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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都市小说 -> 顺着电话线去找你-> 第一章 如此奔波究竟图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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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如此奔波究竟图个什么
- 中缅边境，国境线内，玛金市。
今天又是阴天，窗外的天空已经积压了厚厚的云层，看样子快要下雨了。
玛金的天气一向如此，清晨还是明媚光景，吃个早饭的功夫可能就会变天。
苏车式早就习惯了这种阴阳不定的天气，此时他正埋头喝着稀饭，饭桌上还有半截大葱和一瓶甜酱。
这个年轻人今年21岁，他来自黄河北面的中原县，是家中独子。高考之后，他一心想着离开老家去看外面的世界，于是在填写高考志愿的时候一连选了三个南方学校，而玛金职业技术学院刚好是他的第二志愿，最后，他也如愿以偿地来到了遥远的南方城市。
时光荏苒，毕业将近，而这个男孩也在为自己的实习工作四处奔波。
他今天起的比以往要早一个小时，过会儿就得出门去参加一个面试，结束之后还得再乘公交去郊区参加下午的面试。郊区离市区近一个小时车程，公交跑的慢一些，所以他得早点结束上午的面试然后赶过去，这样刚好能赶上回市区的末班车。
早饭过后，苏车式换上一身穿的发皱的西服，这是他专门为面试买的套装。这一个月内，只要有面试，他必会穿这一身出门。他记不得这衣服究竟洗过几次，反正每洗一次，西服就会掉色，现在衣服的颜色早已没了新买时的鲜艳，版型也没有新买时那般挺阔。为了延长西服的精气神，苏车式只好能不洗就不洗。
换好衣服，年轻人拿了两份简历和一把收缩雨伞装进公文包里，就出门了。
他手里的简历可是他花了一周时间做出来的。
他没有电脑，当时为了敲简历，他天天泡在网吧，就为了翻找一份像样的简历模板。而他简历上的内容都是他在校时的高光时刻。
念书时，苏车式可是学校里小有名气的活跃分子。辩论赛上有他，图书馆里有他，运动会上有他，食堂兼职也有他。这是他的校园经历，如今都被一一写进了简历里。
来到上午的面试地点，面试官问他，辩论赛可有得过什么名次？
他遂及从简历后面抽出一张荣誉奖状展示给面试官看，不过那只是一张荣誉奖状，和名次毫不沾边。
面试官点点头并未正眼看向苏车式。
苏车式感觉出面试官眼神中的不屑，于是会跟着补充一句说：“那是我大一刚入学的时候参加的比赛，之前并没有任何打辩论的经历，当时全班就我一个入选了比赛。”
面试官依旧只是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苏车式能看出对面那个人对自己的荣誉毫无兴趣，他预想中出现的对答如流的场面也没有发生，苏车式不知道还有没有必要继续介绍自己，便抿了抿嘴唇又一言不发地看向面试官。
他从鼻腔里沉沉地释放了一股气，声音很轻，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实际上，他非常希望面试官能重视自己的辩论赛经历和自己获得的荣誉，他渴望对方能认可他的口才，他觉得那是他的实力，尤其对一个一心想成为销售的人来说，拥有一副好口才是销售人才的优势。
如果对面这人愿意听他描述一下当时他在辩论赛上的表现，苏车式会用玛金的天气来形容自己。他作为辩手，发言时的模样就像暴雨来临时的天空，电闪带着雷鸣，chua地一下闪现，然后果断地收尾，速度之快，声音之响，仿佛全场的焦点。
他依稀记得当时参加完比赛之后，班里班外的女同学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女生见了他会用手遮住唇部位置嘻嘻嘻地笑，若是他跟女同学打个招呼，她们会笑地弯下腰。
苏车式认为是自己打辩论的魅力感染了同学，不然为什么她们之前都视他为空气，而现在却愿意跟他“互动”呢？
