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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明月惊鹊-> 宫苑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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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苑重(一)
- 楼舫赶忙拉架,却见陆阙近乎疯狂地笑着,指尖抚上陈泠月细嫩的脖颈:“遥亭,情之一字可堪与他人同赏?”
闻言,楼舫如临大敌,只能同情地看了眼瑟缩在陆阙手下的少年,片刻不想停留。
而在陈泠月看不到的地方,陆阙使了个眼色,楼舫愣了一瞬推门前曲指轻弹了三下……
陈泠月听闻此话,眉梢微挑。木门吱呀一声又重重关上,陆阙却没再有任何动作。窗外北风呼号,陈泠月心中打鼓,余光瞄过去,陆阙一动不动,连压在她脖颈上的手都松了下来。
她靠着茶几坐起来,陆阙就直挺挺地压了下来,无力地靠在她身上。滚烫的鼻息直往脸上扑,她甚至能闻到那股似有若无的松香。
陈泠月将人扶住:“殿下?”
陆阙半晌才哑着嗓子,挤出几个字:“被蛇咬了怎么治?”
她赶忙将人扶到软榻上,将大氅解开才发现,陆阙小臂和腹部有一处不大不小的伤口,黑色的血迹已经洇出来了,再浓重的香也掩不住一股腥臭。
他额头附着密密麻麻的汗珠,撑到这里已经是强弩之末,现在也只能合上眼睛,努力控制鼻息。
“殿下,我帮您宽衣。”
陆阙却像是换了个人,强硬固执道:“背过去。”然后单手去手扯开自己都衣衫……牵动伤口疼得他不得不躬起身子。
陈泠月撇撇嘴也只能照办,暗骂:“这时候还穷讲究。”
“好了。”
陈泠月只能看到陆阙一个背影,他侧身将手臂伸给她,她看着糜烂发臭的伤口,迟疑片刻。
陆阙感觉小臂的伤口处透过一丝清凉,疼痛舒缓了一点,他偏头去看,正巧看到陈泠月把发黑的毒血吐出来。
陈泠月白净的脸上染上斑斑点点的血污,一时间他有些震惊和动容,偏过头去,嘴硬道:“本王以为陈大夫有更好的办法呢,原来也是这样。”
“那殿下怎么不找别人?”
陈泠月吐掉最后一口血,忍不住反驳。不等陆阙说话,趁他张嘴,塞他嘴巴里两块手帕,掏出后腰别的匕首,趟过烛火,快刀斩烂肉。
陆阙疼得顾不上回应,死死咬着牙。
待她细细清理过伤口,才将手帕抽走。陆阙瞪了她一眼,对她粗暴的举动表示不满。
许是觉得她次方法过于草率,怕她也中毒,陈泠月要他平躺,好处理腹部时,他凭借着残存的几口气赶忙磕磕巴巴道:“这里…有衣服护着……咬的不深,直接剜吧。”
陈泠月:……疼死你算了……
她无视了他的话,陆阙不知道这是什么蛇毒,她也没见过溃烂地如此快的伤口。既然在宫中时尚无事,出宫这一路不过半柱香,就能让血肉腐烂发臭……看样子也不止一只,怎么能真的听他的……
陈泠月眉头微蹙,腹部伤口虽小却极深,哪怕陆阙有先见之明封住心脉,此刻也有扩散的迹象:细密的黑线像四周延展,血脉处被撑得鼓起来……
陆阙并未因小臂的毒素被清出来有丝毫缓解,眉头皱得越发厉害。她照着额头和脖颈摸去,体温烫的吓人。
原本坐在软榻上的人还只是疼,现在躺在塌上有些神智不清,难受得发抖却紧紧咬着牙关,一声叫喊都不能从紧闭的牙缝中泄漏出来。
陈泠月果断用刀将皮肤划开,刀尖深入肌理,陆阙疼得都要怀疑是不是陈泠月在公报私仇,切肤之痛令他脸色瞬间煞白。
