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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许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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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三的课业繁忙,上一堂课的老师刚停下讲课,下一节的老师便已经站在门口等着接班。

除了大课间的做操环节和必要的生理需求,学生们几乎不会离开凳子。十分钟的下课时间也都很安静,各自在忙碌着各自的事情。

已经十一月,天气寒冷,学校统一将做操换成了跑步,美名其曰强身健体,为年后的体育考试做准备。

陈好好是个运动废物,每天最大的运动量也就在早上赶车的时候了,猛地跑两圈差点没当场跪地。

王姿优倒是难得有个擅长的,因为哥哥王宁是体育生,去年备战高考的时候天天拉自家妹妹陪练,硬是把王姿优一个宅家里看小说的软妹子练成了一跑十万八千里的体育健将。

跑操结束。

“走!买吃的走,饿死我了。”

王姿优拽着陈好好的一边胳膊将她从草地上拉起来。

“优优啊,我真的走不动了,腿软。”

陈好好小腿发颤,一站起来就想倒,软趴趴的扒拉在王姿优的身上。

“谁让你成天不运动。”

王姿优半背着陈好好,毫不费力,还不如她的书包重的样子。

“我不饿...”

陈好好压在王姿优的身上,试图用重量拖住她的步伐。

“你饿。”

王姿优和陈好好俩人黏糊着走进了小卖部。

“哇塞,新出的鸡肉卷玉米口味,我想吃。”

“还想吃玉米肠。”

“这个巧克力可好吃了,我买给你吃。”

陈好好一进小卖部,跑步的难受劲便被零食治愈,看见自己喜欢吃的挨个拿,还滔滔不绝的向王姿优介绍。

“行了行了,买一点藏好,这么多怎么拿。”

王姿优挑几个面包塞进校服内侧,等着陈好好挑好一起回教室。

刚走到教学楼下,催命似的上课铃声响起。

俩人对视一眼,完蛋了。

赶紧跨着腿朝楼上跑。

然而,再快也快不过那几秒的铃声结束。

王姿优和陈好好爬到四楼,猛地停住,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屏气凝神,步速很快却又轻盈不带一点声音。

顺利的走过另外三个班级,就差一点点就能拐进一班的后门,再偷偷坐在位置上,神不知鬼不觉。

“站住!”

一声清喝,让两个人僵硬的立在了原地。

片刻后,规规矩矩的罚站在班门口。

“你们两个,去哪了?”

一班班主任周龄一手卷着英语书,一手拿着比她脸还大的平板手机,腰间跨着小蜜蜂,从嘴边的小话筒传出来的声音将那份威压硬生生增加两倍。

“去厕所了。”

陈好好低着头,不敢跟老班对视,弱弱的开口。

“你呢?”

“我...也去厕所了。”

王姿优转了转眼珠,也跟着陈好好说道。

“去厕所十分钟还不够你们去的?”

“班级旁边的小厕所不够你们上,是回家上厕所了吗!”

“抬头看看校园还有人没,看看谁跟你们俩一样在那晃荡,学习时间这么紧张,谁跟你们一样只知道玩!”

周龄用书狠狠的顶着陈好好的脑袋,又打了两下王姿优的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嘴上更是输出不停。

“有...”

陈好好默默出声,小手一指。

“什么?”

周龄突然被打断,停止了训斥,下意识朝陈好好手指方向看去。

“呵呵,老师上午好...”某红毛正打算偷溜进去的腿一缩,干笑着挥了挥手。

周龄“......”

“时乐!你这头发怎么还没有染回去!信不信我一会亲自拿个剃刀给你剃光!”

看着被老班熊熊烈火燃烧的时乐,王姿优和陈好好轻靠到白墙上舒了口气,总算,不用承受钉子般的目光,太吓人了。

周龄是个很严格的班主任,被她带着的一班也纪律严明,规定颇多。

上课不迟到便是其中的一项。

不出所料的,三个人一齐被罚站在寒冷的风中,望着校园中枯黄纷飞的杨树,细数落叶几何。

“都怪你,不然我都进去了。”

时乐幽怨的看着对面的陈好好,火红的发凌乱飞舞,如同艳丽的枫叶渲染萧瑟的季节。

“那不是,怕你一个人孤单嘛。”

陈好好心虚的说着。

“就是,咱们那也就咱们仨,我俩走了你多无聊。倒不如在外面赏赏风景,对吧好好?”

王姿优一副哥俩好的语气,双手插进口袋,斜倚在窗户边,悠闲地好像真是在望云赏叶,怡然自得。

啪,窗户被里边的人果断地关住。

王姿优一个不留神差点歪地上,幸好陈好好手快拽住王姿优的胳膊。

“我去,吓死我了。”

王姿优说着就伸头去看谁关的窗户。

对上那面绑着丸子头的女生挑衅的目光,王姿优眯了眯眼,抬手就想砸烂这窗玻璃。

“艾娇这傻逼,等着姐揍死你。”

“好怕怕,校园80。”

时乐在旁边贱嗖嗖的抱着自己的肩膀。

“别闹了,小心老班出来。”

陈好好拽着王姿优站回原位。

要说王姿优和艾娇的孽缘,说不完,根本说不完。

从幼儿园两家人便认识,小时候比乖不乖巧,长大了比学习成绩。王姿优性格活泼,大大咧咧,艾娇人如其名,娇气爱哭,偏偏还喜欢招惹王姿优。

往往故事的结局以艾娇红着眼睛,王姿优被按头道歉结束。

所以,王姿优从小就讨厌这位青梅,偏偏因为两家关系分不开,每天只能无能狂怒。

当然,这只是陈好好单方面的描述,王姿优是不可能承认自己的口嗨行为。

“说什么呢你们?”

