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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龙顶池潭须菩提 尘飞遇难欲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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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砖砌成的院墙外,几辆闪烁着警示灯的警车前,大波的人潮不顾刺鼻浓重的血腥味,簇拥在院门前。

已是春天,院里开得正艳的桃花树下,一大滩红得发黑的污迹自其下漫延开来,近半灰白水泥地面染得酱红。

一位穿着卡其色运动衫的孩子手里攥着一把玩具手枪,立在树下,一动不动,失魂一般。

“哇——哇——”

树上半羽灰黑的乌鸦,不时嘶哑的发出啼呖声。

玉尘飞昂着头望着天空一处,指节间渐渐凸隆起浅绿色的血管,清晰可见。白得煞人的小脸上不感任何情绪波动,可那一丈多高的身躯却透着一股子冰冷的悲凉。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老警官佝偻着背,做着最基本的询问。

玉尘飞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呆静得有些可怕,一双宛如黑曜石的琥珀瞳眸里,点点星芒闪动着。见他眼眶下挂着泪痕,直直看向天空的某一处,眨都不眨一下。

顺着他的方向,老警官抬了抬帽檐,望了望,除了一连片墨染的乌云,屯浮于空上,几乎没有任何东西存在。

“这孩子是吓傻了吧!”老警官眉头蹙起,许久停目在被黑胶袋包裹住的两具尸体上。眼下应该怎么办,先不说这对夫妇的死状:

七窍直突突冒血,内脏已是化为一摊血沫,分不清原来脏器的轮廓,但身体表面却一点伤痕都没有。

这种死法,绝对不是一般人,不,不是正常人所能做到的。想到这里,老警官侧头看向年轻警察,示意他过来,耳语了几句:“联系宗司……”

那两个字传入耳中,一旁正用手绢捂住口鼻的年轻警察目瞪口呆,“这……”刚想言语,却被老警官的一声厉喝打断:“别废话,快去!!!”

“是!”见着事态严重,脸上残留着嫩气的年轻警官,将手上掩鼻的白色帕子快速地收入胸口的口袋里,也不敢耽搁跑向一旁的警车。

“宗司?这事到底是为什么?”

“有没有人是这个孩子的亲戚?”

先要处理一下这孩子的善后,老警官自顾自想着,嘈杂的人群一时间寂静一片。

“我认识这孩子!”

环顾四周,人群中开了一条道,墙外的巷口一男人行步缓慢,朝他走来。只见他身着一齐膝长袍,袖口绣着连片的金瑞祥云占据半袖。

树上停着的乌鸦不住地左右摆头,直直地看着此人。周围围观的年轻少女,看到这个人的面容,纷纷怔住了神,随即脸红如桃,不由得想入非非,春心荡漾,不可自控。

“这个男人长得……”

虽长有六尺,但略显单薄清瘦。白玉面上,唇若丹朱,山根略远,一双远山眉似墨画,如桃花瓣盛开的眼眸,不悲不喜,却有一种看透世间万物的明悟之感。

“你认识这个人吗?”

玉尘飞瞥了一眼这位云袍男人,僵硬的面上泛起一丝疑惑,不过转瞬即逝,又恢复到之前宛如死寂的呆滞中,摇了摇头,显然他不认识面前的这位云袍男人。

“如果你想变强,就必须跟我走!”没有理会玉尘飞,云袍男人落语话罢,转身便往树林里漆黑小路的方向走去。

玉尘飞浑身为之一颤,瞳眸深处,暗动的星芒刹那汇聚成精光,透露出来的是浓浓的仇恨。他蹲下身子,食指沾着地下脏污的血渍,不知是画还是写,似桃瓣点点,留在地上一个莫名的记号。

随后起步轻快,眨眼间跟上云袍男人。

一旁的年轻警员大声喊道:“先生,先生还要办一些手续!”

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早已消失在小路漆黑的尽头……

唰,一道斑白的流光袭来,年轻警员一晃眼,惊得闭上了眼睛;老警官抬手一截,一块灰白色的蚀刻有云纹的金属铁牌,静卧在粗糙大手上。

铁牌上别无他物,唯刻有篆体“承天”二字。

“呵,果然这世界有些事情是我们做不到的,也只有他们那一群人了!”

老警官望着小路漆黑的尽头,握紧了铁牌,冲着正揉眼睛的年轻警察大喊一声“收队!”,二字灌入耳腔,飘散在空中……

“轰”

苍穹之上传来一道春雷,厚重的乌云终于是压不住长积的闷气,无数雨点没等片刻浇落大地,人们纷纷捂着头,冒着雨各回各家。

“哇——哇——!”

