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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风波亭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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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山前见寺,垂柳画翠帘。

连绵掩月迹,欢鱼清水间。

寻声行前路,春雨透素衫。

不知君是客,漠北无此烟。

杭州城外五十里,风波亭下。

一个女子悠然而坐,手里拿着一副刺绣,自顾自地不知在绣着什么。

亭子前几方人马已然将亭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鲁老怪!少他娘的在这儿跟老子啰里吧嗦的!今天这事跟你没关系,识相的就赶紧滚开!”一个五短身材,面目丑陋的男子站在一众人前,双手各拎着一把板斧,声音尖细,恶狠狠地朝着拦路身前的另一众人喊道。

这人扮相十分怪异,头顶四周全数秃顶,只有中间留着一撮头发,扎成了小辫子,四十多岁的年纪,偏偏一身孩童打扮,还穿着红色肚兜,若非此人皮肤褶皱,满脸麻子,不看面相的话,倒真似个孩童一般。

亭子另一边拦路的一众人前,一个老者两鬓斑白,脸上皱纹横生,山羊胡随风摆动,黑色长袍上绣着不知名图案,手上拄个长幡,上面写个“天玑”二字,此人正是天玑教教主,鲁千秋。

“哼!”鲁千秋轻哼一声,道:“前几日在苏州,险些将我爱徒打伤,还说与老夫无关?”

那小个子男子怪叫一声:“放屁!你徒弟是哪个?我怎么不知道?我与他无冤无仇为何打他!”

有一伙人领头的哈哈大笑道:“鲁老怪,你那徒弟整日游手好闲,欺行霸市,莫说矮子刘,若是被我碰到,也保不齐给他来一顿!”

周围人哄堂大笑。

鲁千秋闻言,恼羞成怒,气得胡子都有些歪了,冷冷看着那人,道:“你七星堂虽然人多,但老夫行走江湖多年,也不会怕了你们!你大可来试试!”

那矮子刘叫道:“伍修杰、鲁老怪你们先别急!今天是我们黄沙坞和这个妖女的私仇,等老子收拾了这娘们儿,再来和你们比划!”说着就招呼身后众人,夺步往那亭子走去。

“慢着!”那七星堂伍修杰冷笑一声,大喊道:“矮子刘,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那十二天魔谱就在这妖女身上,你想先下手为强?”

矮子刘哈哈大笑,道:“你这夯货,怎得如此愚笨,若那十二天魔谱果真在这妖女手中,她能在这儿悠然地绣花么?”

伍修杰眯着眼,道:“莫非......不在她身上?我当日可是亲眼看到武当那两个贼道士把十二天魔谱给她带去了!”

矮子刘呸了一声,道:“那天老子也在那酒楼!两个道士是带上去了不假,不过后来又被这妖女偷偷交给一个叫白清风的小子,带出去了!”

“白清风?”那鲁千秋一愣,道:“那是何人?”

伍修杰半信半疑,道:“这白清风是谁?你是如何得知的?”

矮子刘鄙夷地道:“江湖上人尽皆知的事,你们竟然不知道?”

鲁千秋沉声道:“那白清风现在何处?”

“应该已经在来杭州的路上了!”矮子刘答道。

“莫非这古怜心在等那白清风,来个鱼目混珠,暗度陈仓?怪不得我们这么多人赶她都不走!”伍修杰笑道。

矮子刘道:“还算你有点脑子!”

“这是要送上门了么?”鲁千秋笑道。

矮子刘鄙夷地看着他,冷笑道:“就凭你,哼哼,等着吧,一会儿就更热闹了!”矮子刘见被阻拦,也干脆不动手了,两把斧子往地上一扔,盘腿坐了下来。

话音刚落,远处坡下已然是人影攒动,好几批人马浩浩荡荡地向这里赶来!

矮子刘见状,拍腿大骂一声,道:“唉!他奶奶的!这下好了,先不说那十二天魔谱,就连这俏美人儿都无福消受了!”

