一群小孩儿排排坐,围住了被简轻澜抱住的简望离,活像狼看见了骨头般热切。

当简初尧来到花园凉亭时,看见了很有意思的一幕:他那个见过一面的弟弟,面无表情的被一群人围着。

简望离生的标志,冰雪琉璃般干净,一双深棕色的大眼睛,头发被扎成两个小包子,长得和季斐泽一样高,没有裴洛霄那么呆,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腿上挂着个小糍粑糕,大家静静的看着他,没一个人开口。

半晌,简望离把简轻澜扯下来塞进简初尧怀里,看着偷偷给自己塞零食的随玉琼,没接过来,只是看着她:“你方才抱了猫。”又拿吃的给他,当他是什么?

“噗!呸……”季斐泽趴在一旁吐的撕心裂肺,“随,玉,琼,我杀你啊!”

随寒苏不和他们一起犯蠢,拿着书看了半晌了,熟练的递给他一杯水:“不烫,刚好。玉琼,你道歉。”

简初尧拉住准备走的简望离,看着对方明显比自己白的手,下意识松开手,“你准备干嘛去?”

简望离头也不回:“去问问大伯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没病怎么和这群人玩到一起的?

没听明白的一群人沉默对视,季斐泽吐干净嘴里的残渣,漱了口问:“他说什么?”

随寒苏笑着重复:“去问问大伯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明南非拍案:“他骂我们有病呢!”

随玉琼支着头,看她哥,被扫了一眼后乖乖给季斐泽道歉。“对不起,我忘了。”

这会子天气转凉,简轻澜已经开始穿小袄子了,她从简三怀里跳下来,跑过去站在随寒苏身旁,伸手给他看。

随寒苏放下书,看见她手里的小蛇,面色凝重。

凉亭里爆发出一群小孩的尖叫。

在一群小孩尖叫结束后,简望离飞速赶到,带走了那条小蛇。难得的脸上多了点羞愧:“不好意思,它喜欢到处跑。”

简初尧面白如纸:“你养的,蛇?!”

简望离点了点蛇的脑袋:“它很乖,不咬人的。”

简轻澜跳脚,想碰小蛇,随寒苏搂住她,笑容勉强:“幺幺这个不兴玩。”

众人离简望离三丈远,是怕了他了。

“你胆子好大,居然养蛇!”季斐泽站在随玉琼前面挡着她,佯装镇定,胳膊快被随玉琼拽下一块肉来,疼的他面目狰狞。

简望离嘴角勾起,拿着蛇靠近他们,“它不咬人,你摸摸看?”小花蛇软软滑滑的,眼睛一片蓝色的汪洋,脑袋有些大,还有些呆呆的。

“啊!阿娘救命!”一瞬间大家叫嚷着都跑开了,后院一刻不想多待,跑的那叫一个快。

随寒苏牵着简轻澜,无奈笑笑:“你四哥很记仇呢。”

简轻澜眉眼弯弯,“哥哥坏。”

随寒苏有些吃味:“你都没叫过我哥哥呢。”

简望离手上托着小蛇走过来,蹲下身子把小蛇递给简轻澜:“喜欢?”

随寒苏看着他眼里明晃晃的笑,总算知道这个四少爷骨子里恶劣的很,连小孩都不放过。

简轻澜接过小蛇,和它四目相对:“喜欢。”

随寒苏揉揉她的头,“小孩子对这些东西没有概念,她不知道它的可怕才会去喜欢的。”

“随世子和小轻澜关系很好?”简望离抱起简轻澜,比对方小了一个头,却不见丝毫气势低。

随寒苏纳罕,感觉简四对他意见不小。“我有做过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吗?”

简望离收起放在他肩膀上的另一条小蛇,笑的天真:“他们拿我当稀罕物件看,我不喜欢。”

随寒苏听出来了,这家伙怪自己没出面帮他。“是我的错,不该放任他们。”就挺无助的,他真从头到尾就坐在旁边看书了,临了还要被吓唬,真的是倒霉啊。

简望离冷哼一声,和他并步去了前厅。

前厅一片哀嚎,简三好死不死又被简四抓住他告状了——“他怎么养蛇啊?谁家公子养蛇啊?”

简小叔笑的不行,“我跟你说了他小心眼,一点亏都不吃的,干嘛惹他?”

木妗衣拍着简三的背哄他:“好了好了,不也没放蛇咬你么?”

简三从她怀里探头,眼泪还挂在睫毛上,“……”你是我亲娘啊?

“三哥,你在干什么?”简望离站在他身后幽幽的开口,像极了索命的阎罗。

简小叔拉过他,敲了敲头:“别吓唬他,不是告诉你他们会怕吗?”

“是小轻澜悄悄抓走了,怪我?”简望离被他勾住衣领,回头看他,幽怨得很。

随王妃梅凝月抱着随玉琼哄,笑的嘴都合不拢:“聂姝儿你真会养儿子啊,一来就把这几个小魔头治住了。”她这个小炮仗女儿,轻易不给人抱的,想来吓狠了,半天不抬头的。

聂姝儿坐在木妗衣身旁,深棕色的桃花眼波光流转,笑语嫣然:“不然呢?不带他回来就是因为这小子坏的很,不好惹呢。”

简嘉妍给季斐泽擦眼泪,擦着擦着眼睛就愣住了:“斐泽,你的眼睛……”

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随着眼泪的冲刷,露出了藏在里面的银光——银眸剔透,宛如月下明河。

大人们围了过来,还没来得及下结论,黎城白衣翩然而至,提起季斐泽笑道:“我道忘了什么呢,前些天给他开了灵眼,这两日确实到日子了。走吧,我再给你细看看。”

说罢冲众人笑笑,抽空夸了句简望离:“胆识不错,蛇也不错。”

黎城丢下目瞪口呆的众人回了府。

“眼睛疼不疼?”