树上停着的黑鸦,发出一声粗劣难听的嘶哑声,扑腾着翅膀飞向了天空。

雨水冲刷着水泥地,脏污的血迹冲入泥土里,树下入泥半寸的桃花瓣下,莫名的幽幽蓝光星星点点正往外散……

“这样走,太慢了!”

眼见四野无人,云袍男人天顶冒出一股白色雾气,集化成鸿云,隐乎间似有一条清光长龙游动其中。袖袍一卷,裹带着玉尘飞,一骑清云绝尘,往东方天际飞去。

“带我去哪里啊?”

感觉到自己在飞,脚下漆黑空荡之感,颇让他心悸,玉尘飞紧紧抱着云袍男人的腰际。

“承天门”

承天门

藏世于青龙山脉,一派溪山之中,升腾的瘴气阵法掩住七座连云迭嶂的山峰。层层瘴雾之下,东际边缘酷似龙首的峰峦之巅,传来阵阵瀑流声响。

见一方龙角飞崖插入云际,一道飞瀑从九霄倾泻而落,积成一汪十方池潭,池潭中央一方陆岛上,生长着一棵十人合抱的参天大树。

其叶碧绿,扶疏布影,先端骤尖,顶延尾状。

其冠似穹,犹如穹隆,承天筑地,垂荫如云。

池潭深处,一抹红润袭眼,潭底宛如一片红玉,照映得水面也是泛起红光。

树下一少年背靠着树干,坐在凸鲁的一节粗壮树根上。见他淡着净素云纹袍服裹身,白面圆脸,略显青涩,口辅双涡,两道拂云眉之下,黑耀琥珀瞳里点点星芒闪烁。

见他手里捧着一本杂志,心神专注地落在书中的黑色文字和一张张照片上:

浩瀚无垠的太空只是一片漆黑的背景墙,没有繁星点点的缀饰,太阳的光芒落到灰黑的月壤上,似着上一层银箔,而上立着的是身穿白色宇航服的宇航员,各类伸展太阳能电池板的裹着金箔的探测器、月球车。

其中有张照片拍着宇航员的背后远处,是连座连片的月丘山,环绕着成一小型盆地,中央似有一座尖耸塔尖的黑色高塔冒出半截塔身,一层层塔脊上的飞檐都依稀可辨。

标题上写着:“探月计划绝密档案封存期限到期;大批登月照片被重制高清曝光”“月球表面似有大型建筑存在;怀疑有智慧生物活动迹象”

啪,书页被重重合上。

玉尘飞摇了摇头,眸中闪烁着星点,嘴角略微上翘,如弯弓仰月,正念念自白:“‘这是我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也不知是真是假,月球怎么可能有塔,或许是拍摄角度问题吧!又或许是哪位前辈曾经上过月球,但没有氧气,也无法呼吸啊!真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什么时候我国的宇航员能上月球……”

“是时候了啊!”

玉尘飞立起身来,深吸一口气。皮肤潜处,七道树脉状经脉发出淡蓝的荧光,伴随着鼻息间有节奏的呼吸,不断闪沥着,分支的微小经脉也在缓缓流动,发出暗淡的莹蓝。

“战龙于野,道穷玄黄”

玉尘飞凝眸肃起,嘴里轻喝一声,左脚踏前一步,双掌合握,汩汩蓝色灵气自掌心冒出,一条五寸小龙幻似而生,在升腾的蓝雾中游走。

左脚退后一步,半步下蹲,双掌拍地,五寸小龙钻入地下,地面微震两动,起手一提,一条丈长土相龙从地里钻出,于半空中化动,混元穿梭,化生太极之象,威风凛凛。

“控龙化风,去如飓啸”

“卧龙盘渊,绝势通天”

“见龙在田,纯阳夕下”

“捍龙震山,百里惊惧”

“飞龙乘天,虚水凝合”

“潜龙勿用,浮沉犹在”

每打一式,玉尘飞身体周围凝结成一泓光晕,一式一泓,两式两泓,三式三泓……七式七泓光晕,缓缓融入玉尘飞的体内。

每融一泓,他身上的散发的光芒必强盛上几分。

“亢龙有悔,盈极必返”

当第八泓光晕凝结成型之时,玉尘飞双手间化成的丈长蓝龙脊背上的鳞片也在渐渐成状。

突然,他的面上显起疼意,额间虚汗三两点,周身灵华减弱了几分,光晕微微颤抖着,咽喉处一声闷响,似哀鸣。

“呜”

脊梁处的八道经脉也在这一刻停止流动,黯然无光,蓝光长龙悄然碎成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之中。

“又失败了!《云龙方相功》纳灵卷——“龙相八绝”,每练一式可通一条经脉,纳灵八脉就这么难以企及吗?”

