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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生产队的爱情故事-> 第十九章 人是他人的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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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人是他人的资源。
- 参天大树上安置着小窝，窝中的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它们已经羽翼丰满，马上就能冲出父母的怀抱翱翔在天地之间，去看一看鸟窝之外的风景。
它们无数次学着父母的样子扇动着翅膀，小心翼翼走到鸟窝的边缘，试探地打量着外面的世界，一时花了眼。
窝中的小鸟都长大了，让鸟窝变得十分拥挤，推推搡搡之下，在尚未了解世界的情况下已在窝外，而窝中再没有它的位置了。
它无措地挥动着翅膀，拼命地平衡自己的身体，努力让自己往上飞...往上飞...往上飞...飞到精疲力尽，却被风不断往下卷。
*
时间匆匆而过，肖玉棠毕业了。
整整四年，学校为她提供了最大的安全保障，让她出校门的时候如雏鸟一般期待在蓝天中翱翔。
她将挥动着孱弱的翅膀往外冲，奋力扑腾着，繁华的场景飞快地从她眼睛里闪过，身体却一直在下坠。
她毕业的时机不大好，面临往届生从未遭遇过的全球困境。
她干了一年与本专业毫无关联的工作，入职了一家互联网公司，主要负责运营。
她在这里遇到了三件令她痛苦的事情。
第一件事，她入了这家公司招来了很多桃花，尽管她态度坚决拒绝了所有人，仍有同事不厌其烦地将自己身边的单身人士介绍给她。
因为她在他们眼中是一种资源，一种自己人情往来的资源。
农村姑娘、眼皮子浅、家庭贫穷、从小被受过多少关爱，容易被骗到手...这是他们的刻板印象。
她抗拒所有人的示好，让人没办法钻空子，也让她的职场变得多舛起来，清高、自命不凡、不合群、假惺惺成为她的标签，让她的人际关系岌岌可危。
第二件事，一次公司聚餐中，一位领导以严厉的态度勒令所有女孩子学会喝酒，尤其是年轻女孩子，不管是前台还是幕后，必须学会喝酒！
说这话的时候，他比任何一次会议都要郑重，肖玉棠以无声的沉默来对抗他的要求，像风吹在石头上一样无声无息。
第三件事，公司招聘了几位年龄小但身材样貌好的小姑娘，就坐在肖玉棠的对面，她时不时指点一些她们不懂的东西。
有一日公司领导约见合作方，带了其中两个女孩子一同参加了饭局，第二天，两人不告而别。
到那年的年终，肖玉棠才从别人的口中听说了她们离开的原因。
醉酒、下药、迷奸。
最后以视频要挟堵上了她们的退路，知道原委之后肖玉棠脊背发寒，也让她陷入了深深地迷茫。
然后她更加卖力地挥动翅膀，直到毛发脱落，露出里面伤痕累累的骨头，鲜血淋漓沾湿了一身的羽毛。
往上是多彩绚烂的繁华。
往下看，是贫瘠的土地。
社会、家人、国家都在教她要不断飞翔，她依从这些声音，努力忽视身上的疼痛。
第二份工作，她入职了一家职业培训学校的后勤人员，是一个初创公司，主要承接政府的职业技能培训任务，专门针对乡镇或街道人群的就业技能培训。
她认为，学校是正派的，严肃的，不容瑕疵的。
但她错了。
第一次察觉问题的时候是学校投标，在标书还没有交上去的时候，学校的校长就已经胸有成竹地安排好中标后的工作内容，而此次招标结果如他预料的一样。
第二次察觉问题是招生的时候，学校需要提前去乡镇培训点招录学员，一个培训合格的学员拥有相应的价值，他们以利益交换学员信息。
人是他人的资源。
第三次察觉问题是在学校身上，弄虚作假，凭空捏造，夸大其词，这都是她的工作内容。
他们用国家划拨的培训资金购买最低等的培训材料滥竽充数，请一群用金钱买来证书的老师授课...
并发展成人尽皆知的行业常态。
*
肖玉棠被风卷动着，迷失了方向，缓缓下坠。
她忽然想到大学的一个女同学，当同学们找工作的时候她就以异于常人的选择步入婚姻的殿堂，并且以极其诡异的速度怀孕。
此前她在大学有一个谈了三年的男友，但结婚的对象却是另一张面孔。
后来肖玉棠知道了原因。
女同学家在省会中心，她家即将拆迁。
那是一个房价非常昂贵的新一线城市。
按人头来算，她的孩子在毫不费力的情况下出了一份大力。
*
肖玉棠被风吹得晕头转向，她随着风不断下坠。
她的目光落在土地上，土地上有无数只挣扎求生的鸟，有雏鸟，也有老鸟，身体里流出的鲜血与泥土交融，蚀出大小不一的坑。
它们仍然在扑扇翅膀，艰难地奔着天空的方向挥动着翅膀。
‘啪嗒’一声，她如那些鸟一样落在了土地上，鲜血流过的地方蚀出凹陷的坑。
上面的繁华隐匿在上空，如过眼云烟的幻象。
身下的泥土却是实实在在。
她不想飞了，她累了，精疲力尽。
她静静地躺着，看着身边挣扎得伤痕累累的鸟，他们身上的伤更明显，血液流得更欢快。
她在土地上躺了不知道多久，土里埋藏着各种各样的种子，她看它们发芽...
看它们长叶...
看它们开花...
看它们结果。
果实落到她身边，为她带了丰盛的食物，像是一场无私的慈善。
甜蜜蜜的味道带着自然的清香，没有添加剂的辅助，也没有保鲜剂，错过了它就烂在泥土里，成为养分后又将种子悄悄埋在泥土里。
从哪里生，就在哪里死，循环往复。
还有许多鸟如她一样受到了土地的恩赐，静静地恢复生机，几乎与土地融为一体。
她转动着眸子，遥望着天边绚烂的云彩，静静地卧在泥土中，她感受到身上的血止住了，伤口开始愈合，长出新肉的地方带着密密麻麻的痒，让人抓心挠肺。
她发现原本碎裂的脊背和翅膀开始长出骨头，在皮肉的包裹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每一阵风、每一场雨、每一次日晒、每一晚的月光都给她带来新的能量。
耳边是草木窸窸索索的交谈，他们说：你跟我们一样哎~
肖玉棠疑惑得很，怎么会一样呢，她是鸟，他们是草木，既不同属也不同科，哪里会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