“还好。”

“你方才哭什么?”

“没什么……”黎城这师父缺心眼,说了要被笑话的。

黎城把他放在椅子上,抬手给他揉了揉眼睛,“不就是被蛇吓哭了嘛,害羞什么?”

灵猫轻巧的跳上桌子,蹲坐在桌子看着他们。季斐泽哀嚎:“随玉琼给我拧疼了好嘛!”

黎城挽起他的袖子看着他胳膊上青紫的一片:“暴力的小姑娘啊。所以,你真怕蛇?”

“不……”季斐泽看着他给自己擦药,尝试挣扎。

黎城倒也不拆穿他,“以后这眼睛就恢复不了了。”

季斐泽对着水面看,“会被当怪物吗?”

“你的嘴长来干嘛的?他骂你你不会骂回去?”

“哦。”

“师父,你养那灵猫那么久,为什么不给它起名字?”黎城闻言垂眸,眼神微愣的灵猫,声音苦涩:“这是我那苦命的亡妻。那一夜,落雨倾盆,我看着她离世,别无他法,又不忍与她分离,就引魂到这猫身上,让她陪着我……”

说罢,他抱起猫,怼到季斐泽面前:“来,徒弟,喊师娘。”

季斐泽泪眼婆娑,从小就心软的孩子没多少心眼,被他三言两语哄的端正行了礼,乖巧的冲着猫喊:“师娘。”

“师父,你把师娘的魂儿留下了,她是不是就没有来世了?”

黎城神色一怔,喃喃细语:“她受了很重的伤,魂魄破碎,没有转世的机会了……”

季斐泽绷不住了,抱住师父,哽咽着安慰他:“那,那我们就好好养着灵猫,给师娘养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黎城在抖?季斐泽擦干眼泪,看到了黎城抱着猫笑的发抖的蠢样,怒喝:“骗子,你耍我!”黎城见他跳脚,笑出了声:“你也太好骗了些,什么都信啊?”

季斐泽追着他打,什么崇拜孺目都见了鬼——谁家师父把徒弟当傻子玩的?

黎城背着手足尖一点,甩开他一截,“看好了,从今天起,你要学轻功了。”

季斐泽追着他他跑了一晌午,气喘吁吁:“怎么学?你下来!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啊……”

黎城坐在树上看他跑的大汗淋漓,扔给他一壶果酒,小巧的玉瓶落在季斐泽怀里,“这东西不错,给你尝尝。”

黎城好宝贝多的很,轻易不给人东西的,季斐泽本着不错过的态度拔掉木塞子喝了两口,抱着玉瓶醉倒在树下,不省人事。

“真不经酒啊……”

季容照撑着伞踏雨而来,伸手探了探季斐泽的额头和鼻息,有些哭笑不得:“国师,小孩子见不得酒,他都没喝过呢。”

黎城收了国师府头顶的结界,雨滴落下来,滴滴答答砸在石砖上,青苔的翠绿映进眼里:“太子心疼了?要我教他的不是你?”

“他闹得厉害,非要出府,不哄着他不行呢。”说到底,季容照一方面怕黎城对弟弟不好,一方面又确实想让弟弟学到点东西,看到对方确实在认真教……也不是那么认真的,季容照好脾气的没计较他的失礼,只是开口问:“他的眼睛怎么回事?”来时听简府的人说了,季斐泽双眼异常,他就丢下功课立刻跑来了。

黎城抱起季斐泽,由着季容照跟他进屋:“我给他开了灵眼。今晚他留在我这里,太子还有吩咐吗?”

“斐泽睡觉不安分,会踢被子。”其他的他倒也不说,看季斐泽睡成这个样子,没个半天都醒不过来。

黎城点头,抬手一个符咒打在他身上:“好了,这下除非他醒,被子绝对跑不了。”

季容照沉默,国师当真是,不能用常人之心去度量呢。

——

“孔明灯真不是这个时候该放的啊……”简初尧委屈巴巴的站在自己院子里,抱着个和自己身子差不多大的孔明灯尝试个和自己身子差不多大的孔明灯尝试和简望离讲道理:“非节庆日不能放孔明灯,容易出事的。”

简望离眨巴着眼睛,笑着骗他:“这都深夜了,我们悄悄放,没人知道的。”

简初尧垂死挣扎:“城里有巡夜的人,他们会看见的。”

简望离披着外衣手里拿着火把,不管他说什么,直接点了灯芯:“哎呀,它着了哎,三哥,你完了。”

简初尧错愕的看着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个简望离怎么比明南非还讨厌啊?!

“扑灭啊快点!我爹知道要生气的!”他手忙脚乱去摁灭灯芯,简四笑的不行,“不是盼着我来?不是信里喊的喜欢我吗?我记得你当初,笑话我阿娘给我穿裙子来着。三哥啊,谁傻?”

他简望离人不在淮京,他的糗事却在宫学传开了,这个仇怎么都得报吧?

简初尧瞪着他,用脚踩灭了灯芯,脸上被糊的脏兮兮的:“你果然是悄悄来报复我的。坏人。”

简望离比他矮点,微微仰头看他,天真无邪的问:“三哥不喜欢我了?”

简初尧:“……”我喜欢你个锤子哦。“我困了,你自己玩吧。”他抹了把脸,决定离这个记仇的家伙远点。

简望离幽幽的开口,白净的小脸凑近他:“你猜,我的小蛇去哪里了?”

最终,简初尧被迫和简望离一起睡了,半夜被对方踹下床去好几次,真真是把丢人的那点气全出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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