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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 郑重声明：小说中的人物，场景纯属虚构。如果有读者擅自模仿小说中的人物行为，后果自负。
楔子
东历1998，十三州，华桑市十二宫。
一位白净青年拎着提箱走进黑沉房间。房间窗户旁，一位穿着干净西装，面颊消瘦的中年男人坐在暗红色的真皮沙发里，他摩挲半白的打卷短发，神色肮脏地看了眼青年。
“回来了？”男人问青年，他挥挥手，隐在青年后的两道人影消失在了不见光的过道里。
青年没有回应，只是用轻蔑眼神望他。
“你们文化人晓得的多，说说看，十三州为什是十三州？”男人用玩弄的眼神看青年，青年站着。
“十三州有十三个独立管辖的城州。”
“这个我晓得，我问你十三州为什么是十三州。”男人显然对青年的回答不满意，于是，他又加重了语气问。
“我说，十三是数字。”
听他这么答，男人算是有些满意。
“是的，十三是数字…你告诉我，还有哪些东西是能用数字来数的？”
“钱。”
听到这，男人总算是露出满意神色，“别忘了，还有人。”
在光里，青年掸了掸落在手臂上的灰尘，看他。
“我听我一位‘朋友’说——脏的人就该干脏的事。这话我晓得，不过‘干净’具体指得是哪些东西？他说的标准，我听不懂。
在我看来，人都一样…”
说这话时，男人笑笑，他从窗的光亮里俯身进跟前的阴影里，“现在，我要亲自看——他嘴里的“干净”，究竟跟我眼里看到的，哪里不一样。”
“看够了吗。”青年问他，“我人在这，就别演猴戏了，看着怪恶心的。”
1.金算盘
东历2000，十三州，华桑市。
通往青岭的盘山公路上，一辆越野车疾驰而过。
聒噪的引擎声划破山谷。一个神色疲乏，下颌冒出胡茬的中年男人转动手里的方向盘。
车里的收音机播报实时新闻：
“区域自治政策作为华桑市公共决策以来，解决了区域内的经济、教育、文化等，诸多实际问题。坚持区域自治政策，作为新时代的指导性方针，具体落实区域自治政策，推动城市进化，文明发展，成为时代任务…”
“嗷呜——”山林里传出一声狼嚎，狼嚎声压过广播，紧接着，青岭里就响起了阵阵狼嚎声。此起彼伏的狼嚎声像是在警告误入此处的人，及早离开。
越野车又往山里开了开，离公路不远处的树林遮荫处，狼嚎好似那夜里寒风，刮地人心窝子直发凉。
终于，车子停在了半山腰里，不敢再贸然潜入，这时，一位正值青壮年的商务男子从车子里下了车。
寒风里，他摩擦摩擦手，眼睛直直看那黑咕隆咚的山林子，眼神里满是对那山岭子急切地占有之情。
他迫切地往树林子里走了几步，接着，车子后门打开，坐在车子后车座上的俏媚女人下了车，跟着男人后面走了几步。
金色高跟鞋在车灯的照射下，闪着白光。
山路崎岖不平，女人要探着前面的石头才能走动。
她蹙眉头看只顾自己往前走的男人，嘴一扁，往旁边林子里走上几步。
暗林子里怪石嶙峋，暗林子深处，不时传出唧咋声响。
黑电缆一样的藤蔓耷拉在枯皮树上，石坡的灌木丛像营养不良的婴儿毛发一茬一茬钻出地皮。
近处的，看看摸摸，还能知道是个什么东西。远处的，黑黢黢一片，看不清是些什么玩意，女人嘴里咕哝着。蓦地一声鸦叫，女人打哆嗦抱双臂，她扫了眼四周，什么东西也没有。
冷风吹过林子。
“这鬼地方！”
女人受了虚惊，她瞟了眼自己新买的高跟鞋，接着，拍了拍鞋面上的些许灰尘：
“真是脑子坏掉了，拿那么多钱就砸在这么个破地方上！”女人哑声发起牢骚。
“你懂个屁——这叫拿钱生钱，整座山都是！钱呐，统统流过来吧！啊哈哈哈…”
男人在女人跟前的暗林子里喊，激动得，眼睛像要从眼眶里掉外来：
“钱啊！都是钱！！
我装孙子地跑了那么多的关系，才有的今天！！！你晓得我等这天，等了多久了吗？！两年——妈的，两年！！
看那老东西在文件上签字，我他妈的，心都要从这里蹦出出来啦！！！哈哈哈…”
男人激动地拍打胸膛，空旷的山岭里回响着他的‘胜利’喊声。他还觉得不过瘾，较劲似的，跟着山里的狼嚎声，嗥上了几声。
“嗷——嗷呜！！！”
人的贪婪喊声同那青岭里的野性狼嚎呼应。
在男人眼里，跟前堆的不是石头，而是金子，满山的金子！
女人才不理会男人间的疯言疯语，她关心的话题永远都是自己的衣服、皮包，鞋子。
贵妇圈里那些个紧俏罗缎的攀比，就已经够让她烦心的了，谁还管男人们要什么玩意儿。
青岭里再次传来狼嚎声，一阵寒风吹过山林刮打男人脸上，男人挨风打得脚底一趔趄。他冷不丁地搓了搓手臂，人清醒不少。
女人裹紧大衣进了车里，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边梳着被山风吹乱的长发，边腾手猛按喇叭，俨然一副失去耐心的模样。
男人定了定心神，他朝那狼嚎声好是一番吼叫踢打，终于，精疲力尽，往车子那里走。
隔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挖掘机嘈杂得开进这山林子里，它用它那笨拙的铲斗，极不和谐地给这寂静山岭擭开一条又一条的鲜血淋漓的大口子。
