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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篇·鸦羽·克莱传
- 鸦羽(克莱传上)卷一:悲伤之潮
他抬头看着布满阴云的天空,如同自己早已支离破碎的家园。就连他最亲爱的父母,也化作了邪教徒刀刃下的亡魂。他幼小的心,在一天之内长大。
他看着眼前高大的背影,不知道这个男人将要带他去何方。
“大人,卡恩斯特村只剩下他了。”
马特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男孩,眼中没有一丝怜悯,反倒露出一丝冷笑。
“喂,小鬼。”
他抬头,看着那个叫他的男人。胡子拉碴,身上穿着一件染血的盔甲,似乎是刚从战场上厮杀过。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在他们村子里,只有成年人才能在生日上获得村长的赐名。
马特似乎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会,却又换了个问题。“你想活下去吗?”
“想。”
马特从身后,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插在地上。
他不解的看着马特。
马特指了指一边被绑在树桩上的一名被捕邪教徒。“过去,杀了他。”
他从泥泞里拔出了那柄剑,铁器的寒冷让他颤抖了一下。他今天刚满十六岁,在一家人欢聚一堂为他庆生之时,暗黑教军团攻占了附近的城市和他的村子,他的父母用生命给他创造了逃跑时间。
“我不会杀人。”
马特听到这里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这有什么难的,把你手上的东西刺进他的心脏。”
他犹豫了,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为自己的未来做决定。
他想起曾经看父亲宰羊,刀刃刺进羔羊的咽喉,滚烫的血液不断涌出来,他连拿盆子去接那些羊血的勇气都没有。
一只乌鸦从空中飞过,用嘶哑的喉咙低鸣了一句。
这一刻如同永恒,但又是无比的短暂。
马特看着眼前的男孩,拿这剑柄的手微微颤抖迟迟不做出行动,失望的叹了口气,正想转身离开之际,男孩突然大吼一声冲向树桩。
他用剑准确无误的刺进了那个人的心脏。鲜血从伤口中顺着剑身留下。他拔出剑,任由喷涌而出的血液溅射在自己身上。他浴血而立,这场面让马特也为之一愣。
他又想起了那头羊,死前痛苦挣扎的样子,想起那头羊恐惧的眼神。
“我想.....跟着您做事。”他开口道。
马特听了,哈哈大笑。“真是虎狼之后.....”
他抬头,望着空中盘旋的乌鸦。
“Crair.....你就叫克莱吧。克莱·克雷尔斯”(crair在海琴文中指乌鸦,或为不祥之人)
克莱抬起头,眼里的泪水不见踪影。
在后来两年时间里,他跟谁马特在海琴国边境追查暗黑教与天序的踪影。无数次的死里逃生,让他已经对杀生麻木。
而马特,成了唯一在乎他死活的人。
在他十八岁生日的那天,马特扛了一只山羊回军营,手脚麻利的处理完,架在火堆上。
“没想到啊,当年的傻小子这么快就长大了。”马特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旁边的士兵也哄笑起来。
“明年干完,就去城里找个木匠什么的干一干,娶个老婆活完这辈子吧。”马特把酒一饮而尽。马特的酒壶是银制的,在火光下闪闪发亮。克莱点点头,低着头吃肉。
火堆将克莱的脸映得通红,马特把酒壶递过去,克莱愣愣的看着他。
“报告长官,我不会喝酒......”
“放屁!有什么会不会,喝了你就知道了!”
克莱被酒呛到的样子又惹得众人一阵笑,在这动荡不安的两年里,那天晚上的宁静对克莱来说是无比的珍贵。
他以为天下都是这么乱,都是这么苦。因为他从小在乡下长大,从来没有进过城,从来没有去过所谓的“帝都”。他在一个又一个险恶的战场下摸爬滚打,穿过一片又一片刀林剑丛。却不知道城里的贵族如何极尽奢华,挥金如土。也不知道他们在王族眼里只是低等的下人。
他以为他能跟着马特一辈子,能一辈子这样喝酒吃肉,能一辈子在一个又一个战场间穿梭。
他们所在的部队接到命令,秘密潜入边境森林,向森林深处的天序教哨所发起进攻。
克莱清楚的记得,那天雨很大,雨声大到两人不贴在一起都听不见对方说话。雨雾笼盖了整个天幕,想一块帘幕厚重无比。
“克莱,一会儿听我指挥,这次任务和以往都不同。”
“是。”
他们小队共二十人,在雨声的掩护下慢慢摸进了森林深处。
林子出奇的浓密,根本看不到有可以直行的路,雨声下只有轻微的盔甲与刀鞘碰撞的声音。从树冠顶端坠下的雨幕似乎无穷无尽。
正当打头的人看到雨雾中有一丝建筑物的棱角时,无数箭矢从各个方向袭来。不知有多少人在惨叫中倒下。
一个又一个的身影从灌木丛中冲出,与他的战友厮杀。刀光之下尽是血流成河。各种各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这让身经百战的他也感到手足无措。刚砍倒一人,又有人不断从其他方向冲上来。温热的鲜血与冰冷的雨水交汇成一条条细细的支流。
他在慌乱中寻找马特的身影,马特正与两名敌人缠斗在一起。
一柄尖刀从马特的后背穿出,血水和雨水融在一起。克莱慌忙上前,挥刀砍倒了马特身前的一名敌人,扶住倒下的马特。
马特遍体鳞伤,呼吸也变得急促。
“克莱....快走....”