玉尘飞呼出一口浊气,调整了一下内息,遂然唇畔升起一抹苦涩的残月。

“轰隆”

远处黑云盘顶的山头,浓云翻滚,蕴藏的雷芒透出亮,闪动着,瞬息间一点点雷芒汇聚,“咔嚓”迫出一道细枝根状闪电,劈向空中一流光人影。

那人影缠绕着雷电,只消片刻便流转其上,不见痕迹,一连劈出六道,一道更甚前一道,山谷里尽是雷霆轰鸣,震落碎石入渊间。

半盏茶后,六道闪电逐一被人影化解,只见人影吞吸吐纳着天上盘绕黑云,幻似龙卷云积。六次变幻间,乌云才散开一个烟圈大口,透出一道光柱,落在人影上,四处山间林中,传来掌声雷动。

“六道雷劫,又有位师兄突破筑基,不知是谁呢?”

“咔啦”

不远处的一片山林中传来木头断裂的响动声,只见空中出现数把长剑飞跃游弋,拖带着寒寒银光,不消片刻,剑锋阔成三丈,闯荡在树林间。

一棵棵数十丈高的云杉,齐齐伐倒,断口处露出一圈年轮。林里顿时秃了一大片,数十位白袍人影在林间窜动,清理、搬运着着木材。

云杉生长极快,往往不消一年,就能长到十丈之余,在山里一直是建屋搭架的木料。山里对树木极为珍视,平常栽种砍伐都是有根有数,能如此大面积砍伐,无疑是……

“这个时辰了,新的弟子也该上山了吧!”

只见玉尘飞缓缓站起身来,拾起一片叶子,在手心摊开来。已是春天,叶脉细密的络纹清晰的浮上叶面。

“不知不觉已是第三个春天了!”

两年前,云袍男人裹带着他腾云游空,穿过三山五岭落到此地,清晨明辉铺洒大地。

一路云游,看到无数树木、江河、楼房只有针点、细蚓大小。玉尘飞吓得死死闭紧双目,不敢发出声响,待到脚下踏着实地,安心之下睁开双目,看到的只是一棵大树。

云袍男人落地放下他,静立在树下。玉尘飞心中虽万般好奇,但也只能站着。

两人立在树下,谁也没有言语。

静静地站立在树下,一片叶子从树下凋落,向他飘来,落在他眼前。恍惚间,叶子尾端细长的叶托在眸前似是虚化,融成一泓,乍开之时又幻化出一条墨绿长龙。

长龙首尾合抱,于眼界中翱翔,其上翠色一拐一撇,交汇于中界,合成太极之状,现于瞳眸深处。

一股浩然气息从颅顶灌入,弥散在颅腔内无比清凉。玉尘飞一直紧绷的精神也倦怠了下来,双眼渐渐迷离开来了。

眼见他现出这般模样,云袍男人紧绷的嘴角渐渐舒展开来。

“回灵,入体!”

玉尘飞不禁一激灵,眸里尽是疑惑望着男子。

“你叫什么名字”

“玉尘飞”

云袍男人只身转过,三步走到树前,抬手抚摸起生有斑驳苔藓的皱纹树皮,道:“你可知此树名为甚?”

眼前这翠绿的大树映入眼际,点点翠色却是化为三个大字浮上双眸,从唇瓣之间的缝隙冲出:“菩提树”

云袍男人回过身来,冲着玉尘飞点头,满意地道:“嗯!你所言不假,此树品名确为菩提,但另有别号,唤为:须祖菩提。

万载岁月,无论在道或佛,皆视珍宝,更加崇之为圣,皆因它具有‘天灵根’。

天下万物以灵为尊,有一者因身具灵根而能感知万物,如此者称为修士……”

“灵根,修士?”玉尘飞颇为好奇,轻声呢喃。

云袍男人俯看着矮他半身的玉尘飞,淡然一笑:“你也是和这须祖菩提一样,拥有着天灵根。不知你可愿成为一名修士,拜我为师?”