亭子里,古怜心淡淡笑着,依旧自顾自地绣着刺绣,不知在想些什么。

很快,远处人影已然来到近前,有骑马的,有走路的,还有抬轿子的。

骑马的一众来得快些,齐齐勒住缰绳,为首的中年男子生的高大伟岸,一身土褐色布衫显得格外轻便,身后披风卷着长枪,古铜色的皮肤,显然是常年经受风吹日晒,他环视一周,对众人抱拳道:“诸位,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吧!”

伍修杰冷哼一声,道:“燕临风,你们苍羽堡远在燕云十六州,竟也不远万里,来蹚这趟浑水了?”

那中年男子翻身下马,抱拳道:“伍堂主误会了,苍羽堡听闻十二天魔谱现世,特来江南助诸位对抗魔教,销毁魔谱!”

鲁千秋呵呵一笑,道:“助我们?当年你们老堡主燕连城对我们下起手来,可是丝毫不留情面哪!”

燕临风转头看去,见是鲁千秋,嘴角露出一丝不屑,道:“鲁老前辈,你们天玑教当年做的事,莫说是我家老爷子,即便是整个燕云十六州,也是人人得而诛之!”

这两家竟有世仇,双方人马已经开始摩拳擦掌,蠢蠢欲动,纷纷把手放在了各自的武器上,眼见已是剑拔弩张!

“怎么还没叙旧,就要动手了么?”这声音从远处传来,雄浑厚实,一听便是内力高手。

话音刚落,另一边一众女子也相继到场,为首女子黑纱蒙面,看不出样貌,只留一双眼睛,灵动如水,楚楚可怜,望着轿子上的老人,轻声道:“洪老,天河府不是向来不问世事么?怎么此次也来江南了?”

那洪老拿起腿上的绸缎重新盖了盖,只见他下身空空如也,竟然没有双腿。

他爽朗一笑,道:“老夫多年不出门,险些闷出病来,这才叫小子们带我这个老头子出来走走,见见光,倒是曲家小女娃,常年在幽兰谷,大门不出的,成家了没有啊?”

那女子莞尔一笑,正欲答话,却见亭子边地上坐着的矮子刘不耐烦地叫道:“别他娘的啰嗦了!咱们都不是什么正道人士,都别藏着掖着了,当婊子还想立牌坊?抓紧时间说吧,今天怎么个结果!一会魔教的和那些正道的来了,吃屁都轮不到咱们!”

不待众人接话,那幽兰谷曲千愁冷笑一声,抢先道:“我只要这个妖女的狗命!其他的......我没有兴趣!”

天河府洪震业淡淡一笑,道:“老夫就是凑巧路过这里,闷的久了,凑凑热闹。”

不待众人反应,那曲千愁大喝一声“妖女受死!”,已然拔剑而起,率先发难,直刺向亭子下古怜心面门,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剑刁钻且毒辣,眼见那躲闪不及,古怜心却也不避,指尖轻弹,手中刺绣的银针如电般疾射而出。

“叮!”一声脆响,剑刃应声而斜,曲千愁身形一闪,银针从发丝边疾射而过,古怜心玉指回弹,曲千愁不敢怠慢,连忙摆头闪过,银针顺势回到了古怜心手中。

曲千愁冷汗直冒,心道:这妖女果然厉害!

古怜心抬眼看着手里的刺绣,呢喃道:“诸位看看,这是给我那小情郎绣的,好看么?”

刺绣是一副山水图,上面还绣着一个“白”字。

“白清风?”伍修杰冷冷道。

鲁千秋心知古怜心不好对付,道:“古姑娘,我等本无意为难于你,只要你交出那十二天魔谱,自然会放你离开。”

“你这老头好大的口气啊!”

