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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水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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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道道短粗的黑褐色伤口枯涸如酱趴在枯爪五指指尖,一见光就匆忙瑟缩地躲进掌心。

“字是你写的?!”温云长满目错愕,手中力道卸了几分,“当真?你忍心?”

眼下离得近了,那年迈混浊的眼睛旁的黑色胎记倒像是伤后许久未愈的淤青,骇人得很。

何业嚅嗫了一下,手指磨搓,有些无措地环顾四周,却只看见一张张木讷的脸,脖下是凌乱的、补缝歪歪扭扭的麻衣。

他一下子泄了气,身形愈发佝偻。

行将就木的老翁启唇欲言,但抖得厉害,连带着整张垂老的脸都抖起来,最后喉咙梗了一下,看着温云长轻轻而郑重地点头。

“什么字?什么当不当真?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何甘水这一声声质问饱含怨愤,心底油然升起一股背叛感,像是她们瞒着他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甘水,”颤声如从头浇下的冰水,瞬间浇灭何甘水蹿起的火苗,甚至连他的木头身子都浸得发胀,“我活不了了。”

“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怎么会呢?”何甘水也不再顾及一旁的温云长了,急急扯出个干巴巴的笑来,“你看伯伯婶婶不都还在这吗?而且你瞧,多精神!”一旁混乱搭配的村民随着何甘水的话摆手抖腿,灵动鲜活,僵硬的脸上画着千年不变的笑,连弧度都不曾变动半分,可偏看着比哭脸还难看。

可当何甘水对上那双苍老浑浊的眼睛,颓然泄气,绷紧的十指没了劲,周遭零碎的部件、凌乱的人群噗通噗通倒了一片。

“为什么?你们到底为什么?不是说要好好活着吗?”

他不懂,他实在弄不懂,千年前不懂,现在依旧不懂,人族的情感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复杂了,他登了上万次的戏台,爱恨情仇生死离别经历了个遍,可偏偏还是弄不懂。

明明从造傀的的第一天起,所有人都告诉它要活下去,它的出现就是为了让他们活下去。

人人都想活下去,人人都想留下自己的命,为何临了临了,人人都不要了。

何无极不要。

“以后它就代替我陪着你。”病榻上的苍白憔悴的男人气若悬丝,用尽全力也再也拿不住木偶,他摔落在地,只看得瘦小突出的肩骨匍匐在榻边,不停耸动,可连泣音都听不见。

陈忠不要。

温热的液体带着浓烈的腥气落在他的头上,他被放在年幼的孩童怀里,摇摇晃晃捧了一路,酒缸很大,也很湿,他待着很不舒服,带着残留不散的酒味,将他浑身上下连芯子都腌入了味,液体混杂进红色的油彩一点点渗进去,“好好陪着阿业,他怕黑。”

何诺也不要。

他一步步走到何诺面前,看着跌坐在地上仰视自己、满脸苦相的中年男人,忽然觉得他变了好多,那双干净清明的圆眼拉得细长,布满血丝,仰头看他,露出许多空白。傀儡永不背主,傀丝永远握在主人手中。

“他们没了。”男人说。

他不回答只朝男人伸出手,“杀了我。”他不懂,但他会遵从傀丝的操纵。

现在,何业也不要了。

他不懂自己努力了千年,为何到头来,一个个都要离自己而去。

明明是些无关紧要的外人,抽取一些生气而已,为什么个个都对这一法子避如蛇蝎,现在连何业竟然也是如此!这么多年他不也是一直这样教他的吗?为什么他还念着这些无关之人……

一定是有人教坏了他!一定是的!是他!

何业对上何甘水愈发阴戾的目光,痛苦激荡开来,“不要……”

木质的傀儡霎时消失在何业眼中,铮然金鸣,身前刀光如闪电划开!

温云长身如鬼魅,躲过无数射来的银白傀丝,疯了,何甘水彻底疯了!

只见眼前蜡黄的木偶转眼化作银团,定眼一看,是一团蠕动的银丝!无数傀丝猝然袭来,在空中带起一阵剧烈的波动。

她反手挥刀,冷铁狠狠撞上银丝,刺啦一声,竟如金石相击。

温云长心下一沉,电光火石之间,磅礴的猩红煞气骤然震出,青衣无风起浪,掌心用力,刀锋上挑,刀尖所过之处,根根银丝脆断,软趴趴地飘落在地。

“何甘水”像是彻底被激怒了,银团发出刺眼的光亮,银丝蠕动得更快了,上万根傀丝如灵蛇倾巢出洞,红炁与银团交激,发出一阵阵尖利的锐响。

斩不完,根本斩不完,温云长斩断多少,“何甘水”便生出更多的银蛇,砍不尽,断不完,无穷无尽。

何业肉眼看不见傀丝,他只能看见温云长飘逸灵动的身姿,手中青光不停上下翻旋,比他看过上万遍的傀儡武生更加气势凌冽骇人。

急得他连忙撑桌而起,煞白的脸上却连一滴汗珠都没有。

“甘水!停下,快停下……咳咳……”剧烈的咳嗽再次阻断他的声音,微弱的呼喊消散空中,“何甘水”丝毫不为所动。

温云长足下游移,傀丝在她身后穷追不舍,似乎不把她绞烂誓不罢休。

“木偶类人。”灵光一闪,缥缈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温云长眼神游移,目之所及,正是艰难喘咳的何业,她急急止住脚步,陡然一转,大步流星地直奔何业而去。

刺眼的银团黯淡了两分,下一息爆发出更加刺眼的光芒,数不清的傀丝疯了一样从“何甘水”体内射出,在温云长身后急起直追。

温云长余光睨见追来的傀丝,一个急刹停下,反弓躲开追来的傀丝群。

眼见傀丝因惯性俯冲而过,她奋力弹身而起,双臂开合,傀丝尽数扯进掌中!

破口的袍袖下绷出漂亮的肌肉线条,臂如旋风搅动,银丝收成一股粗壮的银蟒。

挣扎的傀丝企图钻入她体内,却被猩红的煞气抢先一步绞了个结结实实,银红相交,如同一条蠕动的大花蟒,又像是两蛇互绞,细听过去,还能听到微妙的咯吱的声音。

刀身铮鸣,切泥一般,轻松将银蟒斩首!

两声哀嚎响起,所有的银丝尽数断裂,黯然无光地趴在地上,银团的光芒消散,一个半人高的木偶扑通摔在地上,激起一层土灰。

温云长别过头,不忍再看失力跌倒的何业,上前提起地上的木偶,还顺手拍了拍木偶破衣上的灰,木杖哐当哐当地撞在一起。

哐当哐当……温云长手一顿,不管三七二十一,掀开木偶身上灰扑扑的宽大衣衫。

果然,方才手过之处,是形似人的胸骨的竹篓,竹篓中间空无一物,像是好好一个人被掏空了一样。

被掏空了……一瞬间,所以的一切在温云长脑中连成一片,说得通了,这就说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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