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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历史小说 -> 谋明1630-> 第001章 惨烈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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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惨烈的战场
- 明崇祯三年,冬。
辽西,大凌河城前沿。
夕阳西下,风雪交加,天寒地冻。
这里是一处边关城堡,刚经历过惨烈的撕杀,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尸堆如山。
被白雪履盖着的一片草地,早已染成暗红色,粗粗看去,在这片方园数里的荒漠里,敌我双方起码伤亡了数百人众。
人类的腥红鲜血,注定是这个时代,送给这片饱经沧桑大漠的一点润泽和补偿。
在那孤寂的小山坡上,一面破碎不堪,象征着大明帝国威严的金地日月旗帜,斜斜地矗立在山丘顶端,在这片广袤数千里的大漠里,显得十分的渺小和孤寂。
旗帜上那个日月图案已撕落,一支被雪花飘白了的羽箭,正挂在旗上随风飘荡,它象征着武力与野蛮。
大明帝国的旗帜上,那个被撕开的大洞,在大雪纷飞的天宇中,显得那么的阴森恐怖。
它宛如一头大漠上的恶狼,开张着血盆大嘴。
这个小山丘上,一层白皑皑的雪被下面,重重叠叠堆砌着不知有多少具尸体。
显然,围绕着小山丘,曾经有过一场极其惨烈的厮杀。
沿着山坡向下,一直延伸到远处,敌我双方的尸体交集在一起,死状千奇百怪,惊天地泣鬼神。
旗帜下,有二名军人显得格外注目,他们交叠跌坐在小山丘坡上。
前面一位约四十岁左右的大明军官,他浑身是血,戴着八瓣铁尖盔的头无力地垂在胸前,他的右手紧紧攥着一把被鲜血染红的雁翎大刀,左手握在一柄三股铁叉的硬木柄上。
这柄三股铁叉自左胸口刺入,透体而过,突在后背外的铁叉尖上的血,早已变成了紫黑色冻结在那。
叠坐在成年军人身后的那一位,是个约十六七岁的少年军卒,铁叉穿过前面再戳上了他的左肩,他的头斜靠在前面那位军官的右肩上。
那成年军人的身姿,好像是为了保护身后的少年,他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投掷过来的马叉。
那少年士卒瞧上去倒很强壮,宽松的鸳鸯战袍,也遮不住他那健壮无比的身形,浑身透着一股煞气。
这一老一少的军人姿态,就像座雕塑,悲壮而感人,它似乎在向世人控诉,人类战争的野蛮与惨烈。
一只秃鹫从空中呼啸直下,吓跑了正在尸堆中觅食的数只野狗。
“汪…汪汪…”
几只野狗色厉内荏地咆哮了几声,转躯扑向了身后小山丘上的那堆死尸。
"啊…"
突然,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惨叫的那具活尸,就是明旗下的那位少年军卒,他倏地睁开了眼睛,履盖在其睫毛和眉宇间的雪花,也遽然震落下来。
不错,眼前这个少年军人复活了,虽然身体是明朝的人,但他的精神和灵魂,却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社会。
他叫石风,一位历史考古学者和探险家,二天前组队进山探险,结果一脚踹空滚下山崖……
醒来时就是眼前这惊心动魄的场面。
他茫然地顾目四周,脑袋里一遍混乱,他真不知道这是在哪?
忽然,石风闻到一股热哄哄的恶臭味…
定睛一瞧,一只像苍狼一样的雄性野狗近在咫尺,张开的狗嘴里吐着几滴馋涎,尖厉的犬牙在清冷的日光下闪着寒芒。
石风吓得亡魂皆冒,肾上腺素急速分泌。
出于机体本能的反应,他左手一掌斜击那狰狞狗头,脖颈一闪便躲过野狗的袭击,与此同时,他抬起右手上的长刀往狗身上一戳。
“卟嗤…”一刀。
那只野狗即刻倒在斜坡地上,抽搐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从野狗身上抽出长刀,顺着带出一串热红的血珠子,溅得他满身是血。
石风喘着粗气,眼盯着微微发抖的双手,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毫不费力地一刀杀死了一条野狗,不可思议。
他慢慢站立起来,凝视周身这一切…
刚才那骇世一幕,让盘旋在天空中的秃鹫也为此胆寒。
虽然它不曾想离开这片唾手可得的食场,但很警惕下面的动静,继续在空中盘旋观察。
我这是在哪儿?
石风头脑里一片混乱,一条条错综复杂、又是十分模糊的…像影视般的在石风脑海中闪动着…
大明帝国,后金军队,战争,死亡…转瞬之间…石风似乎在理顺这一切的发生…
忽然,他遽地一震反应了过来。
不用再想,他时空穿越了。
从现代文明社会穿越到…应该是明朝的北疆。
低下头去,他发现身上腰间的小木牌,上面清楚写着:松山所土甸堡第三哨五队夜不收石二狗。
松山,应该是锦州境内的一个军事重地,明朝历史上曾经有过数次松山血战,应是在崇祯八年之后发生的事了,尚不知是哪一次?
眼下场景,是否就是某次松山战役中的一瞥?