玉尘飞没有回答,面露出一丝警惕,只顾直直盯看着云袍男人,不语不言。

云袍男人轻然笑笑,体内爆发出一股气浪,玉尘飞吃吃倒退三步。只见他颅顶处,一股清气呼啸滚滚冒出,直入云霄,一息间,生成九方鸿云,悬浮在空中,天色骤然暗淡下来。

厚白云层翻滚间,斥下无数点点灵光汇聚一起,化为无色无形,凝成一道清光巨龙:

见它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晶莹剔透的龙身,发散着天上曜日般光辉,两侧蜃腹九排九列金色鳞片。

头上有博山,口旁有须髯,颔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鳞。风头处狰威龙头张口,其声如戛铜盘,龙吟含混着风啸不绝于耳。

在云下一生起,霎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站在池潭小岛,没有防备的玉尘飞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飓风吹倒在地。

“哗啦啦”

瀑落而下的沧白水幕被倒卷而起,风龙卷积着瀑水,悬吊在半空之中,仿似一片苍玉,波光清灧。

二息间,水瀑后褐红色的岩层裸露在空气之中。

三息过后,男子缓缓抬起左掌轻轻一握,龙型飓风便是支离破碎地散开,十方鸿云收入了颅顶。倒卷而起的水幕,落在池潭边上硕大的湿滑圆石上,引得水花四溅,迷蒙的水雾便是飘散开来。

玉尘飞瘫倒在地,瞠目结舌,盯看着云袍男人,双手死死抓地,带着青草的泥土涌上指缝。

“你……是……神仙……吗?”玉尘飞吃然口结,料想唯有神仙才能作出这般造化。

“呵,这世界可没有神仙了……”

云袍男人望着飞瀑,桃眸浩远:“无需惊讶,这不过是最粗浅的术法而已!”

这时,正在啃食青草的一只野兔受惊了,扑腾着向丛间深处跑去。天空中盘旋的翅翎雀鹰眼尖,利爪在半空中亮出,回旋着一个俯冲,以凌厉之势扑向不知危险的野兔。

突然,两条闪烁着银光的一丈长身光龙从东方日出袖袍中钻出,纠缠着破衍袭向雀鹰,硬是把抓向野兔的利爪逼退。

一声嘹亮的鹰唳响遏行云,雀鹰双翅被两条光龙挟持着,抟风扶摇而上……

转过身来,云袍男人望向玉尘飞的眸辉中多了七分凝重。

“鹰兔本为天地间之灵物,无谁贵贱、菲薄之命;但孰强孰弱,是食为地上草或吞天上霄云,可见一斑。选择于你,是为兔或是鹰?”

话落耳畔,一道黑影从瞳眸深处浮上眸面来,玉尘飞心意打定,双膝跪地,身子将要伏了下去。

云袍男人挥袖一扶,一条丈长光龙抻起玉尘飞的双腿。玉尘飞面色一凝,琥珀瞳眸正起疑,却听云袍男人正色说道:“慢着,你既要入我门下,我有三个问题问你,你必诚心回答……”

玉尘飞重重的点了点头,面上透着真诚。

“你若习得神通术法,先会做些什么?”

“报仇!”玉尘飞不假思索道,眸底浮出一抹血色。

云袍男人眸色一沉,轻低着声又问:“如何报仇?”

“挫骨扬灰!!”

玉尘飞仇恨浮上面来,拂云眉凝住了,琥珀瞳眸里一抹血色狰狞涌动。在他的心中,只有这沾着血的这四个字。

云袍男人眉头一锁,困顿一会,又问道:“杀与不杀,全在一念之间,但身为我的弟子,我不许你双手沾血,你可愿拜我门下?”

玉尘飞犯疑间,抬目望向云袍男人。他看见云袍男人的桃眸中倒影着自己狰狞的面孔,更深处泛红的双眼,不由得一惊,那模样他也极不喜欢……

他稚嫩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深意:“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云袍男人点了点头,俯身将他扶了起来,正声说道:

“至此今日为期,我俩以师徒相称,我名为东方日出,道名地清,承天门第十九代门主,你即为我的弟子,以后便是其中一员,以后要谨记门规,不得有违!

今日你的选择,日后紧记。”

话罢,东方日出望向天空的一连片龙形白云。

“另外……若遇仇恨迷心时,只有忍耐,等你拥有匹配的实力后,自然不用忍受,你也该明白现在的你——太弱小了!”

当这“弱小”二字袭入耳中,琥珀瞳眸着上一层朦胧之意,不过转瞬即逝,敛在了眸底。

须祖菩提树上又是一片叶子凋落,荡入池潭之中,顷刻消融不见。东方日出一思见意,凝眸落在玉尘飞,又说道:“记得太阳落山后,不能留于此地!否则……”

“你的心——就会丢失!”东方日出指了指玉尘飞的左胸处,压重字说道。

玉尘飞心脏处“噔”一声空响,仿似被捏住,他眉心泛紧,捂着胸口,吃力地答了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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