忽而,她肩头一痛,陆阙不知何时靠过来,双目赤红,照着她的肩膀狠狠咬了一口,她惊吓中来不及躲,闷哼一声,手上的刀也跟着颤。
直到腐烂的肉被剔除干净,黑血流了出来她才停下了剜肉的动作。她似乎不在乎此毒有多么烈,木着脸将余毒吮吸出来,直到挤出新鲜血液,陆阙才堪堪松口,无力地昏了过去。
此毒穷尽烈性却无任何残存的痕迹,可见用毒者妄图一击必中。可惜……若是旁人此刻怕是已经烂得没了人样。就算是陆阙,此番遭罪也不少,至少一个月内,他休想再舞刀动枪。
她借着陆阙的衣袖匆匆擦过脸上的脏污,肩上的伤口洇出血来,她看了眼并不深,磨在衣服里有些疼。
她从药箱中取出一些解毒的药膏给陆阙敷上,又去取了几捧水喂他饮下,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陆阙才悠悠转醒。
小臂的伤已经被擦了药,外衫早就被脱下,他赤裸着上身大大咧咧地躺在塌上……
他意识到的瞬间,立刻抓过衣衫披上。陈泠月正在俯身为他涂药,被这动静整的差点把药倒地上。
陈泠月权当他毒性未清发癫,并不在意,打开陆阙碍事的手,一边涂一边说道:“万幸殿下锁住了自己的心脉,否则真是见血封喉。现在毒血已经吸出,每日换药,再喝些清热解毒的汤水就好了。”
陆阙似乎觉得她动作太慢,接过她手中的白布,用牙咬着另一端,麻利地系好了一个结,抬头时正撞上她的目光落在他胸前。
挣扎间,他将整个身躯都转了过来正面向她……
男女授受不亲!这人怕是扮作男子久了连着都忘了!
陈泠月目光扫过训练的极好的胸肌,洁白无瑕的肌肤上横亘着一道贯穿心口的旧伤……更显得野性……哪怕是她见过诸多身体,这具也让她不忍移开目光。
太完美了!要是能给她练穴位就更好了!
陆阙皱眉,卡主她的下巴,害得她猝不及防呕了两下:“别咽,有毒。”
没记错她刚才根本没漱口!唇角还有一点污血!
陈泠月顺了口气,舔舔唇边,似笑非笑地,更像个浪荡子,“殿下,不必忧心,我们陈氏自有解毒之法。”
陆阙受不了她打量,将亵衣一裹,背过身去又冷着脸指使她:“去给本王找些新的床褥,本王要休息。”
“啊?”陈泠月也冷下脸来,收起了打量欣赏的目光,“殿下当着楼舫的面做出这种出格举动就算了,现在住再这里又算什么?”
陆阙高热稍稍褪去,斜靠着软枕,披上大氅盘坐在软榻上,又是一副大爷模样,“本王的王府,自然是想住哪里住哪里。”
陈泠月:“那我去找间下人房。”
陆阙:“不行!本王被咬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你现在出去不露馅儿了吗?”
陆阙;“此时借这种谣言遮掩最为合适,何况……”他冷笑一声:“不是你说的,愿为本王驱使?现在想要清高了?”
陈泠月:“……”
确实,她不过是游走于世间的冤魂,若今日陆阙真想要这副躯体,她也在所不惜。
只因世间她所能相信的,她身后的家族能依傍的也只有这一人了。
陆阙见她委顿在原地,啧了声:“至少此后,那些试图摸清你身份的世家贵族不再费心试探,也稍稍安全些。”
谁会怀疑自己意料中的事呢,不过是确证了如传言般,陆阙豢养了男宠罢了。何况,陆阙风头正盛,更无人敢真触碰他的逆鳞。
陈泠月挑眉,听他这意思,不过到盛京不过几日,便有人按捺不住了。
树大招风,何况是陆阙这颗参天大树,若日后他常驻京畿,又手握一支精锐铁骑,无人不忌惮他。
或许他已然功高震主了,也未可知。
又或许他周折躲进这柴扉小院,早在他的计划之中。
自楼舫走出房门的一刻,白日宣淫的荒唐传闻下,她与他,便真的在一根绳上绑着了。
她从随波逐流的无力中找到一丝牵扯,问道:“殿下被人刺杀,可有了怀疑对象?”
