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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明容辞-> 第二章 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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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弃人
- 待许懋回到府中，已近宵禁，司空下令陈府丧仪从明日由中大夫甄谊接管。
“书房已收拾妥当。”管事李敏见许懋晚归且面色不佳，小心问道：“大人，今日使‘翠云龙翔’？”
‘翠云龙翔’，烟态可爱，香味经久不散，可令人悦心娱神，忧愁稍减。许懋素爱熏香，若得空闲便按照古方配比香方。
“用些沉水香即可。”许懋随口吩咐，本欲推门入书房，忽然问道：“九娘怎么样了？”
李敏一边为许懋推开门，一边回答道：“午后送来时，杜夫人亲自照看她。找了大夫来诊断过了。”
“如何？”
“不如何！”
许懋刚问起诊断情况，就被书房中人出言打断。
此人身着青色袖衫，头戴青玉簪，一副便装打扮。他见到许懋，避席而立，拱手作揖，说道：“二师兄，让甄谊好等。”
三十年前，哀帝王辨与戾太子王机储君之争动荡朝野，民心不安。天水老人微生重心生厌倦，避世隐居。他精通百家学问，学识广博，有知人之明，后选了八个孩子作为自己亲传弟子。世人称此八人为“天水八贤”。许懋、甄谊、陈景皆是八贤之一。
“快到宵禁了，你还不走？”许懋挥手让李敏退下，走入书房，与甄谊作揖还礼，“坐吧。”
“趁夜来向你讨教景行后事。”甄谊语气颇为伤感，又故作轻松道：“你且放心，我可不敢犯宵禁，时辰过了我就在你这儿住下。毕竟……”甄谊一时语塞，说不下去。
许懋顺着甄谊话，说道：“毕竟你不是景行，若犯了宵禁。司空必定罚你。”
“三个月，仅三个月他便病重而去了。自从他纳了薄姬有了孩子，我以为他的病慢慢就好了。”甄谊长叹一声。
陈景素来体弱，心思深沉，全凭莫离和神医乔琳照料才能活到如今。自远征赤夷之后，陈景身体逐渐康健，后又有妻有子，难得圆满。
许懋同感悲痛，懊悔道：“我原以为他顽疾除净，终能豁达常健。景行之死，实在不寻常。”许懋停了停，深深的看了甄谊一眼，继续道：“今日景行，也许明日你我。”
“若朝中议论，我自可寻出散布之源。”甄谊举起茶杯，似乎在等许懋，“万术同源，大道相通。二师兄，你我是否同行？”
“你我同朝为官，同助司空，同食君禄，同出一门，何时不同行？”许懋摇摇头，并不举杯，但振作了些道：“白日里没有多见你，去哪儿了？”
见许懋如此，甄谊心下了然，这便算是答应了，他只是一贯这样清高。
甄谊耸了耸肩，自顾自喝完杯中茶，也不生气，道：“不忍目睹。就去看了看他的孩子。活人总比死人好看。”甄谊微微叹气，“景行在你怀中阖眼，可还有什么嘱托？”
许懋想起陈景离世的情景，不由地悲从中来，声音颤抖无法自持：“他说有三件宝物要托付于我，抬手对着房门晃了几下。他病的那样重，哪里还有力气一一说明？那样恳切的神情使我相信我们一定有同样的心愿。”
“是什么？”甄谊不解问道。
“天下，明公……”许懋尚未说完，有人推门而入，打断道：“和孩子么？”
甄谊看此人面目苍白毫无血色，身形摇摇欲坠，又惊又怒，呵斥道：“‘寻香振翅儿’!我今日满府的找你，不见你踪影。没想到你竟然早早的寻到这儿来了！景行才过世多久？你到撇的干干净净！”
莫离充耳不闻，继续追问：“是么？天下，明公和孩子？”
有一妇人紧跟莫离着进来，她服饰入时，容颜端婉，，与许懋甄谊俯身行礼，抱歉道：“妾身刚准备去厨房准备宵点，没想到莫离醒了跑这儿来了。打扰二位大人议事了。”
美貌妇人正是许懋妾室杜夫人，甄谊作揖还礼，恭敬道：“杜小嫂好。”
“甄三哥，”杜夫人微微点头，语气十分不满，“莫离被送来府中时，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据说是四弟下令打的，毕竟多年的情谊，何苦下此毒手？你们二人竟然也不阻拦？”
“勿要争执，先带她回房养伤。”白天的丧事，莫离的伤势都让许懋心绪愁乱。
“告诉我，告诉我，他还留下什么话？”莫离声音虚弱仍是追问。
“他说，危容骇人，绝不能放你进去。”许懋望着眼前的莫离感到恍惚。八年前，陈景应自己邀请奔赴昌都，从马车上牵下的丹衣少女何等明艳？
冲动被浇熄，血气翻涌，莫离猛咳一阵，袖口沾着血丝，失落道：“果然，他不愿意见我。二十六岁老女，怎么比得上桃李年华。”她转身离开，步履蹒跚，杜夫人赶紧去扶，她只觉得全身力竭昏了过去。
“李敏！”许懋见状立刻喊道：“快叫人来送她回房。”
李敏立即带来几名侍女，她们与杜夫人一起用力将莫离扶了回去。
“老奴，之前尚未说完。”见许懋甚有怒气，李敏恭谨说道：“大夫诊断说是，莫离姑娘其余伤并不严重，只是背部受伤折了几根肋骨。养伤时不可气急，否则晕眩气竭，仙术难救。”
“我的错，不该气她。”莫离在天水山庄年纪最幼，八贤之中有甄谊最爱与她争锋相对，但听到她伤势严重，甄谊深感愧疚道，“我寻她的早了，否则绝不会让人打她。”
“景行向来谋事于先，行策于时。此事是你我预料不及的。”许懋微微叹气，命李敏为甄谊奉茶，继续说道：“我会照顾好她的，放心。”
“身后之事，景行可有安排？”虽然甄谊与许懋同年入学，但甄谊与陈景更为亲近。明日要接手他的丧仪，事无巨细甄谊都想知晓。
茶香氤氲，令人稍忘疲惫。
“他昼夜不息通宵达旦，为我们留下诸多条遗计。”许懋呷了一口茶，叹息道：“遗书却只有十四字——望司空裁决众事，天水女自择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