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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谁都是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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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光下,幽幽香气自手帕上传来,一簇素色梨花因染上了血迹而变得娇艳欲滴。李斯正看着它出神,没听见老师已喊了他好几声了。

他一回府就来到老师书房,将白天酒楼遇见王大人强抢陈三玉镯献安陵君之事一五一十禀告。

这安陵君自被楚王封邑兰陵已有数载,所食俸禄皆出自城邑百姓苛捐,战事频仍百姓疾苦,再加上自然灾害,地方上已苦不堪言。安陵君不仅不体恤,反而觉得天高皇帝远,楚王好糊弄,对百姓横征暴敛,变本加厉,搞得地方沸反盈天。荀子去年初到兰陵为令,李斯也便跟着老师前来,见此状况痛心疾首,想要为地方做点事情。

那王二五百主官虽不大,一是握有兵权,二是安陵君一脉,常不将他人放在眼里,大家面上过得去而已。

李斯汇报完了这件事,便又与荀子将近来安陵君种种劣迹细数一遍,筹划着攒了多少材料够给他上上眼药。

话说春申君此时在楚国势力正如日中天,举贤任能,请来荀子资以百里土地出任兰陵令,为社稷做了不少善事。只是他并非王室,因当年楚考烈王为世子时在秦国做人质,楚顷襄王病危,秦国不放他回去,眼看王位不保,是与他同在秦国的黄歇偷梁换柱帮他逃回楚国才得以继位为王,事后黄歇竟然全身而退回到楚国,以其功劳卓著受封令尹,赐淮北十二县,号春申君。

后来春申君受命联魏救赵击秦而胜,收回了几个城池,权势一时无二,引得楚国诸多王室虎视眈眈,明里暗里排挤斗争,安陵君也在其中。他们的前尘旧事恩怨纠葛甚多,后面章节会有详述。若能助春申君铲除这些国之蛀虫,于国家于百姓于社稷都是大大好事。

荀子听完他汇报,稍稍思索。

荀子名况,此时已花甲之年,他年轻时曾三次出任齐国稷下学宫祭酒,是当今有名的贤人。虽说由春申君举荐,却并非依据站队而排除异己。楚考烈王才能平平,无振兴楚国大志,治国理政方面也没什么作为,连年征战国力日渐衰弱,这态势早在几十年前的楚怀王、楚顷襄王时期就初见端倪了。当年楚怀王就是不听屈原的忠告,听信公子子兰的话赴秦武关订盟之约才被软禁秦国客死他乡,那时国运便一路衰落了下来。

满怀抱负的屈原都被国中世袭诸侯、权臣奸佞逼得走投无路跳江自杀,那国中宗亲筑有庞大的势力巢穴,盘根错节难以拔除,何况到了现在,楚国王室尾大不掉,蚕食得楚国已渐渐剩个庞大的空壳。

趁现在春申君势头正劲心怀抱负,正该好好襄助。顺势而为,去惩治“性恶”之人,可教化则教化令善,这也是他所秉承的儒家思想,和自己演化而来的理论之根基。

正在他思索过后要与李斯再交代后续事宜时,见李斯盯着手走了神,便又叫了他好几声。

李斯从自己的出神中回过神来,他跟随荀子五年来,不论是荀子讲课还是讨论事情,他都是最专注的,几乎从不走神。

当然他也是最不拘小节的,在老师面前从不掩饰自己的精明霸道,以其性格不羁办事得力,成为荀子得意门生中的佼佼者,首席大弟子。

这次失神也不算什么大事,荀子又交代了他几句便叫他回了。

李斯从老师书房出来溜达回自己房间,此时夜已深,屋里一盏烛灯,映出一个单薄剪影,在等待着他。

这人云一緺,玉一梭,鬑鬑颇有须,手里一卷《吴孙子兵法》,正读得出神。见李斯风风火火进来,便长身而起,将李斯迎进屋里。

“我回来了,你还没睡。”李斯随口一句,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自是在等李兄归来。”那笑意淡淡,却如和风温煦:“况且,不是李兄让我等你。”

“哦对对对,确有这么回事。”李斯一拍脑门。

这等在屋内的便是白天李斯让小厮回来通知的韩公子,韩非。

韩非半年前来到兰陵投师荀子。来此后两人交谈甚是投缘,便同吃同住以为知己。

话说当年李斯投到荀子门下,荀子门下弟子何止三百,他连挤上前看一眼荀子都不得。因为学生太多,便只能分等级授课,新入门的李斯只能排在最末等,由荀子的徒弟来教授,更别说有单间住了,这韩非一来便颇受青睐,确实比李斯来时候待遇好了许多。不过殊途同归,牛人总是会浮出水面,这两个在水面上的人惺惺相惜,李斯本觉这“帝王之术”学得差不多了,打算要走,却因韩非的到来决定再多呆些时日。

韩非见李斯一进屋就盯着茶碗,帮他倒了杯水。

“听说你今天办了件案子。“

李斯也不跟韩非客气,拿过杯子一饮而尽:“办什么案子,离棺材可是越来越近了。“

“你啊,说话总是离谱,这话可不能乱说。”韩非拎着的壶还没来及放下,便又给他续上一杯。

“你看我这头上包,手上伤。早知出门看看黄历,少倒些霉。”李斯指指脑门,晃晃手。一时看见了手上的手帕,倒是有几分失身得意之色。

韩非也注意到了他的手帕,会意而不说破地摇了摇头:“看你的样子,怕是还因祸得福了不成。”

