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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结案返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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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家小厮与喜婆见状急忙敲锣打鼓,又散了几波喜钱,终是赶在吉时到了温府,拜了堂。

斐玥性子活泛,好打听,这上午的变故一字不差的从家丁口中进了她的耳朵,立刻马不停蹄的复述给明娆。明娆听闻不禁暗自咂舌,着衢州官府竟是黑心到如此地步了吗,竟然当街拦路要钱,街上无一人敢拦。表哥信件每每都写一切安好,看来是只报喜不报忧了。

而后又想到瑾王,他本是用着白氏商贾的身份,今日竟是将身份亮出,实在是有些意外。但是想着他近几日的相助,顿时觉得他所做的一切又在情理之中。

将近入夜,温陆川从洞房被人拉出来喝酒,此时他也一扫早晨的阴霾,一桌桌的敬了,最后,到了李彦廷。

“白弟,竟是未曾想到,你竟是皇城的王爷。”温陆川拿着酒杯,脸上被酒染了红晕,瞧不出他是惊讶还是自嘲,但方才的喜悦,竟是丝毫没有,他躬着身说,“是温某的不是,有眼不识勋贵,还请王爷降罪。”

李彦廷听闻眉毛蹙了蹙,沉声说:“温兄,我隐瞒身份只是为了舍去不必要的麻烦,并非有轻看之意。”

温陆川闻言站直了身子,面上一丝落寞,他将杯中之酒尽数饮下,随即坐在李彦廷身边,怅然道:“世人皆说宁为白丁,不入商门。在当今世道,即使商贾家财万贯又如何,男儿难入仕,女难嫁高门。”

“余香跟了我,也是委屈了她。”说完眼前一片模糊,温陆川于是眨了眨眼,看向了别处。

李彦廷全部看在眼中,叹了口气,将方才的一丝恼怒也摒了去,沉声说:“温兄,与你交好,是因为你我二人钟期既遇,言谈成趣,我愿意结交。倘若话不投机,即使他是勋贵又如何?”

温陆川此时听着他说的话,终是将头转过来看向他,而后就听见李彦廷继续说:“我朝重文抑商,从先帝便有,即使有过多诟病,但圣上念旧,不愿改良,然商贾被欺压,贸易被压缩,看似朝廷容易掌控,实则暗藏不忿,星火燎原。”

“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李彦廷手指一下下叩着桌面,沉声说,“这政,该改了。”

温陆川更像遇到伯牙,听闻他的话,眼眸瞬间有了光彩,话到最后,竟是站直了身子,心中慷慨淋漓,字字铿锵:“得此友,此生足矣。”

明娆站在一旁柱子后,听完了全部的对话。起初还觉得以表哥一点就着风风火火的性子,不要吵僵起来便好,谁知越往后听,越觉得瑾王所言豁然确斯,寥寥几句明白晓畅让人信服口服。

“听完了?”

明娆正想着,就听见低醇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连忙转身,果然看见李彦廷眉眼含笑的看着自己,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后,踮脚向他身后望去,只见温陆川被小厮搀扶着回了房间,她见状回正身子,说:“听到一些,瑾王所言,叫人叹服。”

李彦廷听闻并不言语,只是负手立于她对面,她为这今日喜庆,穿了身淡粉色的衣裙,倒是自己不曾见过她穿的颜色。星光璀璨下更衬着愈发娇嫩。

明娆感受到他的注视,抬起头,懵懂的眸子撞进他没来得及隐藏的深情,明娆心头一窒。

“瑾王心系国家,如若奋力,定会成为宁朝英才。”明娆不知说些什么,见着他的炙热表情,脱口而出。

“你希望我争?”

听闻李彦廷的话,明娆瞪大双眼,看着一脸平静的他,不禁回问:“你说什么?”

“颦儿,你希望我争一争吗?”李彦廷十分认真的神态。

明娆此刻对上他的眸子,竟是什么都不惧,正色道:“如若为着国朝亨运,为着百姓安康,争一争,又何妨。”

*****

明娆此刻躺在床上,回想在院中对李彦廷说的话,不禁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自己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若是让父亲知道,他的女儿对着皇帝的儿子说“争一争,又何妨”这句话,指不定气的胡子都能竖起来。

想到这,明娆噗嗤乐出了声。

她是信任李彦廷的。不知为何,自从第一次见着了他,就觉得似是熟悉。他的眼眸,他的话语,以及他看向自己落寞的深情,每每总叫自己心窒难以招架,但她并不厌恶。

又想起父亲拗不过自己,讲述瑾王的一些事情,在父亲口中,瑾王在边疆人送阎叱王的称号,据说在他手中,就没有问不出来的事情,没有杀不了的敌人。她听着都会觉的怕,但现实中,她眼中的李彦廷并不是如此模样。明娆此时只觉得他并没有传言中那样狠厉,反而时常挂在脸上的柔笑,想来是个温润少年郎。

思及此处,明娆嘴角泛着隐隐的笑,终是翻滚着睡下。

此时,坐于房顶瓦片上的李彦廷,听着底下翻腾踢被的声音混着偶尔的轻笑声渐渐小去,终于被柔柔平稳的鼻息声替代,不禁满脸笑意。

他躺平于房顶之上,看着满目的星辰。

明娆,马上便要回到宁都了,那风影诡谲变幻莫测的朝堂,那明枪暗箭的算计,那血雨腥风的一切。

“争一争,又何妨?”

