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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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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睁开眼睛,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屋顶,亮得有些刺眼的散发着白色光亮的圆盘,周围的一切和中间苏醒时看到的环境别无二致,两只手臂上连接着一根根细小透明的条状物,身体上的疼痛和脑袋里的晕眩仍未完全褪去,这些都是说明着他不是在做梦的佐证。

阿醉想要起身,可就在他想要用力的时候才突然发现,三道厚实的皮革带将他的身体牢牢固定在了床上,四肢上各都有着束缚,这让他想起了村子里的祭台,祭祀的时候总会将猎物像这样固定在台子上,他挣扎了几下,愈发觉得自己就像是在祭台上挣扎着的猎物,而不远处的那道门,仿佛随时都要被推开。

真的不是梦......阿母......小蒙......

恍惚间的那一幕幕仿佛又出现在面前,心痛与悲伤更胜于身体上的疼痛,更胜于对未知环境的不安,他放弃了挣扎,神情低颓,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一般。

“不!你没有权力这么做!这是越权!”

嘈杂的人声自远而近,争吵不休的声音和杂乱的脚步来到了阿醉的手术病房前,突然一声怒极的喊声炸开,连门里的阿醉也清晰听到了。

“我代表的是审理会的决定,事关整个大学城的安危,范医生,我敬你是个受学生和居民爱戴的好医生,但是也请你不要因为一些私情就意气用事,就算是童伯敬此刻就在这里,也保不下这个人,他必须要交给我们审理会!”这赫然是方天庆的声音,“还有你,决毅,你也需要跟我们走一趟,如果你们真是安全的,审理会自然不会为难你们。”

范安和决毅低估了方天庆的手段,连童伯敬都没有想到,在他离开了之后,那些本来还在摇摆不定的审理会议员不到半天的时间就被方天庆给说服了,通过了他的方案,先锋班的学生虽然有过战斗经验,但是对人的手段和心理准备显然还不够看,而方天庆早就准备好了几队审理会的执法员,在方案通过的第一时间,就把医院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起来,先锋班的学生们也被第一时间控制住了。

这栋楼,现在是真正的水泄不通,这也是为什么方天庆不急着对决毅出手的原因。

一个猎物再强,只要最后的包围圈里还有需要他分心暇顾的因素,那就一定插翅难逃。

方天庆此刻脸上挂着的笑容是他当上审理长以来最放松最灿烂的,他,将军了。

“哼,审理会,就是这么出尔反尔的吗?”范安此刻的脸色并不好看,揣在白大褂口袋里的双手紧攥发抖,他不是怕,是愤怒,“当初我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最初的审理会就已经承诺过,我院内所有人由我负责,不论生死,不论身份,一律由我决策,方天庆,你到底是想利用审理会巩固自己的地位,还是觉得前审理会的决定有问题?”

在场的几个审理员和议员的脸色立马就变了起来,看向方天庆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忌惮和不满,他们并不是不知道方天庆的小算盘,但是大局之下,他所提出来的建议也确实符合执行条件和择优决策,相比之下那点想要彰显自己手腕的小算盘就无足轻重了,只是经过范安这么一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没人喜欢被当枪使,尤其是还被别人戳了出来,哪怕不是这样,也会感到不爽。

“我只是提出了建议,通过的决定正是审理会的意志。”方天庆根本不怵,范安这话如果放在方案通过之前还算是有些效果,只不过在方案通过了之后的现在,只会产生反作用,“我只是一个代为执行的人而已,此刻在场的议员们,也都在我身后盯紧我,你想说,他们也都是老眼昏花吗?”

“方天庆,少来那些花花肠子,你这些手段老子当年就已经玩腻了,一群鼠目寸光的家伙只会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能有什么见地,被人当枪使还眼巴巴地跟着。”决毅破口大骂,身上的风雷鼓鼓,气势只是一瞬间迸发了一下,但也有如平地炸雷。

“决毅!放肆!”一个拄杖的老者猛地一笃,沙沉的声音里带着上位者的威严,身边跟随着的五名侍卫也在同一时间抽出了各自的武器,五道目光同一时间锁定了决毅。

这是一名老资格议员,也是现大学城最年寿者之一,断风沙,自身实力就足够强横,身边的五链侍更是有名的一体杀手。

“审理会在大学城初建的时候就已经存在,它的存在必然是接受大众监督以及多名智者加持的,老夫任议员多年,从没有见到过你这么放肆的家伙,当初审理会对你这个边缘人的特赦,老夫就不赞同,异外蛮子,未经教化,再有能力,也是本性秉劣难驯,我们大学城作为人类最后根据地之一,并不需要你这样的不稳定因素!”断风沙的拄杖又是一笃,五链侍各自的武器上都开始凝聚起了各色的光芒。

“断老,我们还是按规矩来吧。”出乎意料的,方天庆竟然开口为决毅挡下了断风沙的怒火,他似笑非笑地侧目瞥着决毅,“辱审理会,必然由审理会审判。”