不过仔细观看,这不太像松山战役,因为尸体中敌军士卒的穿着,还不是大清国标志,像是后金时期的装束。
应该是崇祯七年之前发生的事态。
石风脑海里残留的记忆很紊乱,新旧两个系统正在整合之中,现大概能理出这样的头绪:
眼下这是发生在崇祯三年冬,后金军队再一次攻击明军大凌河城的前沿阵地,他们这支300人的步骑队伍,奉命从松山增援。
结果,队伍刚到了这里,就被习惯于围点打援的后金军给伏击了。
百余人的骑兵,吓得不战而溃,而步兵跑不过后金骑兵,在此全部被包了饺子,被截杀。
那个为他挡了一马叉的,是他的队官叔叔。
至于夜不收,这是明朝边军的特种兵,主要是侦察、瞭望、追踪、捕俘、渗透、骚扰、破袭、烧荒等,与美陆军在二战时期的‘绿色贝雷帽’相似。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看样子,自己恰恰是来到了这个乱世了。
这无需怨谁,一切皆是命中注定,谁也解释不清楚,这究竟是为什么?
石风慢慢地平静了下来,首先考虑的当然是自己存活下去,而后做点有意义的事,不枉上天给自己重活一场。
他开始打量起自己的身上来了:简陋的粗麻织就的军衣已是破烂不堪,脚下是麻鞋绑腿。
他苦笑一下,将手中的长刀在狗身上擦了几擦血迹,然后插回刀鞘,重新挂在腰间软甲之上。
将散落一地的羽箭收拢起来,装在一个牛皮箭壶里,然后斜挎在背上,开始走下山丘。
石风想了想把腰牌摘下扔在尸体堆里,本来这个罗二狗就已经死了的,万一后面明军反攻回来,重拾战场时,这块木牌或许能给石二狗的家人,弄一点抚恤金什么的,也不枉为国捐躯。
穿越过来,身体各零件还是完好无缺,唯一遗憾的就是右大腿处,被那该死的野狗咬上一口,至今还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他撕下旁边尸体上的外衣布条,很认真地包扎了自己大腿上的伤口。
玛的,该不会得狂犬病吧。
石风遽地条件反射了一下,可转眼一想:麻痹的,这哪里去找什么狂犬病疫苗呢。
只好听天由命了!
这一仗,大明帝国看来是大败了,自己得早些离开这个阴魂不散的地方。
史书中记载的这些女真后金军,还在奴隶制社会里,那叫个野蛮无人性呵,穷凶极恶、杀人如麻。
眼下,后金军应该是追击溃败的大明军队去了,可回过头来,他们便会来打扫战场。
他们本身就是一帮掠夺者,焉能错过这种机会?
这些死尸身上穿的皮甲、铁甲,都会被他们剥走,现场的各种兵器都会被掠走。
倘若让他们发现这里还有一个活人,那就得再赴阎王殿重新投胎了。
重新投胎?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几十年,几百年…也许永远只是也许…
想想自己还算幸运,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人总算是活着。
他再一次环视了一遍,宛如修罗地狱般的战场之后,便一瘸一拐地向着远方走去。
夕阳下,长长的影子拖在身后,显得那么的孤单而凄凉。
他也不知该往哪里走,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找不到北了都。
唯一明白的,就是尽快远离这个倒霉催的战场,往有人迹、有水源的地方走。
走啊走…他不停地走…
从天黑一直走到天蒙蒙亮,估计远离那个修罗战场应该有六七十里路了吧。
石风也走累了,就直接找到一个能挡点风的小土丘,躺在上面昏昏然的睡了过去。
……
“嗷…”
一阵战马嘶吼声传来。
“的哒哒…的哒哒…”马蹄声四起。
石风一个激灵,蹭的坐了起来睁开眼睛,这时,天空已是大亮,估计是晌午时分。
这具躯体的原主叫石二狗,原是河北沧州人士,从小习练武艺,前年北方大旱,家里实在难以糊口,便跟着当上队官的叔叔,来到辽西锦州当营兵,经过层层选拔,成了一名出色的夜不收。
他身体高大强壮,武功自然不弱,臂力出众,硬弓箭术特别出色,是远近闻名的神箭手,拳脚刀法也很厉害。
这倒给当下的石风带来了不少优势,捡到了大便宜。
野外浅睡状态,不管有多累、多么睏乏,这是夜不收的基本素养。
只见石风卧扑在草地上,大铁弓在手,羽箭搭上弦,睁大眼睛注视着前方。
在距离他大约三四百步远的地方,影影绰绰有两帮人在张弓对开,撕杀。
距离有些远,看的不是太清楚,但石风可以确定,这不是普通的打架斗殴,而是两帮人在开仗撕杀。
没有明军的三眼铳响起,应该是大漠草原上的部落之争吧。
他非常麻利地趴在了这一尺多高的枯草丛里。
虽然离交战双方还有不少距离,但他还是很规矩地隐蔽起来,不想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天知道这是些什么部落之间在交战,还是隐藏起来慢慢观察之后再作定论不迟。
那边的撕杀由开始的激烈,慢慢平静了下来,羽箭的破空声稀疏了,但并没有停息。
凭石风大脑判定,那肯定是一方落败了。
的的得得…的哒哒…
一阵马蹄声和人马影都离他是越来越近,似乎在向他的隐蔽点突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