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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艰难成长
- 一、喇叭盒
太阳离灯笼山一丈高的时候,村子上空已经飘起了炊烟。归巢的鸟儿陆续飞向村后的竹园,或许是争巢,或许是打招呼,总在竹叶间进进出出,惹得竹稍一个劲儿地摇头。几只黑衣黄嘴的鸟儿,更是调皮,站在竹稍上,卖弄着嗓音,或高亢,或婉转,在明澈的空寂中显得格外悠远。
柔和的日光洒在东沟岭上,拉长了刘长连扛着铁锨的身影,随着身影的晃动,锨把上挑着的筐头子也左右摇摆。四周寂静无风,飘起的炊烟还笼在村子上空,久久不去。
遍地白晃晃的,家家户户新铡的地瓜干杂而不乱地摆在地上,遮盖了裸露的黄土。刘长连放下肩上的铁锨和筐头子,在地里徘徊了一大会儿,最后蹲下身子,拿起两片嫩鲜的瓜干,上下互拍了几次,又放下了。
“天气不上干。过晌后铡的地瓜干没变样啊,难道要变天?”刘长连眉头紧锁,环顾了一圈,心里暗自嘀咕。
大黄喜欢岭上的风光,精神得很。时而仰头看飞鸟,时而在高堰上侧抬腿撒尿,时而撒欢地跑向远处。突然,在离地不远的石砬子边上,大黄停下了,两耳耸立,眼光犀利地盯着一处小窟窿,时不时地用前爪扒几下坚硬的土。
刘长连踱到地头,在石砬子上坐下,一边抽着烟,一边出神地望着遍地瓜干。
“哧,哧。”大黄后腿蹬着斜坡,前爪急速地扒着小窟窿周围的土,一幅战斗状态。
“在干嘛的,大黄?里面有东西?”刘长连在石头上磕了磕烟袋锅子,侧头看着大黄。
大黄扭头看了一眼刘长连,叫了一声,又有专注地扒着土。
“要么是野兔,要么是老鼠。”刘长连寻思着,站起身,将烟袋上的荷包绳搭在脖子上,“等着哈,我去拿铁锨和筐头子。”
余晖里,刘长连身上的粗布衣服旧而不脏,板刷短发下的宽额和浓眉在古铜色的脸上写得分明,透着沉稳与干练。
“大黄,去找找其他出口,然后守着。”刘长连把筐头子放在石头上,攥着铁锨,铆足劲铲下去,只铲出一道浅浅的白痕,还嘣出几粒沙子。
大黄离开了石边,边走边用鼻子嗅着地面,最后在一处长着茂盛牛筋草的斜坡上停下了,一个隐蔽的小洞暴露在眼前。
“这边太硬了。不好挖。”刘长连扶着锨把,扭头看向不远处正在扒土的大黄,自言自语道。
刘长连对着小洞,相了半天,从脚下拣了几块合适的石头塞进洞口,堵得严严实实,然后走向大黄。
大黄的前爪一直没停,牛筋草下的小洞早变成大坑。看着大黄身下高高的湿土堆,刘长连琢磨着:“真有家伙,应该也在这边,那边太硬,地下太干。从这边下手。”
目标确定了,行动自然跟得上。斜坡上湿润,土软,深挖坑并不费力。沿着洞的曲折路径,刘长连拿铁锨仔细地挖着,开的膛子也很大,终于在地堰的边缘,发现了一些碎花生壳。
“是老鼠洞,有很多花生。大黄注意逮老鼠。”刘长连大声说着,也给大黄下了命令。
话音刚落,一只硕大的老鼠猛地窜向刘长连的腿间,刘长连两脚急忙并拢,踢出许多土,但没能挡住老鼠。大黄眼尖,身体下沉,后腿蹬劲,箭一样地窜了上去,在快到石砬子的时候,大口咬住了老鼠。大黄衔着老鼠,边走边甩头,像是在摔打猎物,又像是在向刘长连炫耀成果。到了刘长连跟前,大黄松开嘴,摇着尾巴,瞅瞅掉在地上已经死了的老鼠,再抬头看看刘长连。
“叼到旁边,吃了吧。”看着地上死老鼠脖子上的牙孔不停地向外冒着血泡,刘长连摸了摸大黄的头说。
大黄摇着尾巴,叼着死老鼠,向后退了几步,趴在地上满足地撕啃着,不时地看向刘长连,吐着舌头舔舔嘴巴。
挖到老鼠的仓库了,也抄了老鼠的家,七八只还没睁眼的小老鼠被刘长连用铁锨端着送到大黄跟前,自然就成了它的美食。
正当刘长连提着满满一筐子带壳花生上地堰的时候,地里黑木杆子上的喇叭盒响了,唱起了《在希望的田野上》。
喇叭盒,不仅田野里有,家家户户都有。粗糙些的是银元大小的薄片,粘在一张碗口样大的黑色纸盆底部,薄片的正面连在统一布设的广播线上,反面连上地线,拴一个铁钉埋在地下;精致些的是舌簧喇叭,由磁铁和线圈组成,装在木制的带有五角星图案的木匣里。山里人靠它了解了外面的世界,懂得了更多的生产信息,也丰富了精神生活。
