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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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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的京楽府上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是府上掌管的左辅昆仑剑丢失了。

第二件,是圈禁在府里的鬼王姬被刺杀了。

彼时溥安正抱着奄奄一息的雪鸾,朝着府医的院落一路疾奔。迎面呼啸的风中,雪鸾漫长的发丝散落在他的肩头,浅碧色的衣袍在风中如轻雾一般。唇角断断续续流出朱红色的鲜血,她脆弱得仿佛一片拂柳。

溥安急得顾不上许多。

鬼王姬若是真的死在了府中,阖府将面临多么大的灾祸。两罪并罚,只怕要一同陪葬。

“二公子!”

“快!像是中毒了……”

一踏入院中,溥安直闯进内堂里,将雪鸾小心翼翼的安置在榻上。府医连忙凑上前来诊治。

退开两步,一低头,才发现身上的蟒白锦衣已被鲜血染出了一片深深的绛红色。

“二公子,主上唤您议事堂问话。”

马不停蹄的又朝着外院赶去。走之前,溥安朝着床榻上气息微弱的雪鸾深深望了一眼。漆黑的眸子如一纵深渊。他匆匆离去。

“父亲,封印左辅昆仑剑的捆龙锁被不知什么强力破坏,儿子正在全力派府兵搜索。贼人应当跑不远。”

“溥安。”

厚重的雕花木门一重重推开,溥安走入阁中时,长兄京楽溥瞻正在案前回禀昆仑神剑失窃之事。

帘幕后是垂垂老矣的京楽氏族长半卧在榻上,若隐若现的身影。他看不清眉目,只有帘外的书案上焚着香烟袅袅。

“父亲,我来迟了。”

抱袖拱了拱手,溥安颇为随意的在溥瞻身边席地而坐。他低下头,有些漫不经心的整理凌乱的衣袍。

“溥安,吾听闻总管来报,鬼王姬遇刺。现下情形如何?”

“哦,是有这么回事。”

与溥安天壤之别的,溥瞻规矩方正的跪坐在软塌上,一边神色严肃地说着,一边推了推鼻梁上的银丝眼镜。

溥安玩味的挑眉,斜睨了溥瞻一眼,勾唇笑笑。

“大哥的耳报神是真快啊。”

溥瞻仿若未闻一般,只是冷淡的瞥了溥安一眼。

“应当是无碍了,府医瞧着像是中了百目丹毒。”

“百目丹毒?这等寻常毒药也看不出来源啊……”

“是啊,天部十二众无人不知鬼王姬质押在府上,莫非是有人要对京楽氏不利?”

“或许是阿修罗族内斗,他们王族内部也不太平,也可能是欲图杀人栽赃?”

“阿修罗与天部大战百年血海深仇,如今也不好说是不是天部有人按捺不住,想要杀了鬼王姬泄愤复仇!……”

跪坐在两侧的家老听了溥安的话,纷纷按捺不住开了腔。为首资格最长的老臣捻着胡须颤颤巍巍的道。

“好在二公子发现及时,此毒虽然凶险,但料想救治得当,鬼王姬应当性命无虞。老臣以为,此事应秘而不宣。若真有意欲对京楽氏族不利的,自然会跳出来,吾辈静待即可。”

书案后的帘幕轻晃,阁内一时静了下来。京楽氏族长并未发话,只是一旁执扇的小童代为颔首。

算是应许了老臣的提议。

“鬼王姬质押在府上已有三月余,质子院落孤立,却一直未曾着专人管理。此事悬而未决,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静了一刻,在一旁默然许久的溥瞻忽然开口。他面无表情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此次救鬼王姬,二弟功不可没。倒不如往后就将质子府一应事务交二弟专管,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不妥。”

跪坐在溥瞻一侧的家老中,有人闻言立即开口。

“那鬼王姬生得美艳无双,二公子素日…年幼。臣以为让二位公子打理此事皆是不妥。”

“呵。”

一时间没忍住,溥安淡淡的冷笑了一声。阁中登时静得骇人。他倒是毫不在意,只是漫不经心的勾唇一笑。

“左辅昆仑剑丢得可真蹊跷。遗失了上古神剑,天部十二众必定上下震动,大哥还是先操心操心这个灭族之灾吧。”

“京楽府阖府戒严,一应人事物只进不出!府兵把守各处出入口,违者杀无赦!”

府内的通信兵口口相传着最新的命令。就是在这样的一片喧哗声里,雪鸾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依旧是质子府阴暗的院落,虽然是雕龙画栋,却死气沉沉的。她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只听着耳畔遥遥的有府兵穿着甲胄来回跑动的声响。

“你醒了。”

蓦地一道暗哑的声线响起。雪鸾一惊,坐起身来。漫长的黑发如锦缎般散落在肩头,遮住了她大半面庞,只露出一双盼睐生辉的眼眸。

溥安正坐在床榻旁的屏风后,自斟自饮着盏中的酒水。

“府医说你中毒不深,算算日子是该醒了。现下身体感觉如何?”

