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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岁莫迟意-> 清雾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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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雾若然
- （一）
岁岁：
我是一棵茶树，一颗有灵的茶树。
我最喜欢眺望远方，我想去远方一看。
我以为我可以一直无忧无虑直到化形结束，然后想去凡人城镇玩耍就去玩耍，想回雪山继续睡觉修行就继续修行，总之随心所欲不是梦，但是没想到会碰到坑友，坑死树没理由那种。
我其实每次在山上迎风眺望远方时候，隐约总是会有种我是被困在特定一地的，一种很强烈的既视感。
虽然，我时常安慰自己是错觉。
可惜。
并不是呢。
为什么这么说？
来，看一看瞧一瞧，瞧瞧我到最后灰飞烟灭的结局，哈，哈哈，哈哈哈。
真可笑。
一种从来没想过的结局。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毕竟我这种顺应了天时地利的茶树少见的不得了。
更少见的是我还是一棵有一颗透明的心的树。
用从前爱好停留在树枝上一边休息一边谈天说地的鸟儿们听来的话，我应该算是天材地宝的一类了。
物以稀为贵，树亦如此。
有一说一，我挺倒霉的。
原生地待的好好的，一觉醒来变了天。
难得终于迎来天劫，只待天劫一过就能化了形，好嘛。
又变天了。
不知道被哪位杀才给被拉进了幻境里。
接下来我的走向是——
察觉到不对劲努力寻找突破点，好家伙线索成了导火索，村庄一夜之间被大火烧的灰飞烟灭，我成了凶手，然后，我死了。
我又活了。
还是熟悉的配方。
这一次我是一个梨园打杂的，靠端茶倒水挣那几个钱只为糊口裹腹，然后因为一直吃不饱，察觉到了不对劲，然后找突破点，然后梨园大火，我住的地方查出来一桶火油并几只钗环。
挺好笑的。
我，一个打杂的，没钱没权没势力能搞到禁用的火油，哈，哈哈，哈哈哈，这栽赃嫁祸的招式好生熟悉。
我据理力争，不巧我之前帮过的另一位打杂伙计突然跳出来作证，咬死了我就是那个杀人放火的恶徒。
我……
求助无门。
我被打的遍体鳞伤，又被扔在烧焦的梨园里，被迫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被烧死了。
如斯遭遇，舍我其谁。
是的没错，我又活了。
这次我是个……
算了，没必要说了。
身份的改变其实不重要的，反反复复最后结果都一样，还是那熟悉的配方罢了。
我早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死了又活又死又活多少次。
只记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地破碎中，直到耳边一声狼嚎，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是什么呢？
哦，是我的，嗯，我的，心啊。
幻境没破开前，我以为我度过天劫顺利化形了，幻境被破开后，我发现，原来我连经历的劫难都是假的。
我真惨，委实太惨。
我还有好多好多想法没有实现。
我连人间还未去过。
我甚至来生也无有。
我……
恍惚有风吹来。
温暖而舒适。
然而我再感受不到。
我陷进了永恒的寂静里。
（二）
昆山：
我的邻居兼朋友。
无了。
真惨。
我的家被偷了。
我也惨。
事情说来话长，所以长话短说。
那天我和一个故友继续聊我们共同的朋友，被逆子害惨的不能再生的灵山的话题，一不留神就聊的太过投入，以至于我回归山时晚了点困了点。
呼呼大睡了点。
一觉醒来。
天杀的，我的心尖尖不见了。
就问气不气？
气死个山哦。
山虽然没死，但山差点被气坏了。
看看山脚那些空地上的滑坡碎石就知道山多气了。
山找啊找啊，找啊找，找了又找，不知道找了多久，愣是没找到山的宝贝树。
那可是自它落地生根发芽长大，山都陪伴着的树。
好气啊。
山隐约能感觉到它离自个儿不远，偏偏就是找不到。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了？
找不到，还是找不到。
山连路过的鸟都抓来帮忙找了一遍又一遍依旧找不见。
山的心空了。
山没精打采了。
山必须静静。
不然怕山不宁，再影响到山的逆子们也不好。
都是山的灵，山还是要尽量考虑一下它们的。
山万万没想到，再见到树是在它将要死去的时候。
山是万万没想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树生长的地方太过纯粹，反正事情就是树它莫名其妙长了颗玲珑剔透的树心。
虽然但是。
山不理解，只是一颗树心，无非长的好看了些，还能能让树看上去更仙气飘飘了些而已，怎么就有东西为了这么个观赏性玩意儿，偷了山的家不说，还让那玩意和树二合一了？
究竟，那些家伙懂不懂非我族类体系不同的道理？
难道是凡界的书看多了脑子也被影响了做起来事情也照搬了凡人一套？
太可笑了。
山不理解。
山也不想理解。
山只知道山的心尖树彻底离山去了。
山都还没等到树化形了带着它一起去串门，还没带它去好多好玩的地方好看的地方去玩一玩看一看呢！
所以那些害人精还是自生自灭去吧。
山的树，得归根。
不要怕，山带树回家了。
（三）
冬至：
作为一只狼，我挺快乐。
作为一只被寄予厚望的狼，谢邀，并不想被寄予厚望谢谢。