那场辩论赛虽然没能让苏车式有了特别大的改变，不过却给他添了几分自信心。他喜欢这种被人注意的眼神，他喜欢看女同学对他笑，她们笑，他就很开心。
自那之后，苏车式积极报名各种校园活动，不过都没让他脱颖而出，就连辩论赛也无人再邀请他组队了。大二下学期有场校运动会，他报了好几项田径项目，很遗憾，初赛即淘汰。但这对苏车式来说不算什么，赛场上能听见同学为他呐喊，他就很满意了。
苏车式在简历中的“兴趣爱好”一栏写着“阅读”，并表明每周有近10个小时的时间在学校图书馆里度过。
他这话也不假，苏车式的确很喜欢泡图书馆，没课的时候，他会时不时地去图书馆里小坐一会儿。他不仅研究图书馆里的八卦杂志，他还对女同学颇有研究。
他统计过图书馆里在哪个时间段内女同学最为集中，他看一眼女同学的着装打扮就能分辨女生来自哪个系，而且他还能闻出身边坐着的女同学散发的香味是发香，还是沐浴露的香味，还是她们自己额外喷的香水。拥有这般细心的男同学，估计全校都找不出第二个了。
在简历的“自我评价”一栏中，苏车式写的是“我是一个肯吃苦的人。”，为了让这句评价看上去更加饱满，他还把他在校园食堂兼职的事情写在了这里。
大二一整年，他都在食堂打工。大二的学生不用上晚自习，苏车式就捉摸着找点事情让自己充实起来，靠着脸熟，他从食堂阿姨那得知食堂需要个帮忙的，就毛遂自荐了一下。没想到，他一开口，阿姨就跑去后厨帮他递话了，前后就几分钟的功夫，苏车式就顺利谋到了兼职。为了感谢阿姨的举荐，苏车式还特意跑校外超市买了一大包吃的拎到了那位阿姨面前。之后。每拿一次工资，苏车式都记得给买点啥好吃的带给后厨的师傅们。
每每回忆这些经历，苏车式不免有些想念校园。他真想回去继续兼职，继续泡图书馆，继续看女生三五成群地在操场上漫步，可是他办不到，他现在只能安静地坐在办公室里等待面试官的提问。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对面的人终于出声儿了。
苏车式不自觉地搓了两下手回答道：“没了。”
“那你明天可以来上班吗？”
“嗯，我还要考虑一下。”
听完苏车式的回答，面试官也没有追问苏车式具体要考虑什么，他依然是点了两下脑袋，然后就起身了。
苏车式明白，这意味着上午的面试已经结束了。他拎起了自己的公文包也准备离开这里。
“来之前，记得给我打个电话。”这是那人对苏车式说的第五句话，也最后一句话。
苏车式礼貌地回了一句：“好的”，便离开了。
苏车式心里明白，自己不可能来这家单位上班，理由很简单，他不想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却只能找一份连爹妈的工资待遇都不如的工作。
去年春节在家，苏父苏母还商量着找个合适的时间把现在住的旧房子卖了，凑点钱换个大一点的新房。他们看着亲戚同事邻居都在买房子，心里有些着急了，更何况自家还有个儿子，不能不有些更长远的打算。
苏父苏母并不知道儿子这里的情况，他们以为外面的钱要比老家的钱好挣一些。夫妇俩看见别人家的小孩在外上了几年班之后，都是开个小轿车风风光光地回去的，便也憧憬着苏车式能像别人家的小孩儿一样给家里增光，而且还把心里话说给自几的儿子听。
苏车式特别能理解父母对自己的期望，这跟他们期望自己能做个名列前茅的学生，能考进他们耳熟能详的好大学一样，都是为他好。
但是这么多年一来，苏车式无情地一次又一次地戳破爹妈的幻想。他没能成为别人家的孩子，也考不上名校，如今还找不到一份能让爹妈直得起腰的工作。他现在特别害怕接听爹妈的来电，因为他要跟老两口聊找工作的事情，以及工资待遇的问题。他真的无法大大方方地告诉妈妈，单位开出的底薪都是1800，这个工资跟她妈妈在工厂食堂打杂的收入一样，可妈妈不用像他一样读这么多年书去换这份薪水。
有时，他也很羡慕宿舍的同学，羡慕他们不用为找工作发愁。他的舍友中有好几个都是本地人，祖上几代都是做玉器生意的，毕业之后就能回去接班，还有俩同学，一个是家里安排了工作，一个是回老家开叉车，总之大家的工作都有了着落，现在只剩苏车式一人在为自己的工作烦的焦头烂额。
