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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都市小说 -> 独向异世尽头-> 第十一章 激起水波的小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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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激起水波的小石
- 白炽灯将抢救室里的一切盖上了一层苍白的蒙版，里面的医生和护士在马不停蹄地忙碌着，守在门外的人个个姿态不一，脸上的表情却又统一地严肃，门上亮着的红色工作灯时不时吸引来几道视线，但它仍没有一点暗下去的迹象。
“决教导，你放心，那些新生都安然无恙，也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这次的意外，我也会负起全责的。”赵竹霆终于是憋不住了，他考虑了很久，决定出声打破这沉闷的气氛。
“你负责？哼！你怎么负责！你能负什么责？！饭桶一个！”不提还好，一提责任，决教导就气得横眉瞪眼，本想破口大骂，可又碍于现在在医院里，只得尽力压低声音，“那些新生都是签署了保密条例和志愿书的，要是他们伤着哪了，都还好说，还有院里给报。退一万步讲，只要不出人命，我们今晚都能算是成功的，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长距离多次传送啊！我们院两年的心血，无数的人力物力的准备，你懂不懂这次演出的重要性！啊？也许事情没有这么糟糕？我就是放只狗上去，只要能触发传送的预设器，都比你稳！”
蹲在墙边环抱着膝盖的晴碧也是一直沉默不语，她的双拳一直紧握着，眼眶的红圈都还没有完全消退，没有人听见她的啜泣，再自责再懊恼她也还是小队的队长，不管发生什么事，队长都不可以倒！既然副队表态了，她索性也毅然决然地站了起来，沉声哽咽道：“决教导，我们整个小队，都愿意为这次意外承担相应的责任......哪怕......现在就将我们开除......”
几声稀落但同样坚决的迎合声在她身后响起，那是其它跟过来的队员。
“开除？你想干嘛！啊？你们想做什么！想造反啊！”决教导看起来更生气了，他瞪着双眼朝晴碧低吼，“你知道开除意味着什么吗？你将永远被逐出大学城！外面是地狱，是炼狱，已经不再存在希望了，你们这些人，犯了错就整天想着被开除，被开除被开除，开除是这么好玩的事情吗啊？这就是你们负责任的态度了吗！我不记得我教过这么一群只会逃避的废物！”
“可是决教导......”晴碧紧抿着的嘴唇微微颤抖，眼泪止不住地滴答落下。
“没有可是！”决教导此刻有些狰狞，他大手一挥直接打断了晴碧的话，他环扫了一圈在场的青瓷队员，每个人在对上他的目光时都有些退缩闪避，但很快又恢复了坚毅的神情，“既然你们这么齐心，好，好，很好，我宣布，即日起，解除晴碧和赵竹霆的正副队长职务，晴碧和赵竹霆进反思楼禁闭两周，其它队员进反思楼禁闭一周，每个人在里面写一份检讨书给我，直到我满意为止......没有可是，滚！”
一圈形如实质的风压从决教导身上猛地崩出，周围的人都被吹了个踉跄，靠得最近的晴碧则是直接被弹倒在了地上，她从未见到过决教导这么生气的样子，那张别过去的脸仿佛在他们之间斩下一道天堑，晴碧紧咬着下唇，泪珠不断滴落。
“我们先走吧，队长。”几位队员过来搀着晴碧，轻声安慰着。
眼看教导现在正气在头上，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一行人也只好听从安排，往反思楼的方向去。
“决毅啊，你这是什么意思呢？”同样守在抢救室外面的，还有大学城的校长，见到那群学生离开了，四下也无人，他才缓缓开口。
“什么什么意思，你又什么意思，童伯敬。”决毅警惕地看着他，像是在提防即将扑过来抢肉的另一头狮子。
“校训有定，任何形式的惩罚、审理，优先级都比不过反思楼，进了反思楼的学生，必须罚期满了才能出来，这是给还有救的学生们的最后一道保险，也是一个免死金牌，别人不知道你，难道我看上去也有那么蠢吗，老友。”童伯敬笑呵呵的，长长的白须一动一动，双眼中闪着精亮的光，“我来，就是想先看一下，我没别的意思。”