这老毕登......决毅暗骂了一声。

方天庆自然不会是这么好心为决毅拦下攻击,但是他做事必须是师出有名,哪怕他此刻身居高位,也不能无视这些条条框框,断风沙的五链侍并不属于审理会,即便他是议员,但如果由他的五链侍出手,那其中意味就难免多了几分驳杂,必须是经由方天庆自己指挥的审理会执法队,拿下决毅,才不会落人口舌,即便在场的人都对决毅不满,但一时的情绪并不能在事后获得加分。

方天庆要的,是完美解决。这一点,决毅很清楚,范安很清楚,方天庆也很清楚,至于其他议员和审理员,事后也会想明白,断风沙更是老狐狸了,他只是瞥了方天庆一眼,没再说话。

“什么异外蛮子,大家都是人,城里就高人一等,城外就是人下人了?”决毅怒极反笑,身周的高速逐渐放慢,看上去仿佛已经放弃了抵抗一般,但是众人都感受到了空气里的压抑,呼吸之间也多了一丝铁器干呛的味道。

“决毅,如果你真是清白,又怎么会害怕跟我们走一趟。”方天庆嘴角含弯,口中却是义正词严,“放弃抵抗,是你唯一的选择。”

“哼,嘴炮要是有用,我早就征服世界了。”决毅双手掌握之间电光呲蹦,青色的拳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戴上,“小辈还不够格和我动手,方天庆,难道你只会搞些让别人送人头自己在后面捡漏的行为?”

方天庆眉头皱起,他正欲说什么,在一旁的范安这时开口了,“方审理长,人是决教导的人,你非要带走,哼,我一个小小的城医,自然是拦不住你们审理会的官威,但是你们非要在医院里面闹,对付医闹,我们医院可是有自主反击的权利。”

“范医生,这事于你无干,何必掺和进来。”断风沙开口劝道,语气却是全然没了先前的怒意。

城医并不是一个称号,而是一个不成文的职位,这个位置只能是大学城里面最有威望的医生才能担任,而职位的担任者,自存在以来,就一直是范安,不光是威望人气,他的医术在世上也只能说是世上罕有,否则审理会根本不会给予区区一个医生这么大的自主权力,尤其是,范安自身也有着很高强的武力。

审理会里面不少年寿的议员,都曾受过范安的调理,这也是为什么童伯敬要把人带来这里还敢放心离开的原因之一,换作是别的地方,审理会和决毅之间连对话的机会都不会有。

“断老,我是一个医生,医生不治病救人,还当什么医生。”范安嗤笑了一声,“当初审理会之所以承诺由我管理医院这一点地方,就是因为自九次灾变之后,对人类的病害种类增加了,病与医的关系完全被打破,医者不能医,无法医,不懂医,这种情况太多了,往往那些逃难进来的死囚,身上才更具提取病害种类研究的价值,我所要的,不过是些许时间,何况,我院内还有精神干涉医生,也能将犯人反抗的几率和风险降低......”

这样的话,范安说过太多次了,早就滚瓜烂熟,而一些审理员和执法员,也是耳熟能详了,大家都听得出来是什么意思。

范安显然是站在决毅这边的,事情的走向完全脱离了方天庆的预想。

“不过......”范安此时又开口了。

“如果是他们两个人的私怨,那这就不关我事了。”

范安的地位很特殊,哪怕他没有在审理会任职,也有着很大的能量,如果他非要跟审理会对着干的话,那今天审理会是一定带不走人的,但是与此同时,和审理会的关系也会破裂,这不管是对于审理会还是范安自身来说,都是不愿意看到的场面。所以他选择了折中的方式,只能将希望寄予童伯敬,希望他能快一些赶回来。

“那就这么办吧。”断风沙轻咳了一声,将目光转向方天庆,“方审理长,那小娃娃既然是决教导家里的小孩,那未经家长同意,就带走他协助调查确实也不太好,那就由你去说服他吧,我们审理会,也不是仗势欺人之流,如果家长同意了的话,那相信范医生也会协助我们的。”

随着断风沙的出声,身边的一众审理员和议员们也纷纷附和,并不是因为断风沙的资历高,对于他们来说,同样不想和范安产生什么摩擦,能避开就最好,审理会内部也并不是铁桶一块,各自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既然范安明摆着站决毅那边,那他们自然是有路就顺着下。

毕竟要出战的不是自己,方天庆如果失利,对于不属于方天庆阵营的议员来说也是一件美事。

方天庆只是哼了一声,并没有出声反对,现在场面并不倾向他,说到底审理员和议员里还是自己人不够,他现在也只能随着大众的声音。

“我只管医治,康复之后的病人,自然与医院再无瓜葛。”范安补充道。

决毅收敛了身上的气势,转头看了范安一眼,其实在他的预想里,范安应该不至于做到如此地步,抬出自己的身份和审理会对着干,顶多就是帮着拦一下拖延一下时间,而现在这个结果,对决毅来说正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早就看方天庆不顺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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