“……你是谁。”

没有回答溥安的问话,雪鸾只盯着屏风后那道清隽的身影。手指悄悄的摸到枕下的妆刀,她语气淡淡的问。

“哦?嗯,是我唐突了。”勾唇笑笑,溥安放下唇边的酒盏,“在下京楽溥安,天部十二众京楽氏族的二男。”

话音刚落,一道寒光就在眼前划过,溥安蓦地往后一歪身子。下一刻,却是雪鸾柔软的倒在了他的怀中。

雪鸾握着妆刀的手无力的垂在了他的胸膛上,雪鸾皱起眉来。她没想到身体竟如此虚弱,只能狼狈的伏在他怀中喘息。

“你这是,要杀我么?”

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就这样柔软的歪在臂弯里。此刻乌发尽数散开,露出那张艳绝无双的面庞。朱唇微张着,她就这么近在咫尺间娇艳欲滴。

这是溥安第一次这样近的看清雪鸾的脸。他不动声色的握住她手中锋利的妆刀。

“是我失礼了,让鬼王姬受惊。莫要伤着自己。”

“你们天族都是这样没有规矩么。一个外男与孤王单独共处一室,是什么意思?孤的奶娘呢?”

“府上近日出了事,正在戒严。”

对上雪鸾微凉的目光,溥安垂眼。雪鸾颈间淡淡的冷香萦绕在他身畔。他蓦地将她打横抱起。

跨走几步将她安置在床榻上,溥安抱袖退到屏风边。

“失礼了,我替帝姬去唤竹姬夫人……”

“是你救了我。”

如轻雾般的裙摆恣意的铺散在榻上,雪鸾斜倚着床沿,抬眼望着他,眼波如水似烟。

“我记得的,那时有人抱着我一路急奔。直到方才…原来是你。”

她低头柔顺的欠身,如一枝娇然欲坠的花骨朵。

“我是阿修罗族第八王姬,藤原雪鸾。溥安公子,你是我的恩人。”

这是溥安第一次这样近的看清雪鸾的面容。初见那天在凌霄殿外的狭长通道上,遥遥的。她跟着族人跪在殿前,庄重的戴了满头的珠钗,一身金丝满绣的礼服。

那时的目光要越过天部十二众茫茫人海,根本看不清她的面目。

如今看起来,这不过只是一个娇柔纤细的小姑娘罢了。

“溥安公子救命之恩,小女铭记在心。小女自知身份窘迫,但蒙受此难,心中大为不安……恳求溥安公子庇佑。”

“……帝姬,快请起,快快请起。”

眼见着一滴泪悬而未决的含在眼中,她俯身朝他盈盈一拜。溥安慌忙上前扶住她。

泪珠子滴落在他的手背上,温热得滚烫。

“二公子,天师堂传话,主上请您过去。”

“京楽二公子……”

屋门外蓦地响起小厮通禀,下一刻,雪鸾的奶娘竹姬已然拉开虚掩的房门,毕恭毕敬的跪在地上行礼。

溥安骤然抽身退开两步。

“帝姬已然醒了,吩咐膳房药师好生伺候。”手背藏进袖笼中,溥安不动声色的回身,快步走到门边,却又不由自主的顿住步子,“有劳竹姬夫人照拂。”

直到溥安的身影彻底从小院中消失。竹姬刚将房门合上,下一秒,闪着寒光的妆刀已然钉在她耳边的门框上。

“我真恨自己不能立时三刻诛杀天部贼子。”

厌恶的抹去脸上的泪水,雪鸾攥着手重重的捶在床沿。墨绿色的眼眸中已满是仇恨之火。

“只能像个废人被关在这等暗无天日的地方,还要委身向天部之人示弱乞怜……竹姬,你可知我有多恨!”

“阿鸾,你受苦了。”

快步扑倒在床边,年迈的竹姬上下仔细地检查着雪鸾的情形,“之前就听说,那京楽二公子是出了名的纨绔轻浮之人。冒险让他与你独处,他可有为难你?”

“他也配。”

神色骤然一敛,雪鸾默然片刻,语气森冷。

“可惜这毒让我失了力气,否则定能刺中这贼子。”

扶着竹姬的肩头慢慢的坐起身,雪鸾双手置于目前,掌心相对。片刻,一层青色寒光从对掌间亮起,起初微弱,继而越发明亮。

“这样轻浮之人,假以时日定能利用。更何况,如今我有了利器——”

蓦地一柄青玉长剑出鞘,带出一道轻微的剑鸣声,宛如龙吟。雪鸾冷笑勾唇。

“左辅昆仑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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