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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书屋 -> 玄幻小说 -> 紫宸-> 第八章 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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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酆都
- 玄铁大门大开，无数阴差进出，门口数十个阴兵站岗，正拦人检查令牌。
酆都大门两侧各开五个角门，各处均有阴差押解亡灵进入，徐若观察，那些角门只进不出，那些亡灵有的尖耳青皮，有的服饰怪异，竟无半点自己熟悉的之人。
黑白无常押解着他，正要进酆都大门，却听见一声喝止：“赤县亡魂不入酆都，东侧绕后直送秦广王地狱。”
声音刚落，三人面前便出现两把长枪，交叉着拦住他们。
“瞎了你们的眼，瞧瞧我等是谁。”那白无常被怼了一路，如今总算是把心中郁气发泄出来。
阻拦他们的阴兵一看，忙跪地行礼：“小的眼拙，没看清是七爷八爷。冥府规矩，赤县亡魂只入地狱，不进酆都。两位爷这是……”
那黑无常从袖中抖出一块令牌，掷于他们面前，上书赫然两个大字“东岳”，斥道：“东岳君特命我兄弟二人去提的，闲语少说，合了令牌，速速放我俩进城，莫耽误时辰。”
那俩阴兵听罢，忙捡起令牌，仔细查看起来。
只见其果真为东岳大帝之令，令言：吾开恩，特命小七小八到凡间赤县，亲提凡魂徐若，不入鬼门，不过阎殿，直面吾前，不得延误。
那二人合完令牌，忙交还于黑无常，躬身让开道路，道：“既是东岳帝君之令，小的们不敢阻拦。两位爷辛苦。”
黑无常见二人将路让开，便押着徐若径直入城。白无常却伸手在怀中掏了掏，嘴角含笑。
那左边小卒只觉得抱拳行礼的手上一沉，他下意识接在手里，打开一看，却是一锭足量的银元宝。
头上传来笑吟吟却饱含威慑的声音：“待会下值，请弟兄们喝点好酒。喝了好酒吃了好菜，回去美美睡上一觉，该忘的也就忘了。”
那小卒抬起头来，只见一双冰冷到极致的眼睛死死盯着他，顿觉脊背发凉，应道：“谢八爷的赏，小的们明白了。”
那白无常得到回复，便匆匆跟上其兄弟脚步，进了城。
“这般又是为何，东岳君下得并非密令。”那黑的见其跟来，不解。
“知道，知道。”那白的又恢复往常一般和煦憨厚的模样，只当刚刚的冰冷威严毫不存在，“酆都大门不入亡魂，咱们为办事破了这令。若是传开，岂不叫其他差役难办事。若是其他几界均以此提人，亦或有那财横的多行贿赂，而逃裁断，冥府威严恐不复存在。”
“多此一举。”那黑的嗤道，“非得酆都帝，东岳君之特令。他们有何胆子敢无视冥府铁律，私放凡魂直入酆都。”
“那可说不准，你瞧天界。之前也从未想过仙界张狂做大到如此，竟逼得神界凋零。如今更是罔顾天规，在凡间肆意清剿妖魔，当作精进功法的途径，压得妖魔二界无法生存，跟仙界天天大战小战不断。若非冥府铁律犹存，上下被管的如铁桶一般，只怕亦会成为仙界那群人增长道法功绩的……唔唔……”
那黑的忙捂住他那嘴，左顾右盼一番低吼道：“你还敢如此大庭广众地议论天界之事！不怕仙界的细作听见！他们如今可就等着挑咱们冥府的错，好将咱们这两位大帝逼走呢！”
那白的用力将他的手扒开，没好气道：“我焉能不知，这才多给些封口。快走快走罢，赶紧交完差，免得多生枝节。”
二人押着徐若，快速在酆都城中穿梭着。
徐若一旁听着他二人吵闹，一旁观察着整个酆都城景色。
只见此处屋舍耸立，琼楼繁多，街边立着些商贩，多酒肆食肆。
所有的建筑都以青砖修筑，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灰白。
徐若被他们押解着，七转八拐的走到一处极宏伟的殿宇前。
十一根玄铁立柱撑着青砖绿瓦，廊下悬挂十三只血红的宫灯。
凑着诡异的红光，徐若见那牌匾上书四个如画符般的大字，“寻司隐宫？”徐若默默念到。