陆阙低声安抚:“哪里来的刺杀?本王被咬纯属意外,但发生在突厥使团进京的当天也实在怪异。所以本王不能出事,也不能有遇刺的消息。”
“至于你的身份嘛,你既在本王手下做事,总是引人注目的。但只要本王势力在一日,便可指鹿为马一日。”
“本王表现得越坦荡,越不会有人怀疑。”
这话倒是真的,陈泠月不得不承认,她需要陆阙的庇护,哪怕是这种另类的方式。
“但这对舒家这种新贵并不管用。”
口中残存的毒素让她舌尖发麻,这毒似乎没她想的好解。就连脑子也有些乱,她有些烦躁道:“跟舒家又有什么关系?少威胁我。”
陆阙见她少有地硬气,伤口未愈,懒得同她计较,冷哼一声:“本王在盛京城中颇为抢手,出门都掷果盈车,难道舒家没有将女儿送来选王妃的意图?不可能!”
“只要有,必然会查府中人……他们如同蚂蝗,盯着这么大块血肉只会更疯狂。”
那楼舫这种心腹本也是登记在册的良家子,纪崇更不用说,是武将之后。倒是所谓“枕边人”……旁人无所谓,若是想做未来王妃,少不了忧心宠妾灭妻,何况是陆阙这种“名声在外”的……必然上心。
舒家是朝中新贵,不同于其他世家有军爵功名,除了御前伺候的御医,更多的是依靠姻亲以图实现世家到贵族的飞升。
显然舒家在此事上颇有心得,小辈中,有两位出色的女孩儿,一位已经是位居妃位的慧妃娘娘,另一位还待字闺中……陆阙所言不无道理。
她还是忍不住,实实在在当着陆阙的面翻了个白眼,敷衍道:“是是是,殿下在盛京中是万人迷来的。”
但转念想过,她又不免叹气,仿佛破罐子破摔道:“舒家要查,你又有什么办法?”
陆阙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他惯有的冷笑:“当本王是摆设的人,都去找阎王爷报道了。”
“告诉你,不过是提醒你下。”
他就差没把,“故意吓你”写在脸上了。
“在京中虽然不比塞北自由,但有本王在,你可以不必如旁人一般谨小慎微。”
“你救了本王性命,本王可答允你一个要求,与查案有关的除外。”
陈泠月无语:“那还能有啥。”
陆阙许是累了,懒得跟她拌嘴,“你好好想想。”,又命令她把他扶到厢房,自顾自躺下就闷头睡起来,她只好又扎进草药堆里。
陆阙这次中毒,虽然他试图模糊过去,但陈泠月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诡异。
光是这毒,她只是稍微沾了点就感到不舒服。再者虽然陆阙说是蛇毒,但那伤口却十分蹊跷,更像是其他猛禽造成的伤口。何况他出行向来有暗卫护送,绝不可能无声无息地受着般重的伤。
她心烦意乱中,往口中含了片凉草,辛辣苦涩的味道蔓延开来,压过了口中残存的腥臭味儿。
稍好些,她便忙着照料药房中的草种,免得跟陆阙多待一会儿又要被指使了。
期间有侍女来送衣服一次,纪崇送药两次,楼舫送军务一次,直到最后宫中的公公被引到这里,陆阙才慢腾腾起来,一副餍足的模样,让人不得不多想,看陈泠月的目光也逐渐变味儿。
“殿下,宫中设宴,请殿下移步长乐宫。”
陆阙抻了个懒腰,慵懒不屑道:“知道了,晚些时候本王会去。让你家主子好好伺候,管好自己,少来打听本王府中的事儿。”
陈泠月站在角落顺势打量,才发觉这宫人的衣服与宫中稍有不同。陆阙此话一出,徘徊在周围的纪崇鬼影一般落在他身边,按剑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