歌曲之后,开始了“广播讲座”,仔细辨听主讲人的地方口音,感觉讲的是如何种植蘑菇。种植蘑菇,刘长连是不感兴趣的,自然也听得不认真,低头专心地回填着斜坡和地堰。奈何熟悉的歌词,优美的旋律,还是诱惑着他,忍不住多瞟了两眼架在黑木杆子上的铁丝。
意外的收获没给刘长连多少喜悦,因他纠结地里嫩鲜的瓜干不上干。尽管喇叭盒里播放起来他喜欢的《杨家将》,尽管刘兰芳说得绘声绘色、活灵活现,刘长连还是满脸阴云地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夜来得很快,眨眼间就黑影重重,天幕西际的月牙在轻纱中时隐时现,地上也影影绰绰,一片昏暗。或许是听到喇叭盒里播放的“小喇叭”,墙角旮旯里的虫儿兴奋起来了,激动的鸣声高一阵低一阵。
周海收拾了碗筷,擦干净饭桌,点燃了盘挂在废弃铁桶沿上的艾草绳,然后上屋学习去了。
随着缕缕青烟升起,浓浓的艾香瞬间充溢了小院。
农村的妇女总是闲不住的,饭后的空闲也总要找些活干着,这也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孩子。每次星期周末回家,周海总是忙个不停,忙完了再瞅空抓紧学习。
孙菊侧身坐在窗台边的高凳上,和刘凤熟练地编着蒲团,身边的周洋和王育红坐在苞米堆上,扒着苞米皮。
醒目的是窗台边搭靠着一副拐杖,这是老憨要求女婿专门给孙菊做的,高度适中,有了它孙菊行动方便多了。
“要变天了。地瓜干旺鲜,一点儿也不上干。”刘长连坐在门槛上,抽着烟说。
“头半晌铡的也不行吗?”快嘴的刘凤没停手中的动作,抬头问了一句。
刘长连单手擎着嘴上的烟袋杆,看着忙碌的她们说:“刚起皱褶,就看明天上午什么情况了。”
“过会听听天气预报。不行的话,明天下午先把头半晌铡的拾起来。”孙菊看着满脸愁云的刘长连,感觉到情况的严重性。
“嗯,先拾起来一部分。要不然真下雨,那就完了。”刘凤停下手中活,也看着刘长连说。
“关键是找好空地,得晾着,不能堆起来。真要下雨,干的和不干的都得抢来家。”刘长连拇指按了按烟袋锅子,发现锅子里的火已经熄灭了。
“嗯,早做准备,把能挡雨的东西都找出来。”刘凤看了看扒净的苞米,和地上乱糟糟的苞米皮。
喇叭盒的节目是精彩的,也是多样的。但对劳碌了一天的农人来说,他们更喜欢评书连播,更关注天气预报,尽管很多时候预报的不准。
虫声渐稀,湿气加重,几朵盛开的栀子花没了艾香的掩盖,香味馥郁,却让人感觉清冷。
“别说话,听天气预报。”刘凤生硬地打断了王育红和周洋的聊天。
被打断话的王育红朝周洋缩了缩脖子,伸着舌头,转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引得周洋不敢出声,努力憋着不笑。
喇叭盒里,操着普通话的女同志字正腔圆地说:“下面播送天气预报:今天傍晚多云转阴局部有雷阵雨,夜间到明天白天阴转多云,今天夜间到明天早晨有雾或轻雾,北风转东北风2~3级,雷雨地区雷雨时阵风6~7级,19~28℃;3日晴,东北风转东南风2~3级,17~29℃;4日晴,南风2~3级,18~30℃。”
女同志说完,喇叭盒里响起了音乐。王育红长出一口气,并做了个鬼脸,周洋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听预报说没雨,不知道什么情况,局部是哪里?”刘凤还是一头雾水地说。
“是啊,还得好观察着,随时拾地瓜干。”说着,刘长连磕了磕烟袋锅子,把荷包绳挂在脖子上,站起来,出了院子。
刘凤领着俩孩子堆起褪净的苞米,用油纸盖好,就地将乱糟糟的苞米皮推到墙根。
天幕上的月牙隐没了,院子里彻底黑了,偶尔几声虫鸣更衬托出夜的静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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