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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现言小说 -> 臣不臣-> 第一章，破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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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破云花
- “娘娘，这是御膳房新做好的云花糕，您尝尝。”桐儿笑着打开鎏金嵌玉的食盒，从里面取出一碟云花糕轻轻地放在薛颂伊面前。
坤华宫里一时间花香四溢，沁人心脾。
可薛颂伊却远没有桐儿那般高兴。只见她秀眉微皱，如桐儿那般轻轻推开了那碟被御膳房做了三年的云花糕：“三年了，每次都一样。”
“娘娘尝尝罢，万一这次味道对了呢？”桐儿有些可惜的看着那碟粉嫩飘香的云花糕，无声的叹了口气。
云花糕，到底是什么味道呢？御膳房竟然做了三年都没有做出一模一样的味道。
今日的云花糕又不合娘娘心意，若是被陛下知道了，御膳房的人可就又惨了！桐儿一边想着，一边把云花糕放回去。她有些同情御膳房的主厨们，可她还是乖乖合上了食盒，退到薛颂伊身侧静默着。
有风拂过，院中花枝摇曳，沙沙作响。一阵沉默过后，薛颂伊突然道：“桐儿，你可还记得，十三年前我阿姐来云华宫的那次。”薛颂伊偏头看了桐儿一眼，手扶下颌，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嘴角微扬。
那是华德十三年。
楚明宫，云华殿。
正是三伏暑天，阳光透过窗棂落在薛颂伊笔下的娟秀小楷上。屋里安静的很，只有窗边的几只云雀还在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门外一阵细微的声响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伊姑娘，雅颂姑娘来了。”贴身侍女桐儿进门轻声道。
闻言，薛颂伊先是一愣：“什么？”她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桐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正狐疑的看着桐儿，似乎在努力的辨别桐儿这句话的真假。
“回姑娘，雅颂姑娘来看您了。现在正在殿外呢。”
什么，阿姐真的来了？！！！
薛颂伊想也没想便把手里的紫毫笔随手扔在桌子上，顿时墨水四溅。
她几乎是瞬间跳起，一个骨碌就跌跌撞撞地快跑向门口，丝毫不顾礼仪规范。
等桐儿反应过来时，薛颂伊正站在门边小心翼翼的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裙。
她希望能让阿姐看见她最好的一面。
“桐儿姐姐，你说我身上的这件衣裳好看吗？”颂伊歪头看了桐儿一眼，又低头细细的打量自己身上的这件梨色衣裙，笑得合不拢嘴。
桐儿看见被随手扔在桌子上的紫毫笔心里先是一惊，脸上满是惊慌。闻言她只能勉强扯出一抹笑脸，回答：“回姑娘，好看的，伊姑娘生的最可人了。”
“可是阿姐喜欢我穿鹅黄色的衣裙！”颂伊一脸期待的看着桐儿，眨巴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似含有万千星辰。
桐儿想了想一会儿，回答道：“那姑娘可以……”
“啊！”
桐儿还没说完，薛颂伊便突然大叫一声，浑身像被电击了一般，猛地一颤。
薛颂伊的眼里满是惊恐：“和春姑姑哪里去了？”她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提到和春姑姑，薛颂伊的站姿立刻变得规矩有礼，昂首挺胸，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拘谨起来。
“回姑娘，姑姑正在殿外引着雅颂姑娘呢。”闻言薛雅颂垂眸，微微松了一口气。
薛颂伊是年初过完元旦后才来的楚明宫，到现在也足足有五个月了。
而今天是她的阿姐薛雅颂第一次来看望她。
皇城里战名赫赫的薛国公薛朗有两个女儿：嫡长女美名曰薛雅颂，不过盈盈二八。嫡次女名曰薛颂伊，七岁的生辰在一月后。
薛雅颂性子温婉，喜读诗书，才貌双全，是一位倾世佳人。
与薛雅颂不同，薛颂伊生而跳脱，喜好热闹，诗书礼易从来不闻。
其实薛颂伊本来是名薛松毅的，因为在当时大家都说国公夫人怀的是个男孩。