李斯神秘的一笑,不再多言,

“对了你说晚上要我等你,是什么事。”韩非问。

李斯一拍大腿:“我猜的不错,老师要对安陵君动手了,这一两天,我便要动身。详细策略都已筹划妥当……”忽然一个念头闪进李斯脑海,引得他思索了一番。他看一眼韩非,想了一想,不适合现在说出来,便继续说:“作为里应,我会带着老师的书信面见春申君,助其在朝中告倒安陵君。”当然,插曲就加在这里。

李斯放下茶杯,认真地看着韩非:“你呢就是外合,在此间协助老师制住安陵君,避免其调动军队造成混乱,顺利伏法。必要时可能还要使出些手段。”李斯严肃正经道。

韩非点点头。这样的安排很好,他是韩国王室后裔,有理由接近安陵君,就算有个万一,他有武功在身,既能保护老师又能挟制敌人。

“这一去大概要月余,李兄肩负重任,我在这里敬候佳音,等你回来,再好好的喝他几杯。”

李斯笑着答应,心里却有着自己的算盘。韩非小他四岁,为人甚是实在,不然这个绝密任务老师也不会同意让韩非一起参与。其实他也当韩非是知己,可是有些话还是不宜先说。

李斯和韩非详议一番,然后各自睡去。

第二天一早李斯便又带上小厮出门去了。

今天他在一个小食摊上看见了她,她正津津有味地吃着蒸饼,就一碗蛋花汤。

确切地说,是他穿了几条街巷,才找到的她。

“真是巧,昨日想喝兰陵美酒,就遇见了姑娘,今日独爱蒸饼蛋汤,又和姑娘心有灵犀。姑娘这顿算我请了。”李斯装作偶遇,毫不客气地往羽丽对面一坐,叫老板上一套和她一样的餐食。

羽丽今日本来心情不错,忽见戏精李斯到来,一开口就这么大言不惭,胃口坏了大半,放下饼不想再吃了。

“姑娘别走,该不会是嫌我小气,只请你这粗鄙吃食?”李斯挑眉,一副欺负人还喊冤的德行。

羽丽还是忍不住回他:“当然不是,你这自以为是,就是再好吃的饭也难以下咽。”

“好了,不逗姑娘了。”李斯正经道:“这兰陵城有多少姑娘排着队想让我请吃饭。”

听前半句,看他收敛死相之表情,还真以为他要说句正经的,却不想那后半句一出,直接将羽丽当场气晕。

“难以下咽那便不要吃了,走,和我去城外转转。”饼、汤刚端上来,他摆摆手让人家直接又端了回去,顺手把小厮也打发走了。本来他也不是来吃饭的。

羽丽哪肯跟他出城。

“自是有要事相商,你不来可别后悔。”他换了一副正经模样。

李斯走出老远,回头看她:“当真不来?怕我?”留下一个轻蔑眼神,继续向前走。

羽丽被他一激,好胜心起,远远跟着他,看他要搞什么玄虚。

到了城外一片开阔地,李斯还在往前走,走到一条河边,杨树抽出新芽,柳条也吐出青翠,他摘下一片柳叶,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清亮悦耳的柳哨,被他吹得霸道而锋芒毕露,像他的为人。

远远一些野狗在周围徘徊。

“你到底要干嘛。”羽丽见他吹起来没完了。

噗,叶子破了。李斯放下叶子,在水边洗一洗手,掏出块手帕揩一揩。

“两天后,我们启程去陈郢。”李斯说。

羽丽皱眉:“我为什么要和你去。”

“因为你一个女孩子去,我不放心。”李斯说完,凑近她耳边:“更何况,还要杀楚王。”

羽丽一惊:“你是不是看过我们的通缉令。”

“你们昨天出现,确实让我想起了通缉令,而且你那么笨,自己去杀楚王,连半分希望都没有。”

“你还偷听人说话!”连剑带柄扫过去,那李斯也没躲,便被撞得嘴唇有了血迹,脸颊立刻肿了起来。

李斯擦一擦唇边血迹,并没像昨天那样大呼小叫起来,而是趁机瞬间凑近她,压下音调在她耳边低语。

“我信任你,也希望你信任我。我要去陈面见春申君,办一件极重要的事。在这个过程当中兴许就有机会可助你杀了楚王。所以要不要去,愿不愿冒这个险,看你。”

说完这句,李斯缓缓抬头,那犀利的眼神,威慑的语气如一把刀,一下就刺进了羽丽的心底。

他特意将她带出城外,在这四野无人的郊外,说这件极为机密的事情。

“你为什么要助我杀楚王?”羽丽问。

“这里面原因很复杂,现在没法和你说清楚。我助你,但杀还得你自己来。我只能说楚王死了,对我们都有好处。”李斯说完,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好!我同你去!”羽丽答得干脆。

报仇之心一直在她心里,这送上门的机会怎可不要。她早把姬无咎的话忘到九霄云外了。

“你当真杀得了他?”李斯又问。

羽丽鼓足力气:“自然是杀得了他!只要你能让我穿过重重防线到得他面前,我就是马上被碎尸万断,也要先拉他陪葬!”

李斯听她说到这里,本来冷冷的心肠忽然一软,她这一去注定九死一生,她还这么年轻,要不要让她成为自己周密计划里,一颗作用重大却又随时可以弃之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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