他想着她说这话时的明媚与肆意,勾了嘴角。

好,那边听你的,这宁都,这天下,他李彦廷便就争一争,又何妨。

*****

终是到了离别之日,李彦廷不拘着假的身份,便派了侍卫随从,与明娆一同回宁都。

明娆与温婉文静的表嫂相处的十分愉快,将鸳鸯玉佩送给表哥和嫂嫂时,看着他们喜欢心中自是十分欢喜。

“颦儿,”余香柔声含笑,道,“我手艺粗苯,绣的不甚好看。”

只见她将手中的几个茶包香囊放置明娆手中说:“家中也就制茶技艺拿得出手,便将明前采的新茶用技法烘干腌制,塞进荷包制成香囊,夏季防蚊驱虫,又自带一股茶香,我赶着制了几个,你且拿去,给宁都姨母还有闺阁姐妹们戴着玩罢。”

明娆欣然接过,闻着味道,一股别致的茶香淡雅耐闻,十分欢喜,笑道:“多谢嫂嫂,我很喜欢。”

即使难掩不舍,明娆坐于行驶的马车上,依旧从窗户处摆手,直到再也瞧不见他们的身影才将头回进车内。

“你喜欢衢州?”马车外,听着熟悉的声音,明娆不用执帘就知道是李彦廷,她轻执轿帘,果然看见他骑着马并排走在马车旁。

“自是喜欢,”明娆拿起翠扇轻扇,一股天生的娇蛮流露,“衢州依山傍水,诗情画意,真是叫人不想离去。”

李彦廷听闻不禁轻笑,脑海中想起前世,她美目含泪楚楚可怜,拽着他的衣袖轻轻抽泣着“白大哥,你送我离开这罢。”

“你不喜欢衢州?”

小手听闻颤了颤,随即目光坚定:“不喜欢,你带我去宁都罢,你只要将我放在宁都就行,我想回宁都去。”

想到这,李彦廷看着轿中谈笑欢闹的明娆,与记忆中的她丝毫不一致。此刻的她明媚畅阳,便是世间美好抵不上她半分。

许是正午的日头照的人发热,他呼吸一紧,难掩一阵燥热,于是勒紧缰绳,骏马嘶鸣着向前奔去。

*****

李彦廷看着明娆的马车停在了郑府,一抹俏丽一晃一晃的进了府,才拽马回身,带着衢州县丞进了皇城复命。

皇帝看着他呈上来的账簿,先是皱眉,看到最后,竟是将宫人呈上来的茶盏掷于地上,“好啊,”皇帝冷笑着,“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只见瓷器尽碎,崩裂的碎瓷片划向县丞,愈发让他哆嗦着不敢再抬头。

“来人!”皇帝烦躁的来回踱步,最后将账簿拍到案上,“将沈钰给我绑过来!”

李彦廷低眉不动声色,不一会,侍卫将五花大绑的沈钰押了进来。只见那沈钰脸上尽是认命的凄凉,好像提前便知道自己的命运一般,只穿着素衣,并未着官袍,发髻也只是规矩的绾着,任何发饰都不戴。

李彦廷只瞧一眼,便知道,他定会将罪名悉数承认。

果然,未等皇帝审问,沈钰将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

他低眉顺目,从自己成为朝中状元任职户部,掌管土地赋税时,便动了贪污敛财的心思,最终盯上了天高皇帝远却物产丰富的衢州,他利用职能之便,勾结官府搜刮民脂,官府碍于百姓众目,于是便与当地贼匪达成一致,如若有不听从官府,阻挠官府的,官府便告知贼匪,于是贼匪上门烧杀抢掠一番,将钱财与官府平分。官府得了利,再将赃款流入沈钰名下的庄子流通,如此便形成源源不断来财之路,如今已经有两年之久。

李彦廷听着他所说与事实却是一致,但看他急于认罪的模样,便知道背后那人,定是如对付衢州县丞那人一样的手段对付沈钰。他只是心底冷笑,并不拆穿。

皇帝听闻震怒,拍案怒道:“来人,将沈钰打入大理寺,处以墨刑,发配蛮荒,无召不得回。”

沈钰听着刑罚,虽是意料之中,但还是兀自颤抖,双腿一丝力气也无,终是被侍卫拖拽着押下去。

“彦廷,”皇帝平稳了心绪,看着一言不发的他,说:“此番衢州查案,你辛苦了。”

“为国效力,乃儿臣本分。”

见皇帝眉眼之中略显疲态,李彦廷行了礼便退下了。

“王爷,回府吗?”木影在身后问道。

李彦廷目光如炬,冷厉一笑,沉声:“去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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