“我....我背你走....”克莱刚想扛起马特,一支箭羽射中了他的肩膀,剧痛几乎让他站不直身。
“混蛋....这样下去我们一个都走不了....”
克莱将马特拖到一块巨石后面,以石头充当掩体。周围喊杀声与兵器碰撞声渐渐弱了下来,队友应该已经悉数阵亡。
“马特....我不会丢下你的,你放松,我背你起来....”
马特猛地一发力,推开克莱“记不记得,我说要听我指挥...现在就是我的命令。”
克莱跪在水洼里不知所措,雨水肆意拍打在脸上,与泪水与泥水一同顺着脸颊落下。
马特从怀里掏出他那个银色的酒壶,抛给了克莱。“多学学喝酒吧小子....”
“马特!都这个时候了,你说这个干什么!”
马特却是没有搭理他,指着一个方向。
“喝了酒就不疼了,就有劲了,就不会难过了。”马特露出一个微笑,即使他看起来如此无奈,他从来没看过这样笑的马特,眼中有绝望,还有他不明白的感情。
“听好了傻小子,一会我说跑的时候,你就往那个方向跑,用你最快的速度,不管发生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回头。”
“在林子外面,有我们的援军,你把他们带进来,支援我。”
马特见克莱愣住了,便吼了一句“明白没有!”
克莱点点头,猛吸一口气做好了准备。
马特捡起一边的长弓,搭上了箭矢,看着克莱的眼睛。
那一刻,克莱知道,马特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他并没有开口。
“跑!”马特大吼一句起身,朝着林中一个方向射了一箭,惨叫声随之而来。
克莱飞快跑了出去,听到身后马特的大吼。
“跑快点!再快点!”
克莱朝着马特所指的方向,拼了命般的奔跑。巨大的雨滴拍打在脸上,居然有一丝丝疼痛。但他顾不得这些了,他现在能做到的只有一件事,用他最快的速度跑出去,然后带上支援部队来救马特。
两年前,在被屠村时,他的父母也是叫他这样的跑,而如今又是这般情形。
不知跑了多久,他看到前方有一丝光亮。脚下却是一绊,径直摔了出去。
眼前是一片平原,空旷无比,铅云向天空的角落流动,遍地的野花在风雨中摇曳。
这里并没有马特说的援军,那是马特骗他的。
“这是你第一次骗我...”
克莱终于明白了一切。他颓然瘫坐在地上,望着天空中缓缓流动的乌云,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从怀里掏出了那个银色的酒壶,里面的酒还是温热的。
他猛地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水呛得他直咳嗽。
他想哭,但是怎么也哭不出来了。他曾听妈妈说过,一个人在悲伤到极点的时候,是哭不出眼泪的。他只是干坐在地上,淋着冰冷的雨水。意识逐渐模糊。
这是他第一次痛得如此刻骨铭心,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失去,什么叫做绝望。
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像是一团晕开的墨水,他的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
“这家伙哪来的?”
“边境调查队的人....”
克莱被谈话声吵醒,才发现自己晕厥过去了,在醒来时发现已经身处异处。
“这里是....”
“哟,这么重的伤还能挺过来。”在克莱模糊的视野里,一片强光,一个身影从前面走来。
“我应该说不愧是边境调查队吗....”
“哈哈哈哈,小子,命可真够硬...别乱动,伤口会裂开的。”
克莱勉强能看清一些事物了,朦胧的光晕在眼前漂浮,唯有背后的伤口的疼痛让他清醒一些。
“我在哪?”
眼前那个身影转过头,“这里是海琴第三师团,我是这里的军医。我们在边境森林的外围发现了你。”
“边境森林....我....我的队友们都怎么样了?”
那人似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很不幸的告诉你,你的小队成员都阵亡了,昨天晚上午夜,天序成员趁着夜色袭击了边境调查队的营地,边境调查队几乎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
“是的,这是建制性的覆没,也就是说已经没有边境调查队这支军队了。”
克莱感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掐住,居然说不出一个字,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他所经历的一切现在回忆过来,就像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你是边境调查队唯一的幸存者。”
克莱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男人,一张消瘦的脸,一身黑衣,胸前的工衣上都是鲜血,都是做手术时溅射到的。鲜血已经凝固成暗红色。
“那你们?是来?”
