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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篇之一、谁是贾府的叛徒?
- 《红楼梦》一书中,版本学很关键,因当时不能印刷,全凭抄手过录,曾出了不少笑话。
如果看不清,认不得字也情有可原。可有些抄手自以为水平很高,例如那些批书人,经常会认为作者失误而擅改原文,造成很多悲剧。
由于红楼梦是用八十回的底本扩写而成,是一部严格对称的作品,因此几乎所有人物,都已在前八十回出现,后三十回不可能有那么多新面孔。所以,程高本中程伟元与高鹗所杜撰的吴贵、包勇、何三、王忠、鲍音、李孝、贾范、贾化、裘世安等人就显得多么突兀可惜。
前八十回二十四个管家全部亮相,我将在下一篇文章中详细分析。而宝玉的小厮却只有十一位,分别是:“茗烟(焙茗)、锄药、扫红、墨雨、引泉、扫花、桃云、伴鹤、双瑞、双寿、李贵。”
后面虽然还出现了“奶兄李贵和王荣、张若锦、赵亦华、钱启、周瑞六个人”的文字,一共六位奶兄!这明显不合理,一是因为周瑞是陪房,并非奶兄,而且宝玉幼时如何能吃那么多奶,六位奶兄也明显太多。一定又是作者的烟云模糊之笔,为了混淆我们视线。经邓遂夫先生校订,原文在赵亦华后面应当有个“和”字,理由是后面在六十二回写明:“至李、赵、张、王四个奶妈家让了一回,方进来。”如此关键的文字,在通行本里,不知哪次眷写时,被某些抄手或编撰者将“李、赵、张、王”无端删掉,作者在这里写得非常清楚:宝玉共有四位奶兄,即“李贵、赵亦华、张若锦、王荣”,钱启根本不是,因为宝玉过生日唯独没去他家。周瑞是陪房并不意外,这下令钱启显得非常突兀!因此,看《红楼梦》,一定要看专业的校本,否则会漏掉诸如“温八叉”、“李长吉”等太多重要东西。
“焙茗”,这个名字初见于小说第9回,本称“茗烟”,到了第24回却突然改为“焙茗”。初想,大家都认为“焙”是动词,如此改变,可以使它与其他小厮们的名字高度一致。可等第34回之后,到了第39回又忽然改回“茗烟”,这可不是简单的版本问题,更不是曹公的疏忽。这是红学的又一桩迷案。
续写红楼之后,我才真正了解曹公之苦心!根据脂批,因为情榜中有贾宝玉,又有众多丫头,作为宝玉的最贴身小厮,茗烟一定榜上有名。他的影射对象也肯定会是十二金钗的前两位:黛玉或者宝钗。
因此,作者的第一个意图,又是黛钗合一!他之所以这么不厌其烦地改来改去,正是要以茗烟(命烟)喻黛玉,以焙茗(悲命)喻宝钗。这样做,体现了曹雪芹黛钗合一的写作思路;讲明了黛玉还泪,宝钗还命的艺术构想。
但仅此而已么?“茗烟”是宝玉最得力的书僮和小厮,早期版本的《红楼梦》中并未交代改名事宜。程高本及后来的通行本却在二十四回中有交代:“只见茗烟在那里掏小雀儿呢。贾芸在他身后,把脚一跺道:‘茗烟小猴儿又淘气了!’茗烟回头,见是贾芸,便笑道:‘何苦二爷唬我们这么一跳。’因又笑说:‘我不叫‘茗烟’了,我们宝二爷嫌‘烟’字不好,改了叫‘焙茗’了。二爷明儿只叫我焙茗罢。’”这明显是不知道作者意图的“画蛇添足”,是程高本乱删乱改的证据之一。
焙茗是烹茶之意,古人都是现烹水泡茶,用小泥炉点上火,烹水沏茶称“焙茗”。“焙”是指把东西放在器皿里,用微火在下面烘烤。唐·皮日休《寄怀南阳润师》诗:“醉来浑忘移花处,病起空闻焙药香。”
《红楼梦》的原文是:“只见焙茗,锄药两个小厮下象棋,为夺“车”正拌嘴,还有引泉、扫花、挑云、伴鹤四五个,又在房檐上掏小雀儿玩。贾芸进入院内,把脚一跺,说道:“猴头们淘气,我来了。”
脂本三十九回后又用“茗烟”,一直到八十回。通行本则此后一直作“焙茗”,直至一百二十回。但蒙王府本则一直用“茗烟”未改,足见抄手们祸害之深!“茗烟”指的是茶上的雾气,暗示黛玉之泪。《菜根谭》有“千载奇逢,无如好书良友;一生清福,只在碗茗炉烟”。贯休《登干霄亭》有:“古桂林边棋局湿,白云堆里茗烟青”。宝玉给潇湘馆题写的对联是:“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可见黛玉和宝玉都无比留恋茶雾之美,留恋这种静中有动的雅致。
通行版《红楼梦》第二十四回后,茗烟就没有出现,出现的名字是焙茗。脂本三十九回后,“茗烟”又出现了。那么这个“焙茗”是否是茗烟呢?通行的版本都是在二十四回,点明这样的改动,从而闹出笑话。有的还删去了下象棋一节,然后焙茗给贾芸打探宝玉消息,茗烟从此失踪。