诸人闻声看去,一个人影如同鬼魅般轻飘飘落在亭子顶上,一头乌黑的长发随着黑袍在风中摇曳,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枚通体翠绿、呈莲花状的玉佩。

“苏楼主......”洪震业眯眼笑道。

“洪老爷子好记性。”

古怜心起身,伸了个懒腰,曼妙的身姿一览无余,悠悠道:“时辰差不多了,我可不记你的情分哦。”

矮子刘拾起板斧,大喝道:“他们就两个人,咱们上百号人,怕个鸟啊!大家一起上!”说完,身后黄沙坞的人纷纷大叫着,向亭子涌去。

七星堂伍修杰见状,也招呼人手,向亭子冲去,一时间喊叫声四起。

矮子刘双斧厚重,果真是磕着死、碰着伤,但那苏御身形却如鬼魅一般,无论自己怎么打,都碰不到他分毫,十几个回合下来,连人家样貌都还没看清楚。

再看伍修杰这边,已然跟那曲千愁合力与古怜心打斗在一起,身后还有一堆人向她扑去,古怜心并不恋战,渡情伞凭空转了起来,伞内毒针如雨般撒向人群,在前面的人躲闪不及,顿时一片哀嚎,已然倒下了一大片。

远处湖面,十二个服饰相同的女子由远及近,蜻蜓点水般齐齐落在古怜心身前。

“有毒!”不知谁喊了一声,中针的几十人均是手臂胸口开始发黑溃烂,众人大惊失色,纷纷转头逃窜,伍修杰和曲千愁也各自右手持剑,左手掩住口鼻,缓缓后退,二人虽然在最前面,但毕竟武功不弱,反应自然也快于常人,索性没有中那毒针。

而苏御这边,身形如魅,招招狠辣,皆是一招毙命,矮子刘连袍子都没摸到,自己人已然被他杀了六、七个了。

“阿弥陀佛!”人群后方忽然传来一声佛号,一位僧人双手合十,缓缓走到人前。

众人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去,这僧人一身灰白布衣袈裟,袖口和后背还有几处补丁,却生的慈眉善目,双眼如同历经沧桑而更显深邃的古井,顾盼之间流露出无尽的慈祥与睿智。

他来到众人跟前,俯身查看那些中毒之人的伤势,叹息道:“女施主,看在贫僧薄面上,为他们解了毒罢?”

古怜心嗤笑一声,收起渡情伞,悠悠道:“不知哪方寺庙来的大师,果真是慈悲为怀,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况且,可是他们先动的手呢。”

老僧合十,道:“善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女施主不可再妄造杀业了。”

古怜心道:“他们可杀得我,我为何杀不得他们?”

老僧道:“女施主要如何才能为他们解了这毒呢?”

地上那些中毒之人眼看是进气少出气多了,僧人心中有些急切道。

古怜心秀眉微挑:“大师可替他们受这毒针之苦,我便替他们解了这毒。”

老僧道再次合十:“多谢女施主。”说罢单手一引,一根银针“簌”得一声从还没收拢的伞底射出,刺在了他单薄的胸口。

老僧盘腿而坐,低头看着胸前那一片泛黑的区域逐渐扩大,也不吭声,强忍着痛,抬头合十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众人大惊,这些人常年打打杀杀,早已见惯了生死,却不想如今有人为了毫不相干的人,竟能舍弃自己的性命!

古怜心眼神变得极为冰冷,反手将一个小瓷瓶扔到地上,众人纷纷冲了上去,一抢而光。

“看到了么大师?这些就是你舍命救下的人,你拼命救他们,他们却不想救你,在我看来,与畜生并无异处!”古怜心冷笑道。

苏御淡淡看了一眼老僧,没有丝毫表情道:“走吧,这些人太无趣了。”

“想走?留下十二天魔谱!”伍修杰大喝道!

矮子刘也拎着斧头,叫道:“这用毒的小娘们儿也留下!”

鲁千秋冷哼一声,道:“你也想尝尝毒针么?”

矮子刘闻言打了个激灵,却也不甘示弱,小声嘀咕道:“早晚有一天,你要落在老子手里!”