一道声音幽幽传来,轻如鸿毛却重如泰山,震得三人一激灵。

“你们站在外边挺悠闲的啊,还聊上天了。”

周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后门口,眼睛犀利的盯着头快要钻进地底的三个人。

“没一点羞耻心吗?被罚站很骄傲?”

......

无人应答。

“既然想说那就去远一点,别打扰班里学生上课。”

周龄踏着细长跟的高跟鞋走近,丝绸般的阔腿裤摇曳,下巴轻扬指向角落的垃圾桶,示意三人看去。

“为班级做点贡献吧,去把垃圾桶洗了去。下节课还是我的课,我检查。”

三人点头如捣蒜,乖的不行。

-

一楼的洗手台旁,水哗啦啦流。

时乐涮着拖把,一下比一下用力,看着乌黑的水四溅,良久,拖把也没有展现出它本身的颜色。

“靠,这玩意到底多久没洗了,累死爷了。”

洗手台本来就高,一直扶着拖把胳膊都要废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陈好好洗着抹布摇头叹道。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王姿优双手捧起地上一堆枯叶,散向天空,看落叶再次飘落。

“唉!”

两人齐齐叹息。

“两个神经病,我真是作孽遇见你们。”

时乐不耐烦的把拖把扔进垃圾桶内部,动作粗鲁的擦着。

“平心静气啊施主,阿弥陀佛。”

陈好好双手合十向时乐鞠了一躬,而后蹲下身开始苦哈哈的擦垃圾桶外部。

“我去,你个小崽子甩我一身,脏死了。”

王姿优说着手便伸到水管下接水,向时乐洒去。

三人好一阵玩闹。

突然隔壁班级传来一阵喧闹,涌出很多学生朝外跑去。

“他们要干嘛啊?”

王姿优好奇的伸头望。

“问问不就知道了。”

时乐放下拖把,自来熟的随机搂住一个男生的脖子,凑到脸上叽里咕噜半天才把男生放走。

“怎么啦?怎么啦?”

陈好好迫不及待的问道。

“嗷,都是初一的,他们开班会,老班让把愿望都做成挂牌挂在对面的树上。”

时乐一边解释一遍观望。

“喏,就是那颗黄不拉几的银杏树。”

陈好好扭头往那里看,此时的银杏树下已经被那一班的学生围得密不透风,个子高的抢占先机将自己的愿望高高挂起,个子矮的瞅准了缝隙,将自己的愿望埋进无人知的角落。

谁也不愿意自己的牌子掉落,每个人都在仔细悬挂。

没多久,偌大的银杏树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牌子,有便利贴,有作业纸,也有硬纸壳,甚至塑料瓶子。

微风拂过,银杏叶晃动,连带着愿望牌起伏。年少时纯真而又洋溢着热情的梦,在此刻,交织在云与风的温度里。

望着这一幕,陈好好的心微动。

“别说,还怪好看。”王姿优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面包,边啃边说着。

单个看,形状不一的牌子可能不伦不类。然而被用心装扮,努力放置的愿望挂满的银杏树,五彩斑斓,配上金黄的叶,构成校园里一抹浓厚的色彩。

“你从哪冒出来的吃的,我也要。”

时乐扔开拖把跑到王姿优身边。

“看,厉害吧。”王姿优展开自己的校服外套,外套内侧被人特意缝了一个巨大的口袋,口袋里装的鼓鼓的。

“我服了...”

时乐对王姿优竖起大拇指,顺便顺走一包薯片咔哧咔哧吃着。

周龄管的严,不让去小卖铺买吃的,一是因为一班在四楼,小卖部在操场旁边,一来一回耽误时间,二是觉得垃圾食品影响健康,辣条什么的味道难闻。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王姿优就是典型的例子。

好不容易勤勤恳恳洗完了垃圾桶,三人将垃圾桶扛上四楼,带给周龄过目。

绿色的垃圾桶锃光瓦亮,经过太阳光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干净的可以给时乐当饭缸了。

检查过关,终于落座。

这个时间第四节课刚刚开始,英语课更是催眠,后排三人组的两人劳动过度,已经趴在桌上进入了梦乡。

陈好好看着熟睡的王姿优,轻轻的从桌兜里拿出一盒彩铅。又郑重其事的挑选着便利贴,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选了自己最喜欢的小黄鸭图案。

用笔在上面写着什么,一笔一划,格外认真。

又停下笔看看,觉得内容不好,撕下。

反复几次,才完成最终的那张。

陈好好眼睛滴溜转,抬头望向那脊背微垂的身影,他白皙干净的右手搭在左肩上,脑袋倾斜,似乎在以手腕为支撑点休息。

好白,想牵。

陈好好脑海中不可控制的浮现她牵上那双手的模样,也不知道余崤会不会嫌弃她的手不好看啊。

陈好好在半空中伸出手,比对着余崤的,来回比划。

“陈好好,你想回答问题吗?”