贾宝玉这八个小厮的名字,体现了曹雪芹为笔下人物起名的高超技巧。但在《红楼梦》第二十八回《蒋玉菡情赠茜香罗》,描写贾宝玉参加冯紫英的家宴时有这样一句:“只带着茗烟、锄药、双瑞、双寿四个小厮,一径来到冯紫英门口。”凭空多出来“双瑞、双寿”两个小厮。而且这两个小厮的名字风格同那八个明显不同,而《红楼梦》全书,这两个小厮的名字只在此回出现了一次。这样,宝玉的小厮增加到十个,再次接近敏感的“十二”,这就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注意。且看各版本的异同:
“甲戌本:只带着焙茗、锄药、双瑞、双寿四个小厮,一径来到冯紫英门口。
庚辰本:只带着焙茗、锄药、双瑞、双寿四个小厮,一径来到冯紫英家门口。
梦稿本:只带着茗烟、锄药、双瑞、双寿四个小厮去了,一径到了冯紫英家门口。
甲辰本:只带着茗烟、锄药、双瑞、寿儿四个小厮,一径来到冯紫英门口。
舒序本:只带着茗烟、锄药、双瑞、双寿四个小厮去了,一径到了冯紫英家门口。
列藏本:只带着茗烟、锄药、双瑞、双寿四个小厮去了,一径到了冯紫英家门口。
王府本:只带着茗烟、锄药、双瑞、双寿四个小厮去了,一径到了冯紫英家门口。
戚序本:只带着焙茗、锄药、双瑞、双寿四个小厮去了,一径到了冯紫英家门口。
除了己卯本、郑藏本无此回外,甲辰本中“双寿”做“寿儿”外,其他版本完全一致,出现了“双瑞、双寿”两个小厮。”
为什么甲辰本中会把“双寿”误抄成“寿儿”呢?”因为抄手不可能会把并列的名字改乱!即不可能把“双寿”改成“寿儿”!唯一的解释,就是早期的抄手自作主张,将“寿儿”改成“双寿”了!当然,做出改动的也有可能是那几个自以为是的批书者。因为他们不仅改了“寿儿”还加上了没用的两个字“去了”。(甲戌本没有“去了”)
而甲辰本的底本抄手尊重了原文,并没有改“寿儿”这两个字。这便显示了曹雪芹的高明之处,但也是《红楼梦》这部奇书的悲哀之处。
曹雪芹的真正意图,当然要用“寿儿”这个名字去影射十二钗中年龄最小的巧姐。却碰上了一个不明所以,认为“双寿”更靓的糊涂抄手。结果就和蒙王府本的那位抄手一样,把“焙茗”全改成“茗烟”。就这样,本来天马行空的文笔,被改了个污七八糟。
其实,真正跟在宝玉身边,出谋划策,扭转“乾坤”的人,是他的奶哥哥,年纪比宝玉稍长的李贵。李贵读书虽少,但性情稳重,且有能力,这点倒和他的母亲李嬷嬷不同。一场学堂纠纷在李贵的调解下,圆满化解。在贾政几个清客眼里,李贵大字不识几个,“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念成了“嗷嗷鹿鸣,荷叶浮苹”,滑稽可笑。可在这场闹剧中,让读者看到了身为下人的李贵,高情商、高智商,不同寻常的办事能力。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在这点上,贾政还是体现出了身为朝廷命官的能为,慧眼相中李贵,令他陪伴宝玉左右,数年不变。因此,诸如王荣、张若锦、赵亦华、钱启、周瑞等人是陪衬,也就不足为奇了。由于周瑞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所以这一笔的作用可想而知。
因此,李贵便是第十一个上榜之人。他被用来影射十二钗中年龄最长的李纨,而双瑞由于与寿儿并列,则是影射凤姐儿(瑞射贾瑞)。
余者锄药、扫红、墨雨、引泉、扫花、挑云、伴鹤。分别对应元春、探春、湘云、妙玉、迎春、惜春和秦可卿。从墨雨和湘云的对应来看,简直是丝毫不差(喻她薄命),其他锄药-元春(赐死);扫红-探春(“少红”喻远嫁);引泉-妙玉(引发权利纷争);扫花-迎春(喻她嫁了中山狼);挑云一惜春(喻她出家);伴鹤-秦可卿(喻她偷情)。
关键是,我们又得到了情榜的一串名字:茗烟、焙茗、锄药、扫红、墨雨、引泉、扫花、挑云、双瑞、寿儿、李贵、伴鹤。
由于茗烟与焙茗系同一人,因此,黛钗合一的用意不言自明。但即使如此,仍然差一个人,情榜中不可能把人物重复列出。经过仔细寻找,终于发现了他的踪迹!他就是第七十一回出现的潘又安。他虽然没有明确是宝玉的小厮,却显得格外突出,是一位会搞对象的小厮!