“咻”的一声,一根银针从他耳边疾射而过,矮子刘吓得大叫一声,坐倒在了地上。

众人齐齐看向矮子刘,再回头时,哪还有古怜心和苏御的人在,就连那十二女奴,也都没了踪迹。

伍修杰不解道:“那白清风还没等到,怎么就走了?”

矮子刘摇头叹息道:“只怕是走漏了风声,又或者临时改了道,估计是等不到喽!”

那洪震业呵呵一笑,道:“既然这样,老夫就先行告辞了,年纪大了,在外面多有不便,就在杭州等你们吧”,说罢便招呼众人起轿。

待天河府的人走后,伍修杰才忿忿地道:“这老贼,从头到尾没出手,倒是我们,死了这么多人!”

那曲千愁冷笑一声:“这老东西奔着那什么天魔谱来的,既然东西不在,他自然不会出手,小女子这便也先告辞了!”说罢带着一众女子也朝杭州城而去。

那苍羽堡的燕临风见状,也不愿久留,俯身探那老僧鼻息,才发觉那老僧已然断了气,轻叹一声,旋即起身上马,也带人朝杭州城去了。

鲁千秋斜眼看着矮子刘,道:“咱们的帐该算算了吧?”

矮子刘“呸”了一声,道:“刚刚苍羽堡的人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话?你们天玑教刚才也是在后面耍空架子,别以为我不知道!”

伍修杰看看地上那些中毒的人,吃了解药后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才道:“眼下形势于我不利,明日只怕人会更多,届时华山、嵩山、武当、少林这些门派都会来人,今天没有得手,往后只怕会更难,咱们何不联起手来,到时候也好有个照应。”

二人没有说话,也算是默认了。

............

古道上,白清风与江浩二人骑马并行。

白清风拿出酒葫芦猛灌了几口,又扔给江浩,江浩接住,也仰头喝了起来。

与白清风结识不到两三日,一路风尘,酒却也没少喝,只要看到酒家,烧刀子自然是少不了的。

江浩用袖子擦了擦嘴,道:“公子这么好的酒量,我还是平生仅见!”

白清风哈哈大笑道:“你也不赖!”

江浩憨笑道:“公子谬赞了,我实属自愧不如!”

白清风转头道:“此次杭州之行只怕凶险万分,若有危险,你切不可冒失。”

江浩把酒葫芦还给白清风,道:“公子放心,我有分寸的。”

正说话间,忽然看到远处亭子下躺着一个人,白清风连忙扬鞭,策马急行而去,江浩见状也连忙跟上。

待到近前,才看清是一个老和尚。白清风连忙俯身探脉,发现已然没了脉搏。

江浩也急忙探了探老僧的鼻息,惊道:“公子,他死了!”

白清风眉头紧皱,摇头道:“不,他没死,快扶他起来,我试试能不能把毒逼出来!”江浩应声“好”,小心翼翼地将老僧扶起来,盘坐在地上,白清风提气运功,浑厚的内力如泉水般涌向老僧,半晌后,一根银针“簌”的一声轻响,从老僧胸口飞出,没入了亭子下的石台。

白清风满头大汗,嘴唇发干,江浩在身边看得心惊,白清风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凭借这身内力,如若再过十年,只怕天下罕有敌手!

又过了半晌,白清风才停了下来,艰难起身靠在柱子边上,道:“这大师一身内功心法护住了他的心脉,又不知用什么办法让自己成了假死状态,让毒素不能流动,聚积在胸口位置,如今毒已经全部排出,不消半日便能醒来!”

江浩心中钦佩不已,问道:“他为何会在这里呢?这大师武功如此之高,又是谁能让他中了毒针呢?”

白清风环视四周,若有所思地道:“杭州城现在应该是十分热闹,有些老朋友,也该见见了.......”

“老朋友?”江浩看向白清风。

白清风却看着远方,怔怔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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