苏车式装着一肚子的心事有气无力地来到了公交站台，双眼无神地看向远方，眼神根本无法聚焦，耳朵里满是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车辆轮胎摩擦地面滋滋声和街上的喧闹声。
苏车式直直地站在站台前，可能在等车，可能没在等，谁知道呢。
突然，一阵剧痛从他的脚趾头传到大脑。他猛地提起了自己的左脚，然后很犀利地朝着刚刚从他身边过去的人看去。
他很想大声质问一句：“谁TM踩我。”不过，他不可能这么说话。
苏车式偏头看了十来秒，这才看清楚是刚才过去的那几个人长什么样。
踩他脚趾的人是三个中年男子中的一个，他们仨正聚在一起交流着，头发微卷，个头中等，身材微胖，皮肤黝黑，个个手上都带着大金戒指。
三人说的是缅甸语，不过玛金这带的人都会说缅甸语，苏车式一时也分不清这仨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
苏车式的脚趾头还在痛，但是他已经不想为脚趾讨回公道了。苏车式不会朝这仨人发问，他可不想以一抵三。
三人聊的很开心，聊的很大声，仿佛旁若无人。苏车式能听懂一些缅甸语，他听见这仨壮汉在聊少儿不宜的话题，说到有颜色的画面，他们就哈哈哈地笑出声。
苏车式往站台外挪了几步，大概离这几人两米远，然后继续竖着耳朵听仨人聊天。
没多一会儿，前往郊区的车进站了。苏车式根本没考虑清楚是不是非得去参加下午的面试，但他的腿好像很有自己的想法，自作主张地带着他上了公交车。等他一脚跨进车里之后，他感觉到有一只手靠在自己的后背，他回头一看，两只双眼皮的大眼睛正好看着他的脸，看得苏车式吃了一惊。他身后的人正是那仨壮汉，苏车式很不情愿跟这仨男人同坐一辆车。
苏车式找了一个前排走道的座位坐下，那仨男人就坐在他的侧边后面，这让苏车式浑身不自在。
苏车式警惕地瞄了侧面的那个男人，就是刚才那个双眼皮男人，他还在跟对面的同伴闲聊。公交车开动了，仨男人才慢慢安静下来。等苏车式又一次用余光瞟向侧面的男人时，他竟然看见那个男人也在看着他。
苏车式紧张地汗毛竖了起来。他立马把头偏向车窗外，还把身子侧向了靠窗的乘客一边，然后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开始跟同学聊天。
车里的信号一点都不好，他的聊天账号一直在掉线，但是苏车式不想停止聊天的姿势，他得硬着头皮继续装下去。他给同学报告了自己行踪，还提到那三个壮汉，不过只是顺嘴带了几句，并未再提其他。
一路上，苏车式的心都是悬着的，他一直熬着，焦急地等待车子到站。
在煎熬了一个小时之后，车子总算是快到站了。苏车式提前几分钟走到了车门边站着，等车子一停稳，他就一脚跨了出去。
这次，他是一人下了车，他终于甩掉了那几个令他紧张兮兮的男人，现在，他的呼吸变得顺畅多了。
车子离开之后，苏车式看见对面站台上标着的醒目的三个字——“玛金镇”。
就是这个地方，苏车式现在要前往即将面试的地方。
苏车式拿出手机，翻出了面试邀约的地址，顺着这条短信上的字，苏车式摸索着往目的地走去。
他穿过一条狭长的街道，街道两边有很多卖玉器的店铺，还有很多小贩拿着首饰站在街道两边寻找买主。
中午12点的时间，街上很热闹，小吃摊前站了很多人，水果摊前人也挺多的。
满街的饭菜飘香比车站里那仨个男人的荤段子还要更诱人，苏车式饿了，可他不得不忍着，他着急去面试，他在赶时间。
约莫半个小时，苏车式终于来到了约定的面试地点，是一个巴掌大的小区，里面竖立着几幢七八层高的居民楼。站在小区门口能清晰地看见对面缅甸的建筑，如果继续往前走500米，就直接出国了。
苏车式扫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心里别提多后悔上了那辆公交了。他仿佛被树上掉落的椰子砸到了脑袋，他双手抱头蹲了下来，恨不得把手里的公文包有多远扔多远，扔到再也看不见的地方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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