周龄恐怖的声音响起。

“不不不。”

陈好好立刻缩回手,头摇成了筛子。

放学后,她在王姿优去上厕所的功夫跑去了银杏树下。

树上悬挂的许愿牌增加了很多,她踮起脚尖抬头望向高处,想把自己的那个挂在那根较高的树杈旁,那个位置隐蔽,也没有很多牌子拥挤。

可惜,硬件不太给力,怎么伸手都挂不上。

努力的伸了又伸,恨不得把自己拔长十厘米。

然而,事实告诉我们,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可以的。

陈好好松懈了力道,有些失落的看向那处风水宝地。

“我来吧。”

一道平淡的声音从旁传来,接过她手中的许愿牌,连同他手中的那个,一起挂在了高处的枝杈。

陈好好抬头看,

粗糙的树枝上,再普通不过的白色便利贴和小黄鸭形状的便利贴紧挨在一起,一阵风吹过,又分开。

她心一颤,抿了抿唇瓣。

“余崤?”

“你...许的什么愿望啊?”

陈好好看向身边的男生,离得很近,她能看到他镜片下弧度微弯的睫毛和眼下有些明显的暗青色。

晚上去干嘛了,黑眼圈这么重。

“帮王垣挂的。”

余崤抬眼看向那处悬挂的两张牌子,回答道。

“啊,那...”

那不是,就不是跟你挂在一起了啊...

陈好好垂着眸,跳跃的心脏回归了原位,再次平静。

“你没有愿望吗?听说挂树上三天没有被吹走的话就真的会实现的。这是上天给我们人类的暗示。”

陈好好不死心的追问,眼睛睁得大大的十分真诚地看着余崤,似乎想要说服他。

“听谁说的?”

余崤低下头听完陈好好地话,似乎是认真思考了一会,说道。

“呃...那当然是,伟大的哲学家列夫斯基.陈。”

“......”

安静又尴尬的氛围。

嘎嘎....乌鸦应景飞过,带出一串浓黑的省略号。

正在陈好好低头皱眉懊恼的时候,余崤身子微动,右臂抬起,向陈好好凑近。

少年的清冽气息钻进陈好好的鼻尖,微凉的风被他挡了大半,只有小缕灵巧的从缝隙穿过,让被迷晕的某人清醒几分。

娇小的身躯被其半搂在怀里,略显僵硬。

陈好好一瞬间心跳加速,脸热的不行,耳朵不用摸也能感受到在发烫。

“余崤...我们有点太快了吧...”

陈好好娇羞又带点矜持的开口,语调黏黏糊糊还透着期待。

“什么?”

余崤用纸在陈好好的头顶擦了两下,随手扔进身后的垃圾桶里,动作随性又干净。

“刚刚鸟的排泄物掉在你头上了,擦的不是很干净,有空去洗一下吧。”

说完,便和刚下楼来到二人跟前的王垣一起走了,独留下呆愣的某伤心人士。

“排...排泄物?鸟屎啊!”

陈好好反应过来,想伸手往头顶摸,又嫌恶心收了回去。

“呜呜呜,优优啊,我不想活了。”

陈好好一把抱住上好厕所洗完手的王姿优,哭嚎着,雷声大雨点小,眼角却也挤出了点眼泪。

-

“噗,哈哈哈。”

王姿优用卫生纸沾了点水龙头上的水轻轻擦拭着陈好好头顶的那点白色痕迹,回想着刚刚陈好好叙述的事情经过,忍不住笑出声。

“你的快乐吵到我了。”

陈好好垂头丧气地站在台阶下方便王姿优动作,听着头顶不时传来的笑声,刚刚的画面随之反复在脑海中播放。

她盯着脚尖,嘴角能撇到下巴,越想越后悔,越想越难过。

为什么在浪漫的银杏树下,天真烂漫的少女和意气风发的少年开启他们好奇而又羞涩的初恋,那样的情节存在在作者笔下而不是自己身上。

浪漫的银杏树,飘落的金黄叶子,飞上蓝天的愿望,心中特别的少年,多么完美又完整的一副青春纯爱画面啊。

怎么会有一个沾着鸟屎的自己呢!

啊!

陈好好内心策马奔腾,万千的马蹄子替自己扣出一整片森林,森林里没有余崤,只有漫天乌鸦和一地鸟屎。

-

今天真是倒霉的一天。

陈好好在日记本上画下一坨懒羊羊的发型。

不过,也很开心。

想到那时,凑在眼前的余崤,扑入鼻间的皂角气息,陈好好又接了这么一句话。

她跳到床上,将自己埋进柔软的被子,止不住的嘻嘻傻笑。

怎么还不到早上啊,好想上学。

陈好好睡着前想着,不学习的时间真是过的太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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