“什么寻司隐宫？”白无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瞠目结舌，无奈至极，几次欲言又止后，方才抱拳道，“此乃纣绝阴宫，乃冥府二帝——酆都大帝和东岳圣君之殿宇。你在赤县是……”
不认字吗？
白无常暗自腹诽，随后他又想起，赤县九州早同其余五界断绝了联系。
这五界通用的文字，怕是只留存在赤县的上古古籍之中了。
想到这，他本欲脱口而出的嘲讽之言，便生生咽回肚中。
旁边黑无常瞧着这二人视若智障，默默地又翻了个白眼。
而后他拉过徐若，细细嘱咐道：“八弟有心保你，爷自然全了他这心思。”
“小子，你仔细记下，一会儿在殿外，我等如何施礼，你便照做。进去后，不许东张西望，不许抬头直面上座之人，不许口出狂言。”
而后他又想了想，“罢了，你最好禁言，莫说一句话。莫太多好奇，低头弓腰不许抬起。不然仔细灰飞烟灭，见不到你想见之人。”
徐若本仔细记着，听到最后一句，抬起头莫名说道：“我并没有什么想见之人啊。”
听到这话，黑白无常一副“我真信了你的邪”的样子，瞧得徐若满脸莫名其妙。
二人锁着徐若踏上殿前石阶，白无常低声道：“你那生生世世的情劫之人，此时正在殿中。瞧瞧你左手小指，世上任何生灵说他无想见之人我都信，独你说此话，神鬼难信。”
徐若闻言低头看看自己左手，只见小指上不知何时竟绑了根红丝线，那红丝线另一端正朝殿中蔓延，随着接近大殿正门，那丝线竟愈发明显。
“这……”徐若刚想问，便被黑无常打断。
“嘘！消声。记得爷的嘱咐，若是惹怒了东岳君，便是天帝来求情，都救不下你。”
徐若朝前边看去，只见殿门打开，两侧各立两个手持长枪的阴兵。
殿内左右立着两列文官打扮的人，大殿中央的宝座上影影绰绰的坐着两个身影，一高一矮，只隔得太远，并不能看清其样貌。
“低头！”黑无常见徐若肆无忌弹地张望着，立刻低声喝道。随后便同白无常一起行礼。
“臣，范无救。”
“臣，谢必安。”
“奉东岳圣君之命，特提凡间徐若入地府，功德圆满，特来复命。请东岳圣君亲见。”
………………………………………………………………
纣绝阴宫内。
“宸姬，你在凡间真的同他什么都没发生？未成婚，未有何越矩之行？”
紫宸一脸无奈地看着身旁正座上那张八卦的脸，等着小七小八带人前来的这段时间里，这样的问题变没断过。
“没有。”
说罢，她看着东岳君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忍无可忍地转话题：“你就没点别的正事同我讲？”
听到这话，东岳君衣袖掩面，轻声一笑，说道：“确实有。神界衰落，仙界做大。这事你知道吧？”
紫宸微微颌首。
“那便好。”
“如今妖魔二界被折腾得无法生存，两界正准备联合起来攻入天界，逼天君禅位，使他们二界有一线生机，我冥界自然亦被两方游说。”
“不过，酆都帝和我的意思都是守持中立，不多掺和。但仙界见拉拢不成，便总派人来挑唆我冥界不和。”
说到此处，东岳君忍无可忍地看向紫宸，“你回去能不能管管你们仙界的人，叫他们别再派什么细作来了。每次抓不得，杀不得，日日紧绷，人人自危，生怕被仙界抓到什么错处，长兵直入，颠覆冥界。”
听着这般委屈控诉之言，紫宸心中自然愧疚：“回去后，吾自会管教。仙界这些时日着实不像话，自是该好好整肃一番的。”
“如今六界早不复当初联手共治，各自繁荣的局面了。”东岳君感慨道，“之前凡间或有修仙者位列仙班，都是经数年累世修下的功绩。如今修仙太过容易，不是去妖魔两界去降妖除魔，便是收些亡魂养起，为其做出功绩。可怜妖魔二界被生断了仙路，便是几个神兽部族已被归成妖族，成了他们登仙的基石。仙界本就是依附于你们神界的狗，如此自大，自然令六界不齿。”
紫宸听到这话，本想反驳，却不知如何开口。
想来仙界众人一开始便是众神孤独，从其他五界提上的，又给了他们修仙之路，好帮众神管些杂事，同时叫天界不再清冷孤寂，日日面对的都是熟面孔。
久而久之，便成了仙界。
“想来，仙界那些派来冥府的细作，你应有数。”
东岳君闻言点了点头。
“待吾回宫，你命人拟份名单呈来。整肃仙界，须有些证据。如此违反天规礼法之事，自然是个好理由。之后你再……”