潘又安也有黛钗合一的意味。潘安本名潘岳,字安仁,被誉为“古代第一美男”,又令全县遍植桃花,似有黛玉的味道。但潘安的名字,始于杜甫《花底》诗:“恐是潘安县,堪留卫玠车。”潘安县”写花多,“卫玠车”写花美,都与牡丹有关,这显然是宝钗的写照。所以,潘又安在情榜中也有位置,他的影射对像就是宝钗。
因此,情榜中应是:钱启、茗烟、潘又安、锄药、扫红、墨雨、引泉、扫花、挑云、双瑞、寿儿、李贵、伴鹤。
为什么会有钱启呢?他比较有意思,有本作“钱升”,这可就大错特错了,钱启与贾府买办钱华一定有某种关系。他作为随从,既不是宝玉的四大奶兄,与周瑞更不能相提并论。那他与这些人写在一处,得有多尴尬呀?
我们知道,宝玉曾丢了三次玉,良儿窃玉是头一回,被查了出来;第二次则是香菱的丫头小臻拿走,玉被凤姐儿扫雪时捡到;在宝玉第三次失玉后,贾府一定会闹翻天,他的随从和丫头们当然要倒霉。为了不让赶出去,他们在甄宝玉送玉之前,一定会有所行动。这个行动的人,一定是钱启。而为何后面又会出现一个叫做钱槐的人?这个人一听名字就是坏蛋。
在后三十回中,贾府一定会有一个超级大内奸,这才出现了后面事情败露,一败涂地的结局。种种迹象表明,这个人就是钱槐,而钱启则是个始作俑者。“启”即是开始,是祸起萧墙的开端。如何暴露呢?作者早就告诉你“秦显”便是“情显”。
因此,我认为,钱启就是那个送假玉的人,而钱槐(钱坏)则是那个令贾府坏了事儿的人,他后来顶替钱启,潜伏在宝玉身边,令贾府事情败露。而关键消息,则取自于秦显。《红楼梦》第十三回有薛蟠一段话:“我们木店里有一副板,叫作什么樯木,出在潢海铁网山上,作了棺材,万年不坏。这还是当年先父带来,原系义忠亲王老千岁要的,因他坏了事,就不曾拿去。现在还封在店内,也没有人出价敢买。你若要,就抬来使罢。”这里义忠亲王老千岁是“坏了事”的,因此,钱槐的名字可不是随便起的,除了“指桑说槐”(十六回,六十九回)、“指桑骂槐”(五十九回)书中找不出第二个名字中带“槐”的人来,“槐”一定是“坏”的谐音。
钱坏在六十回末现身:“可巧又有家中几个小厮,同她侄儿素日相好的,走来问侯他的病。内中有一小伙名唤钱槐者,乃系赵姨娘之内侄。他父母现在库上管账,他本身又派跟贾环上学。因他有些钱势,尚未娶亲,素日看上了柳家的五儿标致,和父母说了,欲娶她为妻。也曾央中保媒人再四求告。柳家父母却也情愿,争奈五儿执意不从,虽未明言,却行止中已带出,父母未敢应允。近日又想往园内去,越发将此事丢开,只等三五年后放出来,自向外边择婿了。钱家见她如此,也就罢了。怎奈钱槐不得五儿,心中又气又愧,发恨定要弄取成配,方了此愿。今也同人来瞧望柳侄,不期柳家的在内。
柳家的忽见一群人来了,内中有钱槐,便推说不得闲,起身走了。”
虽然笔墨无多,却指明了他是赵姨娘内侄。这个“内侄”究竟怎么论,我们估且不谈,我们却知道,一但同赵姨娘扯到一起,这人便好不了哪儿去,将来也定会串通一气。钱槐父母在库上管帐,那么钱槐父亲十有八九便是那个钱华(花钱)。大家都知道,曹雪芹惯用的手法就是谐音,这爷俩便是贾府衰败的两大原因:一是乱花钱,二是有坏蛋。另外,钱坏想霸占柳五儿。可我们知道,柳五儿便是黛玉的影子,这充分说明了钱槐在后三十回的重要性,他便是那个大内鬼!是压倒贾府这头大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既然钱启是个送假玉的,那他便同第一回的甄士隐家人霍启(祸启)一样,是个祸事油子,但还不够坏,正是宝玉的影子。在情榜中,他应当排在小厮一列的首位,因此才有了上述排列结果。