男人的聪明，近乎狡诈。
他不仅把青岭平原地区发展成整个华桑市的高级别墅区，而且还邀请爱好打猎的‘上流名士们’一同围猎野货。
能活着卖的就留口气，死的值钱，就直接扒皮！
让他有点挠心的是那青岭上的那群‘狗东西’们，为了搞定那些个野畜生，他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好在，不弄脏他的手就能剥了它们的皮！
七年不到的功夫，华桑市市政授权的最后一批开发地——青岭——星罗高级别墅区开售。
这依山傍水的好地方，煞是引人。城里那些个名人名流纷至沓来，楼盘才刚上市，两三年的功夫便被抢售一空。
这回，男人的腰包里真得是揣满了沉甸甸，光亮亮的金子。
男人心里有杆秤，他掂量着，把那视野最好的一栋留着给自己用。房子是卖咯，接下来，就该好好处理那堆皮草。
他松了口压心底的气，舒舒服服地躺在真皮沙发上，这心里的算盘噼里啪啦一通，打得铮铮响——
眼下，就剩那扒了皮的狼毛…市里最近搞什么‘人跟动物共处’政策，妈的，撞上手里这批货。
男人蹙眉头，两眉间顿时竖起条‘沟壑’。
不晓得是什么动物基金会还是什么保护组织，最近，有一行陌生考察队进出山里频繁。
昨天上山还看见他们往青岭里装摄像头。
想到这，男人忍俊不禁——这林子里哪还有什么狼啊，狐狸，夜猫子…活东西在自己开发青岭的时候，早早打点干净了。
男人想着，不由地露出了商人特有的精明笑意，他嗅了嗅手臂上用香水掩饰的血腥味道。
……
他走过去，笑着同那些个调摄像头视频的成员打招呼：
“这生态平衡的日子提上行程，也是该说说环境保护这事了。”
说这话时，男人皮笑肉不笑，心里直发笑：要来，早不来；那些个畜生都死绝了，才大摇大摆过来…
想这话时，男人的眼睛半眯成一条细线，活像个成了精的老狐狸。他无趣地用皮鞋碾轧泥石地上的陈年野果子。
“是啊，我们在这山上看了几天，连只野猪都没看到。”说话的小青年倒腾手里的摄像设备，边嘀咕着回他。
听青年声音里的稚气，男人笑了笑：
“是啊，它们什么时候能回来，这市政里倡导的提案，也才能落实到位，不是吗。”
男人看脚底下的碎果子，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时，小青年口袋里的电话响起声来——
“喂？李先生吗？”青年问候电话那端的人，“…阿！谢谢您关心，山里设备装的差不多。您在议会上提出的“用人工合成毛替代动物皮毛的提案”真的是帮了我们大忙——什么时候？就是上周三，议员会议啊…哈哈，你不晓得，您的随口提案，能改变多少野生动物的命运…”
小青年夹着声，恭敬地像个同自己仰慕的偶像通电话：“嗯，我们不说您这边提供的资料…嗯，这边的调查还在进行，一有消息，我们马上通知您！嗯…”
看他‘您你’不分地沉浸在通话的欢悦里，男人背着手，摇摇头走开。
……
回想到这，男人不由得呼出口气——
想想这几年的奔波操劳，中年早衰的模样，俨然爬上他半白的头发和那耷拉着的面皮。
刚跟客户谈好的皮草贸易，确定时间。听对方的意思——明个，人来看货。合得来的话，大后天来车拖走。
这么些年的脏活累活，呛白了头发，现在算来，总可以得一歇息。
男人想着，低头看沙发前的茶几，发愣半晌后，再抬头，望见儿女房间里的亮光。如果说还有什么能比名利面皮更值得自己奔波，也就是房间里的那丝光亮。
男人出神想着，儿子拎着一张试卷，怯弱地从二楼的木头楼梯上下来。
男孩紧着面孔：
“爸，老师要家长签字。”
男人拿过男孩手里的成绩单，低头看了眼：朗昊，87分。
“不敢让你妈签？”
“嗯…”
男孩说话时，低着头，眼神闪躲。
男人侧脸颊瞥见男孩的局促模样——估计是被他妈打怕了。
韩思雨不止一次向自己抱怨，说什么拿大好青春生孩子，搞臭了自己的大好人生。上次回来，没提前告知她，自己还没到大门口就听见韩思雨歇斯底里地打骂孩子，就连自己拿钥匙开门，她都没听见。孩子挨她拧着胳臂的跳着打圈，自己打开门，就这么站在门口看自己的孩子在她亲身母亲手里经受皮裤带的抽打。
自己没说话，已然气的浑身颤抖。最后，还是躲在墙角里，饱受惊吓的小女儿看自己，哇呀一下子哭喊出声来奔逃到自己身上。
每每回想那一刻，男人感到挫败，一事无成的挫败。
男人捏试卷，皱起眉头焦躁：约莫着，这些年的窝囊气，全都撒在这俩孩子身上。
男人拿手摩挲沙发扶手，眉宇间的竖纹越发深刻。他重又眯起那双老狐狸一般神态的眼睛。
心里的算盘经过多方核对之后，男人终于敲定了最后的算盘珠——搞干净仓库里的皮草，接下来，就好谈离婚的事项。
想到这，男人舒张开紧皱的眉头，重又拿过手里的试卷。他拿眼睛看试卷，心头拉开的却是一桩桩事情的轻重缓急。
男人正了正嗓子：
“打骂不打骂的，不过就是场考试，算不上什么大事…明天，我给你安排家庭教师过来，有不懂的地方，你问他。”
男人也不看试卷上的内容，径直在那试卷抬头处写下姓名——朗柳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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