紫宸正说着，却见一阴官上前来报：“报东岳君，七爷八爷办差归来，携一凡魂在殿外请见。”
“快宣！”原本正一脸严肃讨论正事的东岳君，听见这话又恢复了一脸八卦的模样，朝紫宸微微一笑，“人来了。”
说罢，便整理了一番衣冠，端起一副正襟危坐，威严肃穆的样子。
紫宸看在眼中，无奈暗自摇摇头，亦恢复往日悲悯清冷的模样，然而心底却隐隐激动。
只见黑白无常果真锁着一个人踏进殿中，疾步走来，跪在大殿中央。
“臣等尊圣君诏令，提徐若，直面君前。请东岳圣君发落。”
那中间的凡灵左右看看，亦犹豫着跪了下去。
见此情景，紫宸不由得微微一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指上的红线，那红线仿若找到主一般，直指下首跪着的凡灵。
那一刻，天地失色，唯一根细如发丝的红丝，紧锁着云泥之别的两人。
这一幕亦落在东岳君眼中，她有些欣慰地暗自松了口气，“抬起头来。”
东岳君瞧着徐若有些犹豫地抬头，一副棱角分明的面容赫然呈现在她面前。
“徐若……”东岳君翻着面前白无常交还的生死簿，一边翻着一边打量着下跪之人。
面前那人剑眉如锋，整张脸如刀砍斧阔一般，然而却唯独生了一双柔情似水的桃花眼，生生温和了周身气质。
“生得倒是不错，虽说气质上差了些。不过这面容，倒是比玄应那条小渣龙上眼。倒是勉强能配你。”
在这两位神打量徐若的同时，徐若亦在观察座上的神。
只见上首座那位头戴琉冠，额上覆有一奇怪印记，似目非目，柳叶细眉下则是一双似能看穿生死的凤眼，而今那双眼睛正看着在她下首的那位，嘴角微微含笑。
徐若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下首座的那位，顿觉一震，口中喃喃道：“凌霄……”
不，她不是凌霄！徐若心中暗想着。
可眼前那人却直令他想起那个魂牵梦萦的，早已亡故的青梅。
或许是极像似的气质和眉眼吧，凌霄同面前之人一样，虽都是少有的美人，可旁人第一眼注意的绝不是她的美貌。
凌霄最吸引旁人的便是她遗世独立，下一秒便羽化登仙的气质，而面前这人，则是似冬日冰雪般沁人的冷，似目空世间一切却装下世间种种的悲悯。
如今此人正用她那双寒意刺骨却悲天悯人的杏眼看着自己，徐若顿时心中一颤，好似一见钟情，又似百转千回才终是见到了她。
此时徐若只觉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服，他侧头便看见黑无常一脸警告地盯着他，徐若忙反应过来，快速将头又低了下去，做出十万分敬畏的模样。
却听得一声轻笑：“此人虽是善灵，可身上杀孽却重。怕是……”
“东岳圣君明鉴，此人虽造杀孽。但念其一是受人挑唆，二为救之家国。且此人死后无人祭拜，无香火供奉，求君上开恩，免其责罚。”听到东岳君似是要追究罪罚，白无常忙开口求情道。
然而却听东岳君十分不快道：“小八，你慌什么。此人本君不会罚的，他已非冥府管辖。本君只是担心……”
说着，她面朝紫宸，“宸姬，此等凡魂必过不了弱水，若你带他回天宫，只怕要费些周折。不如，我召个夜游神送你们？”
“不必，多谢。”紫宸闻言拒绝道，忽而她起身行至徐若面前，抬起他的下颌便将手中银瓶内之物悉数为其灌下。
徐若只觉得一股清凉沁人的液体顺着进去自己体内，抚平周身疲惫后，便突然灼烧起来，一种莫名的痛苦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徐若一个承受不住，便倒在地上。
那白无常不忍看他受此折磨，刚想上前解救他，却见无数浊气从他身上发散出来，顿时不敢再动他。
“此乃……天水？”东岳君见此大惊道。
“是，从神祠下来时顺手接的。天水塑其灵体，赐其仙身，洗其身上凡气，这样他便可同我过弱水了。”
“那天水最是难得，你怎么……”东岳君却忽然想到紫辰宫所在，瞬间了然，“也是，你家后花园便有一大池子，还是活的。父神母神还是最偏爱你。”
紫宸闻言又无奈地看了还在酸溜溜吃醋的东岳君一眼，双手结印开始催动神力催动天水之灵气在其魂体内上下游动。
