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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回常州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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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五点多。

黄玲就醒了。

她是被吵醒的。

黄平安的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他眉头紧蹙。

呼吸声中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喘息声。

黄玲伸手一摸,鲜嫩的肌肤传来烫手的温度。

“哎呀,发烧了!”

“唉哟,都怪我,都怪我!”

黄平安只觉得浑身酸软,一呼一吸都要花巨大的力气。

肺腔火辣辣的,像是刀片子割来割去。

身体太过痛苦,索性直接昏昏沉沉睡去。

黄玲赶忙带着孩子出了门。

现在是早上六点半,黄玲摸着黑,赶到了医院。

医生给黄平安打了一针退烧,又贴了退烧贴,体征这才慢慢恢复了正常。

她略带责备地盯着黄玲。

“你这当妈的是怎么当的,孩子都烧到38.5度了,你也不上点心。”

黄玲:“我……我不是他妈妈。”

“你不是他妈妈?”

“这孩子是我捡的,就在棉纺厂三巷那儿。”

“这孩子是你捡的,那你干嘛送医院来呢?”

“我昨天下夜班回来,听他一直在那哭个不停,旁边也没别人,我刚抱起他,他就喊我妈妈,妈妈……”

医生摇了摇头。

在医院工作了这么多年,她见过很多事情。

最好的处理方式,其实就是冷漠。

一旦共情甚至伸出援手,那么事情就会越来越麻烦。

病人,是救不完的。

忙,也是忙不完的。

“快抱走吧。”

黄玲咬了咬牙:“您就把他留下吧。”

医生:“这里是医院,又不是孤儿所,注意给孩子保暖,大冬天的,要是再发烧,很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还有其他病人在等着呢,走吧走吧。”

“好……”

黄玲抱着黄平安出了医院,为了防止黄平安再受风寒,她把孩子捂得严严实,紧紧地拥在胸口。

她很无助,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

迷迷糊糊的,她又回到了那个捡到黄平安的巷子。

黄玲今天也是夜班,下午才上班,她就站在那个巷道等着,希望孩子的父母能回来把孩子领走。

可等了很久,都不见人来。

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很多。

留下这个孩子并不是明智之选。

黄玲是已婚妇女,凭空多出一个儿子,邻里邻居要是流传谣言,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甚至还会被打上作风不正的标签。

这个年代最重要的就是名声,名声毁了,这个人就等于死了。

黄玲拼死拼活,早出晚归,为的就是拿到车间的先进典型。

丈夫庄超英再过两个月就要回来了,以他懦弱愚孝的性格,他肯定也不会留下黄平安。

想来想去。

哪里来的哪里去,黄玲决定将这个孩子放回这个巷子。

现在是上午六点五十,过一会儿就是大家的上班时间。

到那时候,这个婴儿肯定会被发现。

此时黄平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忽然感觉到一股极为缓慢的失重感。

黄玲抚摸着黄平安的脸颊,一脸不舍。

黄平安懵了,这是要把自己放生?

出于求生的欲望,他苦着嗓子,挤出几个字。

“妈~妈~”

黄玲离开的步伐一顿,身体的那一声“妈”“妈”中慢慢融化。

但她还是狠下心,大步离开。

也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站住!”

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妇女,跑上前拉住了黄玲,她义正言辞!

“同志,我告诉你,我早就盯上你了!”

“刚才你在那里就鬼鬼祟祟的,手上还抱着个孩子。”

“说,你是不是要把这孩子丢掉?”

黄玲赶忙解释,但因为紧张说话结结巴巴的。

“不,不是这样的,这孩子是我捡的,我也不知道谁扔的。”

妇女冷笑一声:“哼哼,你不知道,我可太知道。”

黄玲一听大喜。

“那可太好了,您赶快叫人来把他抱走吧,抛弃孩子,这真是不像话。”

“哼,你装得倒得挺像的,看着老实,实际上坏得很,我早就盯上你了,这是不是你的私生子?”

黄玲一听,知道对方误会了,连忙解释。

“我……我已经结婚了,我是棉纺厂二车间的黄玲,你可以去问问我同事,我和我丈夫结婚两年了,一直没有孩子。”

“我不管你是谁,遗弃孩子这样的事情,你也能做得出来?赶快抱走!”

这名妇女气势汹汹,黄玲怎么解释她都不听。

无奈,黄玲只好抱着黄平安走了。

庄家不让收养。

那最后一个能收容黄平安的地方,就是救济站。

这时候,国家才刚经历三年的饥饿困难时期三四年。

老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但也出现了一个更加严肃的问题。

这一年是人口的高峰期,还没有实行后续的计划养育。

人多了,粮食不够吃,遗弃孩子自然也多了。

养不起又送不掉,就只能送到救济站。

此时的救济站人满为患。

工作人员忙得焦头烂额。

黄玲才刚刚走到救济站不远处,

就听到工作人员用喇叭大喊:“不收了,不收了!”

黄玲的心,这一下是沉到谷底了。

“妈~妈~”

怀里的黄平安,一声又一声。

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乖巧地看着黄玲。

这彻底打破了黄玲最后一分懦弱。

她当即下定决心,这个孩子,她管定了!

可庄家不接受,她又能带着孩子去哪里呢。

就算她将这个孩子强行留下,庄超英庄家人不同意,就不能正常完成领养手续。

一个人在最无助的时候,往往会想到他的父母。

黄玲也不例外。

她去棉纺厂请了一天的假,然后就带着黄平安坐上了去吊城的公交车。

是夜,黄玲终于赶到了娘家。

咚咚咚……

“谁啊?”

“妈,是我。”

吱呀一声。

一个面色慈祥的中年女人打开了房门,她正是黄玲的母亲。

“玲玲!我的乖女儿,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冷。”

自从黄玲外嫁到苏州,除了过年,黄玲就没回来过。

看到母亲,黄玲的委屈、心酸与苦楚交织,她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人只有再见到最亲的人,才会卸下所有的坚强。

“妈!妈!”

黄玲扑到了黄母怀里,身子一颤一颤的,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黄母也跟着落泪。

“是不是庄家人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去收拾他们。”

“当初我就和你说了,庄家不靠谱,庄超英靠不上,你偏不信,现在好了。”

“我们宝贝女儿,就是我们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的,他们怎么敢糟蹋的?”

也就在这时候,黄母注意到了黄玲怀中的黄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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