“哼，这就不知道你了，卡我们院的经费不放，申请点东西都罗里吧嗦的。”决毅没好气道，“直说吧，我不喜欢拐弯抹角，这次的损失和责任，我一个人扛了，轮不到那群小屁孩子替我这个老头出面，老夫一百多岁的人了，最严重不就是发放到外面挖个十年矿，老夫年轻的时候什么风浪没见过。”
“十年矿？哈，我的老友，我知道你身子骨是钢里炼出来的，要论个人资历估计校内90%的教师都不如你，但是你想的有些太简单了。”童伯敬话锋一转，收起了笑脸，严肃道，“首先，两年大量人力物力的铺垫，没有起到预先的效果，没有给新人以及城里的那些人看到空间传送的可行性，这意味着这些都打了水漂。其次，你也知道，人一般只会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东西，表演肯定是经过了排练、预演，从而规避风险，然而在这么多的前提准备下，仍然是展示出来了一个不稳定的空间传送，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在那些人眼里，这门学科在十年内依然是不可用的，不可靠的，你们这次的失败导致了十年内无法再次推广这个项目的后果。决毅，我知道你们不需要虚名，不需要那些老古董的认可，但是他们仍然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很多东西需要他们去动手，才能传播出去。这次的失败，给我们带来的损失，远比你想的要更严重！”
“而现在，还有最严重的一个问题，决毅，你老实回答我，这次传送过来的这个小孩，是不是本校学生！”
童伯敬其实还有很多话没有明说，这次的事故其实要追究的也并不是失败本身，而是这个失败带来了什么样的结果，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小孩被空洞喷了出来，他的外貌、装束，身上的配备，无一不昭示着他并不属于这个大学城，而决毅当时的反应很快，他立马起了云，将其罩住，不让其它人看到。但是当时在场的又何止童伯敬一个，其它派别的审理会成员相信也不是瞎子，在这件事情上，甚至童伯敬可能都无法独善其身。
大学城位于世界中心，是世上仅存的几个人类建筑群里最大的一个，占地只有灾变前人类总占地的一半不到，人类在经历第九次灾变后总数锐减，外面的世界魔兽、妖兽，各种奇异生物横行，人类也是在第九次灾变后，真正意义上突破了百岁寿命，现存活最高岁数的人类就在这栋三百多层的建筑最底下插着管。
而第九次灾变带来的除了毁灭和恐慌，还有变革。它带来了足以扭转科技时代的术法。就像是一夜之间长起来的春笋，魔法、道术、符咒，这些一连串曾经只能在影视作品里看到的东西，一下子风靡了现实世界。存留下来的人虽然并不全是精英，但人类这个种族适应性之强，足以在第九次灾变之后仍然固守自身领地，而其它的物种，则是在进化与淘汰之间不断轮换交替，时至今日，除了几大人类的固守领土，其它地方都几乎是异兽横行。过去尚且有迹可循，未来真正地变得扑朔迷离了，人类本身对这星球的探索和知识，在第九次灾变的影响下，几乎又再次回到了一开始的起点。
在绝望之中拯救了世界的，并不是什么科研人员，也不是达官贵族，更不是手段通天的大师，即使是最舍身忘己的人，也难以抵挡这人性中被掀开幕布的黑暗。而一位在战乱之中用身体保护着妻儿的父亲，用他的生命唤回了人们失控的内心。
他无人知晓，却又家户喻晓，他平凡微末，却又高大伟岸。他既不是什么强大的能力者，也不是前沿的科学大能，只是一介普通的农户，反而这样的人心中却更无所欲求，在被大时代影响之下的他，以血肉之躯恪守着身为人父的信条。在战火来临的时候，他紧紧护着妻儿，背部被交战的余威刮得血肉模糊，一些地方的伤痕深可见骨。贪婪的搜掠者在扒他的尸体时，发现他这具残尸仍紧紧地合抱着妻儿。他的妻子早已断气，怀中襁褓的婴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了气息，只是两只小手努力地伸出，一只虚抓母亲的衣服，一只摸着父亲的外衣。
这名搜掠者，后来成为了大学城的第一任校长，那天起，他给自己换了个名字，同时，他在主校门口的石碑留下了那么一段话。
‘我不会辩解我是一个罪人的事实，所以我将余生用于弥补所有犯下的过错，此后我所做的一切不值得被感谢与铭记，这仅仅是一个罪人的补偿。那天我所见的伟大，如皑皑风雪中的萤火，而我，就守候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