后来全家人聚在一起才想了一个这样的名字：希望他能有如松柏一般的毅力。
可偏偏不遂人意，国公夫人最后生下来的是个女孩。但薛国公和国公夫人都不想放弃这么好的寓意，便干脆把字换了换，依然是原来的寓意。
希望她能有如松柏一般的毅力。
桐儿把薛颂伊随手扔了的紫毫笔小心翼翼的放回原位，又急匆匆的把溅落在桌上的墨水用袖子擦干。做完这些后，她便连忙退了出去。
按规矩，她是不能留下的。
＊
薛颂伊趴在门边上，不时踮起脚尖使劲瞪大眼睛向远处眺望。
阿姐，阿姐啊……
宝云儿等你等的好苦哇！
好苦，真的好苦……
视线朦胧中渐渐显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少女披着一袭素雪般的白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纤瘦至极。
薛雅颂除了一个被随意绾起的黑色发髻和手里提的檀木食盒外，全身素净如雪。
即使她不施粉黛，面容也依旧秀美绝俗，眉眼间亦有素衣难掩的艳丽。只是她的肌肤间少了几分血色，显得苍白异常。
薛颂伊愣了愣。眼前这人，像阿姐，却又不似阿姐。
记忆中的阿姐才不会穿的这般素雅。她总是喜欢着一袭明艳的黛紫色衣裙，上面还绣有小朵粉色的栀子花。
她总是会花费很多时间去梳理她的头发，把它们细细绾成当下皇城里最时兴的样式。
阿姐的梨花衣柜里有薛颂伊看不完的衣裙，阿姐的梳妆盒里有薛颂伊数不完的金钗玉簪……
颂伊仍记得，阿姐最喜欢斜插着一只烟紫色的发簪了！她只是略施粉黛，便倾国倾城，更压皇城一片女子。这总是让薛颂伊很高兴了，因为，那是她薛颂伊的阿姐！
但当沉浸在喜悦中的薛颂伊看见阿姐身侧的和春姑姑时，她脸上的笑容便逐渐僵硬。
几乎是一瞬间，薛颂伊脸上的笑意便无影无踪。云华宫门口只剩下一个端着礼仪架子的贵小姐。仿若一只提线木偶般的木讷，眼底却是难掩的恐慌。
薛颂伊看见阿姐没有笑，也没有向她行礼问安。宫规森严，她只能被允许转身，然后挺直了腰板快步走进屋里，不敢在和春姑姑面前有一丝的懈怠。
薛颂伊只是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匆匆的转身步履间却又带着犹豫，像是不得不离开。
薛雅颂看见宝云儿这样也只是无奈的笑笑，却也并未多想。但她在门口却突然停住，转身道：“皇后娘娘的意思，宝云儿年幼念家，母亲身体不便，让我这个长姐单独陪陪她。”
和春姑姑闻言脸色微僵，但既然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死死地盯着薛雅颂手里提着的食盒，用意显然。
“食盒在进宫时被禁卫军的人查了一遍，面见陛下和娘娘时又被御前侍卫检查一遍。嬷嬷怎的还不放心？”薛雅颂一边说着一边向屋内张望了几眼，却没有看见宝云儿的身影。她似在故意躲着她。
宝云儿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有点小脾气也是正常的。薛雅颂一面在心里安慰道，一面对一会儿和宝云儿的再见心生欣喜。
和春姑姑缄默片刻后哑然一笑：“老奴自是放心雅颂姑娘的。老奴只是担心伊姐儿的安全罢了。”
“宝云儿可是我的亲妹妹！”说罢，薛雅颂也懒得再和她纠缠，快步进屋后，反手将门死死锁住。
＊
薛雅颂来到里屋时，薛颂伊正安安静静的坐在四方桌边等她，不哭也不闹。她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阿姐。
这是薛颂伊在家中七年从未有过的安静。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窗棂上栖着几只云雀。
眼前是一张悉心雕刻的木床，精致的雕花装饰一看便价值不凡。古琴立在角落里，一尘不染的它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
铜镜置在木制的梳妆台上，满屋子都是那么华丽精致。但还夹杂着一股让薛雅颂感到有些奇怪的压抑感。
真是奇怪。
薛雅颂看见薛颂伊后顷刻便笑容满面，满眼疼爱的把食盒打开，笑着拿出那碟被搜查了两次的云花糕。
“快尝尝阿姐给你做的云花糕，你之前在家里不是最喜欢吃了吗？”
一片云花糕被递到嘴边，薛颂伊却没有张口。
“我已经不喜欢吃云花糕了。”薛颂伊轻声道。
“我现在喜欢吃宫里的桃花糕。”薛颂伊又补充了一句，她低着头不敢去看她。
薛雅颂拿着云花糕的手一颤，脸上的笑容也随之一僵。
“宝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