虽然最后我也没有发挥到什么作用。
我有一朋友，是棵树。
它好像有灵，但不多。
狼初成长挺爱撒欢的。
我也不例外。
我一直觉得冥冥中有指引，然后我遇到了那棵树。
那些地方我其实不止一次经过。
某天突然就多出来一棵树。
奇奇怪怪，却也奇奇妙妙。
有天树又不见了。
我找到一只寻宝鼠。
为防止树再次不见，我把树挪了个窝。
直到某天树突然说话了，我就知道不是我的错觉，树真的有灵。
我终于有了个能说话的树朋友。
我不知道自己在族里的定位究竟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我其实挺自由，可以没心没肺满山跑，可以四处逛来逛去，只要在族里话事人允许范围，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一切事情。
只是总觉得族长对我怪怪的。
有时候，好吧，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反正就是怪。
不管了，还是去找岁岁吧。
对的，就是那棵树，它说它叫岁岁，因为岁岁平安。
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万事万物逃不开事与愿违。
岁岁平安，于岁岁，终究是奢望。
我被困在镜中世界，看着岁岁循环往复无数次，死去，活着，死去，活着……
直到不知道是什么契机，镜子碎了。
然后，岁岁的心也破碎了。
树也会有心吗？
我不知道。
但是岁岁有，且，它碎了。
岁岁也死去了。
我看着那棵茶树突然地开了花，却在一瞬间落了满地的花瓣，花开花落不过瞬息。
然后，树枯萎了，枯萎的彻底。
在疯了的族长絮絮叨叨支离破碎的言语里，我才知道一切就是个阴谋。
渡劫的岁岁被趁虚而入，被困在镜子里的世界，被一次次中伤，它的灵已经在破碎中，破开镜子的我，是送它被天雷毁灭的推手。
岁岁真倒霉，遇上了我。
我真该死。
是啊，我真的是，该死啊。
（四）
苍明：
因前任族长一意孤行，与虎谋皮，和邪道合作图所谓长生大道引狼入室，使得狼族赖以生存的灵山不复存在，我被临危受命成了新族长。
灵山没有了，苍狼一族因为捕猎优势勉强有一处落脚地方，虽如此，寄于篱下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我记得老族长曾说过，凡事无绝对，天命虽无常，往往并存一线生机。
我抓住了那一线生机。
百年筹谋。
果真有只天狼降世，可惜狼不像狼。
我怎么都不可能将那一线生机压在一只蠢笨的所谓天狼身上。
借族老遗言我翻遍了所有现存的能找得到的古籍残本，终于是找到了一页纸张：
千载长明灯，万道琉璃心。
千山我独绿，一梦醉来生。
长明灯，琉璃心，加上浮梦镜。
千百次的设局推演，一次次的计划和不断的完善，我想，是时候了。
一切如我所想。
接下来，只要在天劫时候把那棵茶树困进浮梦镜里，然后让它历经被诬陷，被背叛，被裂心而死的痛楚，再引导它勘破一切然后生出新的琉璃心，再以神魂为养料彻底蕴养凝结琉璃心，届时再出手取走放置在灵山腹地，待它与灵山合为一体，苍狼一族就能再迁回故地。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琉璃心会碎？！为什么浮梦镜里的裂心结果会反馈到现世？为什么琉璃心会碎裂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一切都白费了。
灵山救不回来了。
如果镜子没有碎，还可以再等下一个新生的琉璃心，可是镜子碎了，连同作为牵引的长明灯也废了。
真残忍啊。
凭什么？！
（五）
灵山：
我是一座山，一座有灵且快乐的山。
我的日常，我愿称之为我和逆子们的日常。
虽然逆子们时常让我生气且无语，但我依然爱他们。
谁让我是有灵且孕育着他们的存在呢。
但是吧。
但是。
逆子有时候是真的不听话到让山抓狂且暴躁且苦恼且，想揍逆子们。
惆怅。
山已经很努力在养这群逆子们了。
但是逆子们个个都生出了叛逆的心。
但是不打紧，小打小闹，山无所谓。
只是吧。
只是。
突然有一天，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群叛逆的逆子们里出了个极度叛逆的，引狼入室还沾沾自喜，山提醒了，山发誓山甚至还打了逆子一顿，下了狠手那种。
你本就是山以灵孕育幻化而来的灵狼，你依托山养育着，死后也不过是落叶归根再次回归山的怀抱里，你会和山一起与天地同存，你至于听那邪魔外道和你说什么长生大道什么与天同寿嘛？！
逆子！
气煞我也！
非我族类，防人之心不可无，诸事不可尽信这个道理山不知道教了多少遍，这个逆子绝对是都还给山了，绝对是。
啊啊啊，气煞山也！！！
山快要操碎了心。
山想尽了办法。
逆子不听，逆子学会了敷衍。
山无可奈何。
山听天由命了。
果不其然。
山死在了逆子的苦果里。
可怜了其他受到牵连的乖乖好大儿们，以后只能寄其他山篱下了。
哎，往后的事儿山也管不着了。
也幸好山有先见之明，尽自己所能，有和其他灵山好好打好交道，让乖乖好大儿们有落脚地方，不至于流离失所，然后消失在时间长河里。
至于逆子们，尤其那个极度叛逆的逆子，山懒的管了。
自生自灭去吧。
碰的到好心灵山收留算它们运气好，碰不到那也是活该。
最后再看一眼天吧。
一如既往。
真干净。
【注：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望晚日照城郭，汶水、徂徕如画，而半山居雾若带然。
——姚鼐《登泰山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