“讨伐天序要塞,是海琴王亲自下令,可以说是为你们边境调查队报仇来的。”
克莱支撑着身体,一点点爬起来,“我可以加入你们吗....”男人听到这句话显然有些吃惊,耸了耸肩,侧过半个身体,他的身后坐着另外一个男人。“你问问他吧,我只是个军医。你们聊,我先走了。”
克莱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身形虽不是魁梧壮硕,但也绝对结实,每一处肌肉都恰到好处,眉宇间有一股淡淡的杀气。
“你是....”
“海琴第三师团第六队队长,姜泽增。”
“你是东陆人?”
江泽增将点燃的烟插在嘴里,烟头的火光一明一灭。“在那里出生罢了,我连自己爸妈是谁都不知道。”
“你想加入我们吗?”
“是的,我想为他们报仇。”克莱道。
“有一个条件。”姜泽增笑了笑。
“你说。”
“这次战斗结束以后....”姜泽增盯着克莱的眼睛,似乎想从那褐色的瞳孔里看出来什么。“你要转职到我的行动队。”
“你的行动队?什么意思?”
姜泽增伸出右手食指,食指上有一枚闪亮的烫银戒指,戒指上雕刻着奇怪的花纹。
六翼大天使,米迦勒。
“这是....异端审判所?”
曾经,马特曾向克莱提起过,异端审判所是一支直隶属于海琴王的秘密部队。其中成员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战士。在各地执行各种高危高难度任务。但是与此同时,在其他人眼里,这也是一群杀人如麻的怪物。
所有人都畏惧这群人的存在,就算是海琴王身边的大臣,见到异端审判所的人办事,也不敢阻拦。
“怎么样,有兴趣吗?”
“好,我接受。”
“那么,先去找一件适合你的武器吧。”
“我们怎么过去,骑马吗?”
“骑马确实是最不引人注目的方法,但是你身上的伤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那?”
“让我来吧。”姜泽增笑了笑,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剑,猛然一挥。
海琴城,天空学院。
“这里是....”
“这里是天空学院,海琴国最优秀的战士都是从这里培养出的。”姜泽增走在最前面,介绍道。
克莱紧盯着眼前这个危险的男人,居然能以自己的能力达到跨空间移动,前一刻他们还所处军营,而下一秒却来到了海琴城。
“用剑划开时空裂痕吗...”
二人走进了学院中心的尖塔建筑,螺旋楼梯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正当克莱想要发问之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楼梯的最顶端。顶端空无一物,只有一扇厚重的大门。
“进去吧。”
“就我进去?那你呢?”
姜泽增笑了笑,“她只邀请了你。”
诺大的房间中心,放着一个外圈围着铁环的铜球。看外观应该是观星仪之类的器物。房间的四周都是古朴的书架,书名的文字古老而晦涩。并不是现代通用的文字。
“你来了。”一个动听的女声从铜球的后方传来。克莱绕过铜球,一个俏丽的背影正站在窗前。令人惊奇的是,这是一位拥有着雪白长发的女人。
“你是?”
女人转过头来,完美无瑕的脸庞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深蓝色的瞳孔里映出克莱的身影。
“我就是,当世最强魔法师,席薇琳。”
克莱听到这个名字时,明显吃了一惊。
席薇琳是与星剑,月枪,以及铁皇齐名的传奇人物。是在魔法纪元就已经成名的历史活化石,魔法纪元到现在的铁皇纪元,已然过去了300年,而这三百年间,要论魔法上的造诣,无人敢不承认席薇琳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很荣幸见到您,大人。”
席薇琳微微挑眉,眼前的少年和她预想中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在经历无数与死神擦肩的战场后,依然能保持着这种清澈的眼神。
“克莱,我问你。”席薇琳在办公桌前坐下。
“如果看到你自己最后的结局,你还会愿意走上这条路吗?”
克莱一愣,并不理解她在说什么。
“善战者死于战,克莱,你会死在战场上。”席薇琳道。
但是克莱并没有露出任何吃惊的表情,只是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席薇琳大人,您是怎么知道的。”
席薇琳喝了一口杯中已经微微发凉的咖啡,“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是观星仪。”
“没错。”席薇琳点头,“在海琴帝国观星所也有一台观星仪,那台观星仪可以同时测定32轨。”
“而我的这台。”席薇琳站起身,径直走到观星仪前。“可以同时测定256轨。”
克莱皱眉,“这意味着什么?”
“这么说吧,海琴帝国观星所里的那台只能精确到【国家】这种大单位,而我的这台能精确到人,也就是说这台观星仪可以窥视每个人的命运。”
席薇琳面向克莱,道:“而你,关乎着整个海琴,不,整个西陆的存亡。”
克莱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听到有人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会被委以如此重任。在他眼里,他不过是一个十分幸运的士兵,能从战场上捡一条命回来。
“当星辰与月轮的光芒淡去,黑月就必定当空。”席薇琳直视克莱的双眼,落日的光从玻璃窗外透进来,落在克莱双眸间。
“你就是,那个【黑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