此时徐若只觉得自己全身既痛又痒，浑身痛苦得只想再死一遍。
一盏茶后，才慢慢平息。
只见此时的徐若早已不复刚进殿中，迷茫混沌的样子，亦非无基无根，飘飘摇摇的只有灵魂的模样。
他的每一寸都有了实体，整个人一如新生般干净，洗去凡尘后的徐若，整个人都变得温润如玉，一派谦谦君子。
紫宸轻柔着搀起面前的徐若，看着如今脱胎换骨的他，不由得心下一软，目光亦温和了不少。
随即她转头问向东岳君：“可还有旁的事需要吾亲至？”
东岳君轻轻摇摇头，忽而又想到一事，说道：“至忘川，吾亲送之。”
紫宸刚想拒绝，缺听大殿中忽然响起一道凌冽威严地女声：“北极大帝历劫归来了？”
殿中众神仙听到此声，皆跪地俯首行叩拜大礼，整个大殿陷入死寂，竟无一人敢说话。
徐若见紫宸亦跪下行礼，自己也后知后觉地跟着跪下。
只见大殿正座之上，突然显现一道明黄身影，来者头戴十二冕琉冠，玄衣皂裳，手持玉笏，半阖双眼。
见到此道身影，东岳君最先反应过来：“东岳携座下仙吏拜见娘娘。”
紫宸亦反应过来，行礼道：“紫宸拜见娘娘。”
上首那女神仙，轻轻一笑，便叫平身，而后她将一物掷于紫宸面前：“此乃你下凡后仙界所做种种，于凡界，于冥界所犯下罪恶。天帝不在，你身为其妹，理应替他治理好天上二界，而非来此叙旧谈情。”
而后，她又注意到紫宸同她身后那男子间的红线，问道：“可是天命石上姻缘现了？”
紫宸轻轻点点头。
“如此，提完人，早些回天宫处理政务，整肃天界吧。”那神仙顿了顿，又说道，“大羿自知犯了错事，虽身死却不肯入轮回，自请去无尽海底赎罪。不过此事归根结底还是受了天君诓骗，他同月姬乃天定姻缘，此事你需多费些心。”
而后，却见那神仙长袖一挥，几名阴司打扮的人便被摔在紫宸面前。
“这些均是仙界细作，妖魔二界非吾所管，冥府却是。叫仙界不必如此费事，吾曾以身化六道，不入轮回，不进神祠，亦不生不死。”
“仙界若想将冥府纳入自家修炼之地，吾绝不答应。今日将这些细作送还，再有此等辱极之事，本尊杀之而后快。”
紫宸见状微微一笑，道：“不必娘娘费心。”
话音刚落，便降下一片肃杀之息，面前那些阴司打扮之人，瞬间便没了声息。
而紫宸做完此事，顿觉气血翻涌，神魂不稳，竟呕出一口血。
那女神仙见此，轻叹一声，右手一指，紫宸只觉一道十分温和的气息涌进体内，安稳她的神魂。
“多谢娘娘。”紫宸又施了一礼。
那女神仙便拂袖而去，“六界大难将至，吾怕是不能多帮上何忙，关键在你。宸姬，好自为之。”
殿中众人见其离去，终于松了口气。
东岳君找来几个阴兵，叫他们将殿内打扫一番，尸体则直接扔去南天门口。
而紫宸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未说什么。
“走吧，送你们到忘川。”收拾好大殿，东岳君便领着他们走了出去。
酆都后城门，忘川河畔。
紫宸欲拔下发簪，却被东岳君制止：“你作甚？你别告诉我来酆都接人，你只多带了苇树枝。”
见紫宸一脸“不然如何”的茫然，东岳君不由得无奈叹口气。
“我的神尊亲祖宗哟，你是能一苇渡江，你提的凡灵可不行。他落几次水，你难道捞几次？”说着，只见东岳君手中幻化出一只小木舟，轻抛于忘川河中，“罢了，吾再搭你条船。此乃我冥府神物，轻若鸿毛却可载万物，可保你家这凡灵于弱水之上无恙。”
说罢，她又轻拍三下手，身边顿时显现出一个小脸颊，一身黑衣，唯独肩膀红红的人。
徐若见此情景，着实被狠狠吓了一跳，忙向紫宸身后躲去。
“小十六，将灯给我。”东岳君招了招手，那人一副极不情愿地将怀中抱着的莲花灯递到东岳君手上。
东岳君将那灯插在船头，一缕微弱温暖的灯光慢慢驱散忘川蚀骨般的寒。
“引路灯。你心中清明，本不用此物，但你身后这位……毕竟是凡灵，虽已有仙身却毫无仙根，终究危险些。等你到了天宫，便轻敲几下灯身。小十六自会去取。”
“多谢。”紫宸向东岳君道了声谢，便提着徐若踏进小木舟，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天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